第32章 相愛
第33章 相愛
然而那會兒, 孟菱已經無暇看手機了。
她是到麻辣燙店門口才知道,張涓把她那個剛剛認識不久的相親男帶過來了。
那男生叫于超,誠如張涓所說, 他只看長相還是很不錯的,并不是有多帥,而是很幹淨。
一個男孩子哪怕五官一般,但只要皮膚白,又高又瘦不邋遢, 就不會差到哪裏去。
進店之後, 張涓先讓于超去挑菜了,等他一走, 張涓就迫不及待問:“他還行吧。”
孟菱笑說:“很可以。”
張涓笑得很開:“比你的那位浪子呢?”
孟菱笑容一滞。
想起那天陳遂送她回宿舍, 她半路心旌搖曳,問張涓, 你相信浪子回頭嗎?張涓回, 當然不信了, 浪子是不可能回頭的。
“看你這樣就知道你和他沒什麽進展吧。”張涓盯着孟菱, 見她不語, 不由語重心長,“務實一點吧, 我們小地方的人, 能在當地找個公務員, 老師或者醫生,就挺好的了。我不說階層太難跨越了這種傻子都知道的話, 我只說圈子, 圈子不同都融不進去, 不要去想太多, 反而會活得更快樂。”
孟菱笑了笑:“你才十九,說得話像是二十九。”
張涓卷着她剛燙完沒多久的卷發,嘆了嘆氣:“人就得現實一點。”她瞥了眼正在挑菜的于超,忽然往前傾了傾身,降低聲音說:“其實他啊,算是矮子裏面挑大個的。”
孟菱問:“怎麽這麽說,你對他到底滿不滿意?”
張涓癟癟嘴:“一半一半吧,我看重他有穩定工作,家裏有現成的房車不用我還房貸,加上外表也說得過去。”她又看了于超一眼,聲音又降了降,“但他吃飯會吧唧嘴,那天我還看到他随地吐痰……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我讨厭的小毛病。”
孟菱皺眉:“我絕對忍受不了這樣的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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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和他的條件相比,這些小毛病我也可以忍忍,畢竟誰還沒幾個壞習慣,過日子就是這麽回事……”
“可你才十九歲,幹嘛這麽急。”
“我沒學歷沒家世,能提前預備一個最好了,最好能在二十二歲左右嫁人,這樣也防止你們畢業了開始和我競争。”張涓眼裏閃着精明的光,“話說你也抓緊,我說實話,你身邊就有個現成的,咱學長連書淮……”
“我們不可能。”孟菱淡淡的,“我們對彼此一直都保持距離的。”
“嗯……你別說連書淮長得還真像那種不念完研究生不會找對象的男人,有點無趣,不過長相家庭都還不錯,你努努力勾勾他嘛。”張涓笑,“他各方面都挺适合你的。”
“……”後來這頓飯孟菱吃得很沉默。
晚上六點多回家,奶奶已經在廚房忙活了,她頭一次沒有主動去幫忙做飯,而是鑽進了屋子裏。
屋裏好冷,一片黑漆漆的,她沒開燈,就着窗外的微弱亮光抹黑上了床。
剛把被子蓋好,陳遂的電話打來了。
是視頻電話。
孟菱思想鬥争了一會兒才打開燈,點擊接聽。
他裸着上半身出現在眼前,孟菱吓了一小跳。
“今天都幹什麽了?”
孟菱沒回答,反問:“你在哪啊?”
“泡溫泉呢。”他笑笑,把鏡頭一轉,“你看阿卓穿得多傻逼。”
畫面裏,已經把頭發染成黑色的阿卓穿了條碎花短褲,還是粉色的,別提多騷。
孟菱笑了笑:“那你好好玩吧,別給我打電話了,萬一手機掉水裏怎麽辦。”
“呸。”陳遂又把鏡頭對準自己,“你怎麽不盼我點好?”
孟菱看到他帥氣的臉龐在眼中放大,不由抿唇一笑。
他靠在湯泉邊,大爺似的長舒一口氣:“今天真是累死了,等會我要找個技師好好給我按個摩。”
孟菱還是笑:“哦。”
陳遂不知道怎麽了,總覺得她這笑很勉強,又問一句:“你今天到底幹嘛去了?”
“嗯………我媽忌日,我和爺爺奶奶給我媽上了個墳,然後剛才和我朋友吃飯去了。”
她把實話說了出來,誠懇點講——的确是有那麽一點點,想求他安慰。
他果然不出意外的沉默了下來。
他那邊背景音嘈雜,全是阿卓和幾個男生玩水的聲音,他們俨然把溫泉湯池當成了水上樂園。
“有沒有和媽媽好好說會兒話。”
還以為他第一句會是什麽“不好意思啊提到了你的傷心處”,結果卻是這樣一個提問。
“有啊,和爸爸媽媽都說了好多話。”
“你爸爸也……”
“嗯,葬在一起了。”孟菱沒有笑,也沒有故作悲傷。
陳遂點點頭:“那很幸福啊。”
他說:“生同衾,死同穴,在地底下作伴,也算不孤獨。”
孟菱莫名被他這句話安慰到了,扯了扯笑:“嗯。是啊。”
鏡頭那邊,阿卓他們忽然往陳遂身上潑水。
陳遂神奇的既沒和他們鬧在一起,也沒罵他們,只是把手機放在臺子上,雙手一撐從溫泉裏起身,坐到了溫泉邊上。
阿卓挑眉對旁邊的哥們說:“看見沒,魂兒被勾走了。”
“……”其他幾人作勢要找手機把這幕記錄下來。
陳遂絲毫不知道那邊的動靜,只是盯着手機。
孟菱忽然說:“好想看煙花啊。”她莫名想起小時候爸爸馱着她去公園看煙花秀的場景,語氣可惜,“現在都不讓放煙花了,一點也不熱鬧。”
陳遂想了想問:“你微信背景什麽顏色?”
“怎麽了?”
“忽然想起來了,所以問問。”
“就是微信自帶的那種。”她沒做他想。
“你換個黑色的。”
“幹嘛呀?”她愣了愣,笑問。
他“哎呀”了一聲,有點急了,冷冷命令:“快換!”
“……”孟菱雖然不知道他在搞什麽鬼,可還是雲裏霧裏的照做了。
換好背景之後,她重新把聽筒放在耳邊:“我換好了。”
他聲音明顯激動了幾分,當然口氣還是拽的:“等着,爺帶你看煙花。”
“什……”
電話被他給挂了。
孟菱想問什麽,都沒來得及。
可緊接着,不過三秒,陳遂忽然給她發了一個煙花圖案的emoji小表情,頓時有一朵藍色的煙花,在她和他的聊天頁面絢爛綻放。
接着是第二朵,第三朵……
他發送速度特別特別快,大紅色,粉紅色,深綠色,淡紫色,寶藍色……各式各樣的煙花騰空、綻放、又散落。
孟菱呆呆拿着手機。
這是只有他能給她的璀璨。
那一刻孟菱什麽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對着這一片煙花失神。
怎麽辦呢陳遂。
雖然張涓說得沒錯,圈子不同的人,真的很難走到一起。
可是你對我太好了。
好到就算這是美夢一場我還是願意繼續昏睡下去。
好到明知道我們雲泥之別,我還是忍不住從泥沼裏爬出來去夠那朵雲彩。
好到我連你偶爾流露的浪蕩,涼薄和疏離,都滿是迷戀。
如張涓所說,一個女人,擁有穩定的工作,老實忠厚的男人,脾氣還算可以的婆婆……就已經足夠過好下半生。
可我為什麽在聽她說完那些話之後如此的沉默,甚至沉郁。
如果我那麽努力去接觸更大的世界,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安穩的再回到這個小地方,落入世俗之中,那麽我高考誓詞上青春奮發的語錄算什麽?Ψ
如果學歷不過是婚戀場上的一個優點,那麽我挑燈夜戰的汗水算什麽?
如果我盲從,糊塗,随波逐流,就會幸福。
那麽我獨立,清醒,自給自足,會不幸嗎。
可是“獨立,清醒,自給自足”不是比“盲從,糊塗,随波逐流”更好的詞語嗎。
我不要我的才情全都融進廚房的油煙裏,變成吸油煙機裏厚厚黑黑的油漬。
我就是喜歡浪漫。
我就是喜歡家裏的餐桌上要鋪着漂亮的桌布,花瓶裏插着漂亮的花。
我就是接受不了吃飯吧唧嘴的男生,不喜歡微信頭像用風景畫,就像父輩爺輩畫風的男生,讨厭随地吐痰的男生,不接受連初中文摘都沒看過的男生。
別說結婚了,談戀愛也不可以。
……
陳遂的煙花很快放完了。
他打電話來:“以後煙花管夠,什麽時間放都可以。”
孟菱不由心神搖曳。
都到這個份上了……
那就大膽一次吧,就賭你不會讓我傷心。
她不自覺攥緊了手機。
鼓起勇氣,問他:“陳遂,只願君心似我心,下一句是什麽。”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陳遂剛好又下溫泉,剛才在岸上給她放了十幾分鐘的煙花,多少有點冷了,他此刻被熱乎乎的水包裹着,很是舒服。
他端了杯酒,就像背“床前明月光,接疑是地上霜”那樣條件反射說:“定不負相思意。”
然後他一愣。
“你答應了?”
孟菱姣好的容顏在鏡頭裏美得如夢似幻,她緩緩笑了:“說不定還會反悔。”
陳遂發了兩秒呆。
忽然猛砸水面,激起一道水花的同時,他輕輕罵了句:“操!”
他小爺似的,隔着鏡頭睨她:“他媽的,我是不是該給騰訊寫封感謝信?感謝微信,感謝張小龍……”
忽然黑屏了。
孟菱笑意僵在臉上,很是疑惑:“喂?”
她看了眼手機,給他發消息:【你怎麽了?】
久久沒人回。
她想給他打電話,又怕剛開始就表現的那麽在乎會不會讓他太得意。
就這麽躊躇了小五分鐘。
随後一個陌生電話忽然打了進來。
接起來,是他的聲音,慵懶中帶點痞壞:“你把我高興成什麽樣了知道嗎,我手機掉水裏了。”
孟菱“呀”了一聲。
這一聲莫名讓陳遂心口蕩漾了一下。
他想起他們第一次在高一飛家見面時,菜的汁水弄到了她手上,她就是這麽輕輕叫了一聲。
這叫聲,并不嬌,但很軟。
或許是陳遂
心在軟,他輕輕一笑:“不過沒事,再買就是了。”
“那好吧。”
孟菱知道一萬多的手機對他來說不算什麽,而且聽他的語氣……他現在高興到哪怕丢十個手機也照樣樂呵。
“孟菱。”
他忽然小聲叫了她一聲。
“嗯?”
“我想見你,非常想。”他語氣強勢,“我必須去找你。”
孟菱第一反應是拒絕。
可轉念一想,扪心自問,想見他嗎?答案是想的。
于是她沒有忸怩,告訴他:“我等下把我家地址用文字發你。”
“好,那你等着我,在此之前不能反悔。”
孟菱不由一笑:“嗯……再說吧,沒準你在路上我就後悔了。”
他咬牙切齒的抗議:“可以,孟菱,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