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想吃哪裏都可以哦

“笑話!你以為他還是當年裴家那個孤立無援的孩子嗎?二殿下哪裏來的自信裴時清會聽他調擺?要我說還是得請老元首出來決策。”聽完方聞的話, 軍部一個高壯的絡腮胡子冷笑道。

方聞語氣不卑不亢:“在下只是傳達二殿下的命令。至于二殿下的用意,我不敢猜,也不能猜。”

絡腮胡子還要說話, 被顧淮伸手攔住,他朝方聞一點頭,面露為難:“顧星野現在被那個異種挾制, 自身難保, 恐怕無法勝任二殿下的委托,還請另想辦法。”

方聞笑道:“這個不勞元帥費心,二殿下既然做了決策,自然有辦法說服那兩位。”

說着他擡起手, 食指在人群中劃過,定格在布洛——背後的白星身上:“白副官,此事就委派給你了。”

白星帶着任務忐忑不安地出發時,中央星的第一縷晨曦照在窗戶上, 又被拉緊的窗簾吸收了。

裴時清睡得很不安穩。

肚子裏的崽子在翻騰,他抱着顧星野的手臂,偷偷将他的手掌覆在小腹上,崽子感受到Alpha父親的氣息才肯安靜片刻, 過了沒一會又開始鬧起來。

裴時清被他折騰得來了火, 索性扔開顧星野的胳膊, 冷冰冰地威脅肚裏的崽子:“再鬧把你打掉。”

他抿着唇, 聲音清寒如冰棱,肚子裏的動靜果然小了。

裴時清輕輕吐出一口氣,心想算這小子識相, 他願意揣着它已經是天大的仁慈, 再敢折騰一下試試?

誰知這口氣吐到一半, 突然“嗚哇”一聲嬰兒啼哭聲差點震聾了他的耳朵。

裴時清神經一跳,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就見被他扔在一旁的顧星野一個彈跳蹦起,茫然四顧:“誰在哭?”

裴時清瞪着自己小腹:“……”

室內昏暗靜寂,只有兩人能聽得見的哭聲震耳欲聾。

這小子哭聲都不帶打頓兒的,肺活量一定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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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幾秒,顧星野彷如定格的雕像一般,緩緩擰過頭,視線一寸一寸地下移到裴時清的小腹上。

裴時清臉色陰沉得能滴水。

“他……”顧星野張口,舌頭卻笨拙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他”了好幾聲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是他嗎,我們的孩子?”

随着這一句話,裴時清心口仿佛被一根極細的弦撥了一下,有些顫有些麻,繼而又有些憤憤:崽子是我的,你只是儲備糧而已。

然而崽子似乎專跟他作對,在顧星野問完這句話後哭聲戛然而止,接着一個軟糯的童音響起:“帕帕。”

顧星野眼睛都直了。

來不及細想一個還在肚子裏的胚胎為什麽會叫爸爸,他響亮地答應了一聲,手腳并用地湊過去,誰知因精神力被過度抽走而虛弱的身體經不起這一折騰,一頭栽在了被子裏。

裴時清眼疾手快地躲開他,站在了床前,冷聲警告肚裏的小崽子:“叫一聲等你出來就揍你一頓。”

小崽子咂咂嘴,終于消停了。

床上的動靜卻沒停下。顧星野就着一頭栽倒的姿勢,從被子裏拔出顆腦袋,俊朗蒼白的臉上露出傻兮兮的笑容:“你留下他了對不對?”

裴時清皺起眉,不再管還埋在被子裏傻笑的顧星野,轉身離開了房間。

……

“從現在起你只是我的儲備糧,為了可持續利用我會盡量不吸幹你的精神力,但你要随時待在我身邊,做好喂食的準備——”

“嗯,餓了沒,喏……”

餐桌邊,顧星野邊大口往嘴裏倒營養液邊将手腕伸出來遞到裴時清唇邊,示意他可以随時“吃”自己。

裴時清:“……”

他一開口就能碰觸到的鮮活血管,裏面汩汩流着來自同類的鮮美血液,秉承着世界上就這麽一個可口的獵物,要節約食用的原則,他忍着饑渴推開那只手:“不是這麽吃。”

“你想怎麽吃?都可以。”顧星野喝下最後一瓶營養液,感覺體力恢複了許多,突然湊近他,擡起眼睛笑問道。

他有雙純黑如墨染的眼睛,看着對方時總給人一種熱烈而專注的感覺。這些裴時清都知道,但當直面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睛裏滿滿都是他的倒影時,他仍忍不住往後躲了一下。

就這一下,顧星野的眼睛星星似的亮了起來。

他把臉湊得更近了些,指尖一一點過自己的五官、脖頸、鎖骨……

“想吃哪裏都可以哦。”

食物送上門不吃王八蛋。

裴時清心一橫,指尖探出無數精神絲,纏裹上他的脖頸,緩緩刺入表皮。

顧星野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的眼睛,像只引頸就戮的鹿,溫和地注視着正要絞殺他的蟒蛇。

被抽走精神力的感覺實在不怎麽樣,顧星野剛補充回來的一點血色瞬間褪盡,現出如紙般的蒼白。

趁裴時清埋頭飽餐之際,他傾身上前,擡起虛弱沉重的手臂,輕輕環住了他的腰。

用餐愉快,我的寶貝。

A區最繁風華的街道上,林青嶼的房産橫跨了三條街,各種風格的院落和建築被透明的防護罩保護,同時監視着任何想要靠近的人。

白星站在入口,像一棵筆直的小白楊。

這棵小白楊已經杵了約有十來分鐘。

二殿下的命令讓他一下子暴露在衆人的目光前,大家這才想起這位白上将的兒子如今效忠軍部,又曾是裴時清的學生,沒有比他這個接走這個燙手山芋更合适的了。

終于,他鼓起勇氣走上前,在門口按下了“請求入內”的指紋鍵。

入口的門緩緩打開,一個優雅低沉的男聲響起:“再次見到你很高興白副官,請跟我來。”

白星臉上閃過驚訝。

過道兩旁的牆面緩緩浮現出一個人影,正對着他微微彎腰致意,微笑的五官和當下星網上最熱的某個明星一模一樣。

白星:“你認識我?”

“當然。我的主人——在圖蘭星被稱之為裴教授的那位,一直對你很關心。”破曉邊在牆面上穿行邊說道。

自從裴時清完全進化後,就打開了對它的禁制,現在他已經可以自如地掌控這裏的網絡了。

因為這句話,白星更忐忑不安了。

前面是一幢中古歐式風格的房屋,裴時清剛進食完,正半躺在沙發上恹恹欲睡。

顧星野就坐在他身邊,有一搭沒一搭逗着他說話。偶爾能得到一兩字回應就會笑。

裴時清嫌他煩,指揮小觸絲捆了他按在沙發上強行讓他閉嘴。顧星野也不生氣,蹭到他身邊,臉頰挨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他精神力接連損失過多,短短兩天人就瘦得顴骨突出,嘴唇白得像紙,看起來命不久矣。

完全進化後的裴時清對睡眠的需求并不是那麽高,躺着休息完全是因為過去十數年的規律作息驅使,此時他睜着眼睛,目光定定地落在顧星野臉上。

他是進化,不是失憶。過去的一切他都記得,但他就像是被抹除了情緒,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做出那樣的行為,以及被當做儲備糧的顧星野為什麽還不逃跑。

就比如現在他腦海中浮現的是在查瑪星球時,顧星野原本有機會先他一步成為完美進化體,可他一直都按捺着,做得最過分的一次也就是咬破他脖頸上的皮膚舔了幾口血味。

當時他為什麽會主動把自己的脖頸送上去讓他咬呢?

裴時清百思不得其解,并且對內心冒出來的答案無動于衷:愛是什麽?

破曉領着白星進門。

裴時清坐直身體,對那個眼中惶然的小omega說了個字:“坐。”

白星挑了個距離他比較遠的距離坐下,小心地打量着進化後的裴時清。

五官面容還是那個模樣,但那雙茶色眼睛不一樣了。

如果是以前裴時清眼睛裏裝的是清冷孤高,現在連那份冷淡都消失了,茶色瞳孔裏倒映不出任何影子,看久了會覺得這是個會動的雕塑。

說完自己的來意,白星放在桌下的左手捏緊了自己的手指。

他沒有把握說服面前的人。

如果裴時清還可以稱之為人的話。

果然,裴時清開口,連聲音都是無機質的,泛着脆:“裴恕求助無門是他愚蠢,對同類總是抱着情感上的妄想。再者你們人類的所謂榮耀功勳很值錢麽?”

白星緊張得結巴,面對現在的這個裴教授比此前在學院裏的那個給他的壓力更大:“蟲……蟲族戰鬥力強大,高級的還能噴射能腐蝕軍艦材料的毒液,一直……一直是人類的心腹大患。這次它們有備而來,恐怕……恐怕……”

“恐怕人類會節節敗退,潰不成軍?”裴時清接上他的話,眉眼間全是漠不關心。

白星全身的血涼了一半。

他印象中的裴時清雖總是散發着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氣質,實則內心善良有責任感,無論如何也不該是現在這副樣子。

他捏緊了手腕上的通訊終端,臨行前方聞發了封加密信息在靜靜躺在郵箱裏,上面只有三個字:說服他。

這條信息将他從險要放棄的情緒中掙紮出來,堅持道:“我沒有資格替您原諒某些人,畢竟巴掌不抽在自己臉上不知道疼,但這和那些普通平凡的星際公民沒有關系,我們不該見死不救。”

裴時清靜靜地看着他,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白衍年的追授榮譽下來了嗎?”

白星一愣,如實答道:“正在走程序,應該過幾個月會落實。”

裴時清追問:“所以你開心了嗎?”

白星:“當然不——”

他話音未落就見裴時清的五官動了,他眉頭微微上挑,露出一個近似譏诮的神情。

白星剩下的話就卡在了嗓子眼裏,他沉默下來。

對已死之人而言,追授的榮譽就好比在枯木上張燈結彩,粉飾得再熱鬧也只是給別人看的,和這個人已經沒有關系了。

對裴時清而言同樣。

牽着他做人類的那根線早就斷了,顧星野成了低他一等的同類,他的确沒必要對一個毫不相幹的種族産生同理心。

即便這個種族裏有他曾經照拂過的學生,有他工作過十年的學院與同事……這些都随同他的進化一同被抹除掉了。

白星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那裴教授——打擾了。”

裴時清輕輕颔首,目送他離開,自認為對待裴恕的故友之子足夠客氣有禮。

穿着人類軍團制服的人影消失在監控下,臂上的軍徽一閃:飛鳥掙脫荊棘的纏繞,振翅欲飛往星空。

關閉影像,裴時清扭頭發現顧星野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正定定的盯着虛空中方才監控消失的方向。

裴時清探出觸絲,端來一杯牛奶遞到他面前。

儲備糧太虛弱了,需要補身體。

顧星野卻沒有如往常一樣接過,而是将視線移到他臉上,目光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堅定。

他說:“阿裴,我想去。”

浮在半空中的杯子晃動了一下,幾滴牛奶濺在裴時清腳邊,被探出的觸絲飛速吸收。

裴時清沒有管那幾根撒歡的觸絲,而是把牛奶杯放下,眼底緩緩凝出危險,低聲走近:“你不聽話了?”

顧星野強撐起身:“這和聽不聽話沒關系。”

裴時清已經聽不進他的話了。他在沙發前彎腰,與擡起頭的顧星野臉對臉,修長白皙的手指卡上他的喉嚨。

“不聽話的儲備糧是要被套上鎖鏈關進鐵籠子裏的。”

作者有話要說: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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