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0
◎成為更高等的我們◎
熒惑：“怎麽是你過來了？”
維克托分化的時間不長, 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出茅廬的新人，孤身一人前來這種地方很有可能被蟲族圍攻。
維克托臉上的笑意稍稍落了下去，看上去有些委屈, 那雙碧綠色眼眸中的情緒一上來, 驟然給她一種自己欺負人的錯覺。
熒惑：“……沒有嫌棄你的意思，是擔心你的安危。”
少年的心情肉眼可見地燦爛了起來。
重黎側過臉咳了一聲，暴露在地表光線下後，一路尋找過來的傷痕就更明顯了。
他說：“他乘的小型飛行器上有隐形塗層，短時間內不會被蟲族察覺，但我們也要盡快離開這裏了。”
熒惑的目光又一次轉向被維克托拖着的修女：“……那帶她來的意義是？”
修女飛快擡頭看了熒惑一眼，和之前瘋瘋癫癫的樣子稍微有那麽一點不同, 她看上去好像很害怕維克托。
維克托視線從修女身上一帶，面對外人那種愛答不理、“別來煩我”的氣質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
“要通過她腺體裏面的絲找到你。”維克托随意道, 他寸步不離走在熒惑的身邊, “我來的時候只看見了重黎，帝國的人總是沒有辦法保護好你。”
少年帶有譴責意味的話語落在重黎耳中，帝國新王沒有和小孩子計較, 只是寬容地聳聳肩。
熒惑倒是稍稍解釋了一下：“這次躍遷在意料之外，是他保護了我。”
維克托：“要是我的話, 就算是死也會保護好姐姐的。”
相隔這麽接近的距離, 熒惑才注意到維克托的變化究竟有多大。
他的肩膀要比起自己更寬闊, 帶着一點點卷的發梢差些就能遮到眼睛, 少年的目光很快就對上了熒惑, 下意識地就微微彎下腰，一副要聽她說話的模樣。
熒惑總覺得有哪裏奇怪。
他們現在正在向着飛船的方向走, 一路上看見了一些蟲族的屍體, 比起布滿了黃沙的降落地, 這裏确實要好行走得多。
但是太安靜了。
重黎只是說：“不要離我太遠。”
維克托平靜道：“飛船周圍一公裏內沒有蟲族出沒，現在過去馬上能離開。”
熒惑伸手将他往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拉：“小心！”
那一處地面上很快紮上了蟲絲，鋒利的線條足矣割斷人類的脖子，維克托的反應自然不慢，但反擊被熒惑伸手攔住。
是遲晝追上來了。
顯然，他的疼痛感并未減輕，臉上的紋路也依舊一閃一閃的，有些妖異感。
那雙赤紅色的眼眸死死盯着熒惑，他的唇有些輕微的顫抖，這幅樣貌讓兩名Alpha都微微一怔。
比起重黎，維克托表達自己感想的時候更加肆意一點：“…他怎麽變成這幅樣子？”
遲晝已經是極力在掩蓋自己的煩躁與怒意：“把她還給我。”
熒惑不出聲。
她有些不舒服，并不是因為遲晝的到來，更像是什麽東西壓着自己，令她想要立刻逃離所處的位置。
——就好像是…危機預警？
重黎的視線落在遲晝身上，Alpha手輕輕一帶，将熒惑攬到了自己的身後。
他的狀态和遲晝差不了多少，兩名同等級的Alpha都不在自己的鼎盛階段，但氣勢上并未輸分毫：“保護帝國的公民是我的義務。”
“哈。”遲晝視線越過重黎落在後方的熒惑身上，那雙赤色的眼眸中帶着淺淡的譏諷，“我們是垃圾星走出來的人，你相信他嗎？”
熒惑的關注點不在這裏，她迅速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能讓他跟我走嗎？”
重黎怔了一下，頗為不贊成地扭過頭看向熒惑。
遲晝既然選擇了将自己變成蟲族的同類，就代表着他和人類社會基本不會再有交集，人類的叛徒想要回歸人類社會……基本沒有可能。
熒惑視線環顧四周，尋找着令自己不舒服氣息的來源處：“我當寵物養。”
沉默。
在場的Alpha視線全都聚焦到了熒惑身上，遲晝的視線尤是，他臉上短暫的空白。
維克托歲數最小，他反應最快看向熒惑，正好堵在她視線前方。
熒惑：“有什麽問題嗎？”
維克托：“我也可以做姐姐的家養寵物嗎？”
他一雙貓眼睛，瞳色本來就有點像是貓科動物，這麽說的時候眼角微微下垂，看起來就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餘光裏有東西從側邊掃了過來，刺向維克托的足肢一點力道沒收，完全是沖着要把他弄死的架勢過來的。
少年一扯唇角，反應極快地向後撤了一步：“我可比不人不鬼的家夥要好得多。”
他早就看不慣這個讓熒惑費了那麽多心思的家夥，也清楚現在熒惑會那麽說，無非是不想在這裏發生戰鬥被蟲族發現。
或者，離開這個星球以後是可以解決掉他的吧？
少年在心中漫不經心想着，他用舌尖抵了抵牙根，很小幅度的動作。
“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我是必須要走的，遲晝。”她平靜道，“只有你跟随我，而我不會遷就你。”
重黎：“如果是你這麽說…可以。”
他說：“但他身上的蟲族特征太明顯了，況且母蟲擁有一定的控制能力，如果他被控呢？”
被注視着的熒惑沒說話。
她的視線落在修女的臉上，原本她的神情略有些惶恐，一雙眼眸不敢看向任何人，現在她低垂着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肩膀一聳一聳的像是在哭。
在哭……嗎？
熒惑快步走到她面前，動作強硬地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臉擡起來。
修女憔悴的臉上，唇角高高揚起，她的視線注視着地面，無聲地大笑着——她肩膀一顫一顫根本就不是因為恐懼！
被熒惑發覺，修女并不着急，反倒唇角咧開的弧度更大了一些，好像是某些故事中的裂口女。
“姐姐，怎麽了？”
熒惑頓了頓，一字一句說：“既然能夠通過她的絲找到我……那母蟲為什麽不行呢？”
在熒惑話音剛落的瞬間，地面驟然塌陷！
最近的維克托立刻将熒惑拉回了自己身邊，做了這麽久的宇宙海盜，雖然年紀小但動作輕巧，幾個跳躍将熒惑帶到了還算是安全的陸地上。
熒惑肩頸稍稍松懈下來。
重黎和遲晝快速向着她所在的方向靠近，但是塌陷地面增加了他們行動的難度。
修女被地面張開的巨口吞入腹中，臨死之前仍然帶着那略有些詭異的、讓人不舒适的笑容。
她說：“我終于可以回歸母親的懷抱！”
熒惑無法理解，随着修女的不斷降落，她窺見了地下的一角。
蟲族的巢穴…是一座巨大的地下城。
維克托冷靜道：“姐姐，抱緊我。”
他動作更快了些，有破風的聲音一直都在熒惑耳畔回響，蟲族的鳴叫聲交彙在一起，遲晝的方向還有強烈的慘叫聲。
看來他變成半人半蟲之後，還是處于食物鏈前端的。
熒惑：“距離飛船還有多遠？”
他飛快回答：“很快，我們現在過去。”
這個角度只能看見他的下巴，少年的下颚線緊繃着，抱着熒惑的手有些僵硬，也不知道是因為蟲族，還是因為接觸到熒惑。
地面塌陷的範圍并不是很大，擁有近乎頂級Alpha水準的維克托帶着熒惑到了暫時安全的地面。
大部分蟲族被兩個Alpha阻攔住，但畢竟數量龐大，很快圍上來環住了熒惑和維克托。
熒惑捏了捏眉心：“先放我下來吧。”
她就知道母蟲不會那麽輕易地放過她的。
“姐姐，帝星的支援只用兩到三個小時能到達。”
熒惑：“但你支撐不了那麽久。”
維克托這次沒說話，他擋下一側蟲族攻擊之後，小臂受了傷開始流血。
黑發Alpha低下頭：“我不怕死。”
深紫色的觸手從熒惑身後半米的位置冒出來，它們的速度很快，卷住靠近的蟲族收緊。
系統蔫巴巴地趴在她的頭頂，在維克托的注視下時不時做出一個幹嘔的動作。
熒惑說：“嗯，但可以盡量不要死。”
她重新看向蟲族，觸手嘗試吸收它們身上所擁有的養分，藍色的血液鋪蓋了大地，空氣中彌漫着古怪的味道。
地下深處，還有什麽在呼喚着。
蟲鳴聲刺耳，趕到熒惑身邊的重黎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望向後方的窟窿，源源不斷爬出來的蟲族不知為何全都停下了動作。
巨大的宇宙生物像是雕塑一樣矗立着，這幅場景呈現出極度的怪誕感。
随後，蟲鳴聲變調了。
那些醜陋的雕像一起行動起來，聖子身體交疊着身體，像是浪潮一樣朝着幾個人類壓來。
而蟲鳴聲像是炸彈一樣在熒惑的腦中炸開，混雜在這些鳴叫聲中隐隐約約的、似乎有人的聲音。
趴在頭上的系統翻了個身。
熒惑猛地停住腳步彎下腰。
昏脹感從腺體、從大腦傳遞到四肢百骸，令她無法集中思考，她感覺到腳下的地面在下沉，精神世界中那些觸手像是失去了方向感，胡亂地甩動着。
這是非常非常漫長的幾秒。
手臂上有被手握住的觸感，但地下深淵的吸力實在是太過于強烈，熒惑沒有精力去看究竟是誰做出了這個動作。
觸手将那雙拉扯着自己的手拽開。
屬于Alpha的信息素逐漸遠了，失控的觸手将人包裹起來，最後沉入黑暗。
在失去意識的前夕，熒惑聽見了聲音。
呓語聲說，來吧，來吧。
成為更高等的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