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就撕碎我……”
進化種之間的互相吞噬是本能, 顧星野能忍這麽久已經是極限。
裴時清揚起頭,将脆弱的脖頸暴露在他唇邊,薄薄的皮膚下湧動着鮮甜的血液, 顧星野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
“想咬下去嗎?”裴時清停下手裏的工作,仰起頭看着他,食指點在自己脖頸處, 皮膚蒼白得晃眼。
顧星野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被他環抱的人一副不設防的姿态, 聞言踮起腳,輕輕湊到他耳邊一字一頓地說:“那就撕碎我,喝幹我的血,嚼碎我的骨頭……”
他每說一句, 顧星野眼底就清明一分,最後忍不住捂上他的嘴,一只手臂環過腰間,更緊地勒住了他, 聲音後怕。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對不起。”
裴時清被他勒得發疼,卻忍着沒有出聲。抱着他的Alpha全身都在發抖, 痛苦地說道:“我不想的, 阿裴……我怎麽舍得——”
裴時清輕輕拍着他的背脊, 說出的話卻毫不留情。
“我被你标記過, 只要聞到你的信息素就會毫無抵抗之力。如果你學會不了控制自己的欲.望,總有一天我會被你連皮帶骨吃得渣都不剩。”
他聲音清冷,仿佛在講述一件平常的事。顧星野卻覺得每一個字都化作一片片利刃, 生生剜着他的心口, 血流不止。
他猛地推開裴時清, 往後退了好幾步,背過身痛苦地彎下腰。
“別說了,求你。”
只要一想到裴時清有可能會被神智不清的他吮血食肉,顧星野連胃部都都開始抽搐,他扶着樹幹幹嘔着,卻什麽都沒有吐出來。
胃裏似火燒,除了鮮活的血肉,他對普通食物已經喪失了食欲。
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裴時清跪坐在濕泥地裏,張開雙臂抱住了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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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一片濡濕,顧星野埋首不語。
裴時清輕輕撫了撫他光滑堅韌的翅翼,嘆氣:“委屈什麽,又沒說不給你喝。”
說着咬破指尖,将冒出血珠的手指遞到顧星野的唇邊。
顧星野扭頭,沾着血的唇抿得死緊,雙眼通紅地望着別處。
甜美的誘惑就在眼前,他卻滿心滿腦都是裴時清被扒皮抽血的樣子,竟是連一眼都不肯看他了。
裴時清将手指湊到唇邊,輕輕吮去那點血。
随後他站起身,含糊道:“不喝我走了。”
顧星野猛地扭頭!
那一瞬裴時清回身抱住他,狠狠吻上了他的唇。
腥甜的血在唇齒間輾轉,顧星野眼中的倉皇失措尚未褪去,旋即被更深更猛的欲.望取代,他單手摟上裴時清的腰,将他用力的貼向自己,恨不得融進骨血中。
“停,停下,我喘不過氣來了。”裴時清滿面潮紅,斷斷續續地說。
顧星野意猶未盡地咬一口他的唇,用盡全力才将自己抽離出來。他捧着裴時清的臉,眼底一片深黑,啞着聲音問道:“為什麽要招我?”
裴時清眼中水霧漣漣,他閉上眼喘氣,顧星野擡手按上他濕紅的眼角,将那點被逼出的水跡用指腹揩淨。
裴時清顫了一下,睜開眼看着他:“我就剩一個你了。”
被殺死也好,被拆吃入腹也罷,如果這個人是顧星野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他的生命已經進入倒計時了。
提前一點又能怎樣?
顧星野神色動容,他深吸一口氣,用力将裴時清擁進懷裏,力氣大得像要把他的骨骼勒斷。
“我的阿裴那麽好,一定會長命百歲,幸福無憂。”
浩瀚無垠的星空中,一艘刻有聯盟軍隊符號的軍艦正在航行,這次執行任務的恰好的駐紮在奎嶺星的第八軍團。
這是他們接到命令出發的第五天。
他們帶了三個營的兵力,合計一千五百餘人,軍艦上配備了最先進的熱武器,最大的離子炮一發下去可以直接毀滅查瑪星球。
這也是聯盟中央給他們下的密令:如不能招撫,就地格殺。
布洛遙望着星圖上越來越近的查瑪星球,食指在操作臺上輕輕叩擊。
他是這次行動的總指揮,第八軍團的團長,因為身份的關系,他遠比軍艦上的其他人知道得多些。
例如那個長着巨大翅翼的人形生物,他們軍團內部流行着另一種叫法——異種。
當然,伊甸園更願意稱呼它們為進化種。
異種擁有人類所不能匹敵的速度、耐力和爆發力,異化越嚴重,所擁有的能力就越可怕,據說被伊甸園稱之為“神”的那名異種,完全異化後單體戰鬥力堪比一個軍團。
這也是聯盟中央為什麽高度重視,甚至派出國務部部長親自随軍督導的原因。
“白副官,你說那會是什麽?”他問身邊站着的Omega副官。
白星褪去了身上的稚嫩,臉色曬黑了些,但更顯得眉眼分明,有股精神爽利的幹勁。
上次他Omega的身份被曝光後,為了能繼續留在軍隊,白星在鐘霖的陪同下做了腺體切除手術,并在星網上向全社會公示,這才堵住那些悠悠衆口。
某個方面來講是個狠人。
布洛很欣賞這種人,加之他在軍隊的确表現出色,很快就提拔他當了副官。
白星目視前方,不帶情感地回答:“報告長官,是目标任務。”
意料之內。
布洛搖頭失笑,這個小孩兒什麽都好,就是不太活潑了些,比他父親差遠了。
他也曾是白衍年的追随者,有意照拂白衍年的遺孤,只是這孩子戒心重,生活又極度單調無趣,又失去了腺體,布洛有時會想,鐘上尉到底看上他什麽呢?
但他不可能問當事人,便揮手讓白星去休息。
駕駛室的門一打開,便對上了仇南的身影。白星例行公事地敬禮:“仇部長好。”
仇南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一會,點頭放他出去了。
駕駛室的門被關上,仇南的聲音才響起:“那個孩子是——”
布洛:“如你所想,看來你也還沒有忘記他。”
褪去國務部長這身光鮮亮麗的皮,仇南露出一絲惆悵的笑,他找了把椅子坐下,臉上一閃而過回憶的神色。
“你、我、老喬、維爾德、方聞、瞿火雲……”他報了一長串名字:“大家都沒忘,只是不說罷了。”
布洛閉了閉眼:“顧淮為虎作伥,幫着聯盟政府把軍部搞得一團糟,這些年死的死,調的調,僥幸逃過的都三緘其口,明哲保身,這才給了伊甸園可乘之機,若是當年的盛世,一百個伊甸園被剿滅也只是吹吹灰的事。”
仇南嘆氣:“顧元帥——他和前妻生過一個孩子你知道麽?”
布洛:“怎麽扯到這件事上?那個孩子不早就因為測試出精神力超前而被秘密培養了麽,這麽多年軍銜應該不低了吧。”
仇南:“那你知道為什麽他小小年紀精神力就能突破阈值嗎?”
布洛皺起眉頭,不理解地說:“不是天賦還能是什麽?難不成那孩子被伊甸園抓去注射過基因改造劑——”
仇南看着他,目光沉靜。
布洛倒吸一口冷氣,不可置信:“怎麽會——”
仇南:“當年那孩子是我跟着顧元帥去追回來的,但已經晚了……後來那孩子的精神力突然暴漲,顧元帥怕被人察覺,叫人秘密給那孩子做了記憶阻斷手術,聲稱是覺醒了精神力,送進軍部和那群頂級的天才們混在一起培養。”
布洛追問:“後來呢?”
仇南回憶道:“後來那孩子不知怎麽接了個圍剿伊甸園基地的任務,把命搭了進去。”
布洛松了一口氣,臉色又變得冷淡:“死了也好,注射過基因改造劑的人沒一個有好結局的。”
仇南看着他,神情莫名:“不,他沒死,幾年後我在懸鏡塔再次看到了躺在實驗艙裏的他,那時他已經長出了翅翼,為免節外生枝,我朝他開了一槍。”
布洛:“……”
他緊皺的眉頭緩緩松開,眼睛瞪大,他聯想起衛星影像中看到的那個扇動着巨大翅翼沖破大氣層的身影,連聲音都哆嗦起來:“你,你确定是他?”
仇南:“不确定,所以我來了。”
布洛一口氣差點沒倒過去,如果是顧元帥的兒子,這事可就難辦了。
他原地轉了幾圈,停下來問仇南:“那異種——不,那孩子叫什麽名字?”
仇南:“顧星野。”
“顧星野。”監聽器中清晰地傳來三個字。
白星切斷連接,耳中的對話戛然而止,他面無表情地抹除痕跡,整理身上的軍裝。
聊天面板上陳列着鐘霖剛發來的消息,是一只不知從哪弄來的兔子,渾身毛色雪白柔軟,正抱着胡蘿蔔啃得歡。
鐘霖:可不可愛,等你回來一起養兔子吧。
還配了一張可愛的表情包。
自從做了腺體切除手術後,白星的情緒似乎也一并被切除了。以前都是他黏着鐘霖撒嬌,現在卻是鐘霖想着法兒的逗他開心,難為他一個五大三粗的Alpha厚着臉皮學會了發賣萌表情包。
想到這裏,白星勉強回了兩個字過去。
白星:可愛。
那邊幾乎是秒回消息。
鐘霖:值班結束了吧,是不是在休息?
鐘霖:軍艦快要到查瑪星球了吧。
鐘霖:注意安全,保證自己。能上才上,不要硬抗知道嗎?
鐘霖:我和小兔子在家等你回來。
鐘霖:表情符號jpg.
……
白星手指微動:好。
第七天,裴時清正在擺弄信號發射裝置,突然一頓。
信號被捕捉了。
他擡頭,無盡蒼穹之上,一艘巨大的軍艦正緩緩進入星球,肉眼可見由一個小圓點逐漸變大,遮天蔽日降落在原始森林中。
從軍艦內飛出無數小型無人機,擦着樹梢低空緩慢掠過,帶着影像探測儀掃過查瑪星球每一個角落。
裴時清起身就往外跑,正好撞上往他這邊跑的顧星野。
他們對視一眼,顧星野上前牽起他的手,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別說話,這次你要聽我的。”
他們被“請”上了軍艦。
“沒想到真的是你,小星野。”
見到顧星野走進來的一瞬間,仇南突然站起急促地往前走了幾步,接着驟然停住,朝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顧星野點頭致意:“這麽多年過去,我以為仇叔叔在懸鏡塔地下基地裏朝我開槍的那一刻就已經忘記我了,原來還記得。”
仇南臉上的笑容更難看了。
顧星野從小跟着部隊東奔西走,部隊裏的老爺們沒少帶過他,仇南當時作為顧淮的秘書長,帶得更多。
顧星野這句“仇叔叔”簡直就是在往他心窩子上戳。
仇南:“我沒想到你會——”
顧星野:“沒想到我還能活着是麽?”
仇南臉色瞬間灰敗,他扶着會議室的桌子往回走了幾步,像是撐不住身體的力道般,跌坐回椅子上。
良久,他長嘆一口氣,喃喃道:“是啊,誰能想到呢……”
從基地回來後,仇南向顧淮隐瞞了擊殺顧星野這一段,想着早就死了一次的人不如讓他死徹底,免得顧元帥又傷心一次。
誰能想到今時今日以這樣的方式見面。
一個是異種,一個是人類。
命運将他們推往了各自對立的立場。
仇南捂臉,身居高位多年的中年男人在這一刻情不自禁哽咽了。
“都是我的錯,當年不是我疏忽也不會讓伊甸園的人把你擄走,該死的是我。”
顧星野挑眉問道:“你确定被擄走的只有我一個嗎?”
仇南猛地怔住,擡頭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恢複記憶了?”
顧星野并不回答他,而是說:“我記起的事情可不止這一件,需要一一幫你回憶嗎?”
布洛朝他投來驚疑的目光!
仇南百口莫辯,又聽得顧星野開口:“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可以嗎仇叔叔?”
無形的壓力蔓延開,劍拔弩張的氣氛裏,仇南艱難開口:“布指揮官,帶着你的人先出去。”
布洛:“你真的——”
他欲言又止,在仇南嚴厲的眼神中退出門外,不忿地關上了門。
“讓他也出去。”仇南指着被顧星野一起帶上來的裴時清說道。
顧星野舉起兩人交握的手在他面前一晃:“我現在的精神狀态不穩定,需要伴侶在身邊撫慰。”
仇南目光在裴時清臉上掃視一圈:“那天你懷裏抱着的就是他?”
顧星野點頭。
“他也是異種?”仇南忍不住提高音量。
“你說誰是異種?”顧星野臉色“唰”地沉下,眼神黢黑地看向他。
饒是仇南見慣了大場面,依然被這眼神激得一窒,那視線,仿佛在看一頭會動的活物。
顧星野這個狀态應該早就突破阈值了。
盡管仇南不想以異種的身份稱呼他,但他的的确确不算人類了。
他心底升起警惕,臉上的神情緩和下來,沖顧星野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安撫道:“是我口誤,你想單獨跟我談什麽?”
顧星野當然能看出他語氣下的警惕,只是他懶得理會。以他和裴時清現在的戰力,毀滅這艘軍艦就和好玩兒似的。
他拉着裴時清坐下,布洛喜歡喝茶,會議室裏常備了茶葉和開水,顧星野便動手沖泡了兩杯,第一杯先給裴時清,還要問他好不好喝,完全把仇南孤零零地晾在一旁。
裴時清捧着茶杯淺啜幾口,他的眼鏡早就在打鬥中摔壞了,此時垂着圓而上翹的眼睛,讓人覺得又乖又漂亮。
仇南突然覺得他有點眼熟。
沒等他琢磨出來,顧星野終于開口,第一句話就是:“看夠了沒?”
第二句才轉入正題:“要是春林醫院的董事長佛朗先生知道他唯一的兒子早就死了,你說他會不會發瘋?”
仇南身體瞬間僵直。
佛朗·雷拉斯,聯盟中唯一一個掌握基因研究資料的Alpha,旗下的春林醫院每年都投入巨額資金用于研究逆向基因修複,如果哪一天聯盟真的研究出了修複基因的藥劑,那只可能是春林醫院。
而雷拉斯畢生只有一個Omega兒子,他的名字叫做佛朗·蒂克。
真正的佛朗·蒂克早就死于二十幾年前伊甸園那場報複性拐賣,活着回來的其實只有顧星野一個人。
現在的蒂克是顧元帥為了安撫佛朗先生制作出來的人工智能。
這個秘密仇南原本想帶到死的那天,沒想到後來變故叢生,聯盟內部風雨飄搖,本以為已經死去的人再次活了過來,笑着伸手向他讨債。
仇南僵在原地,不一會豆大的汗珠便從他的額頭滑下。
他抹了把臉,試圖組織語言:“你都記起來了,我沒什麽好說的。顧元帥這麽做也是為了大局——”
顧星野輕笑:“為了大局故意把他的兒子和兒子的朋友抛出去做餌嗎?你說顧淮他到底是怕我被發現異化而給我做了記憶阻斷手術,還是為了怕我想起是他親手将我和蒂克推到伊甸園手中的呢?”
他聲音很輕,室內落針可聞,說出的每一個字卻像一記記重錘,敲得仇南面如土灰,張口難言。
這時,一直充作背景板的裴時清動了動,他擡手輕輕撫上顧星野的脊背,幫他順着氣。
他雖過了很多年不生不死的日子,但童年時父母恩愛,家庭和睦,每每想到兒時快樂的時光便總能熬過來。
顧星野這麽多年是靠什麽熬過來的呢?
他冷如堅冰的心再次因面前的Alpha泛起絲絲心疼,這種心疼令他将視線投向了面前的罪魁禍首。
仇南雙目放空,虛虛地望着前方,嘴唇抖如篩糠。
裴時清正欲上前,卻被拉得往後退了一步,他不解地擡頭,顧星野朝他眨了眨眼,做口型:“說好聽我的。”
接着就見到顧星野放開他的手,走到仇南面前,氣定神閑地說道:“布指揮官是個非常正直的人,剛剛他已經在懷疑你了,只要我松個口氣,讓佛朗先生知道他的獨子在你們的密謀下早就死了的消息,你說你追随的顧大元帥是會替你扛着,還是棄車保帥呢?”
仇南眼珠往上一輪,定定地看着他:“你想要什麽?”
顧星野攤開手掌往上一指:“我要見那位。”
仇南低聲為難道:“不是我不幫你,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露過面了,現在都是二殿下代為打理聯盟事務。”
顧星野看了一眼裴時清,轉頭對仇南說道:“你告訴他我手裏有母體樣本,他會見我的。”
……
從會議室出來,仇南吩咐撤走了對他們的看押,但還是按照規定給他們帶上了電子鐐铐。
布洛百思不得其解,看向仇南的眼神越發懷疑。
顧星野屈指彈了彈手腕上的鐐铐,神情敷衍:“啧,這破玩意兒連沒異化前的我都困不住。”
他們牽着手走在通道裏,找到剛分下的房間打開。
房間裏站着一個人影,見到他們立刻拘束地轉過身,是一張精神爽利的臉。煵是不是瘋
“裴教授,顧教官,我等你們很久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狀态穩定了些,會陸續恢複更新,久等了,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