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下午兩點鐘， 小熙準時來到段擴的房間敲門，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後，房間門向裏打開， 先看見的是搖着尾巴跑出來的飛飛，再探頭往裏看去，段西西剛把上午買的衣服穿好， 正對着鏡子梳頭發。
“你再等我一下， 我頭發快梳好了。”段西西把頭發紮起來梳成一條馬尾辮， 左右确認腦袋兩邊都梳好後從椅子上跳下來， 跑到小熙面前說：“我梳好了。”
小熙點點頭， 然後問：“你哥哥呢？”
“他還沒好。”段西西伸手指了指左手邊的方向。
段擴正把礦泉水放到背包裏，看到小熙探頭探腦地往這裏看後， 他趕緊拉上拉鏈，把背包往肩上一甩， 然後笑着道：“我收拾好了，可以走了。”
段西西抓起放在門口櫃子上的牽引繩， 飛飛乖乖地坐在地上， 等着她把牽引繩勾到自己脖子的項圈上。
“可以讓我來牽飛飛嗎？”小熙忽然問。
“好啊，給你牽。”段西西剛扣好項圈便把繩子遞給他。
小熙一手抓着牽引繩，一手拍了拍飛飛的腦袋， 高興道：“那我們快走吧。”
下樓梯時，小熙特意回身給段西西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這個時間段大部分游客還沒醒， 段西西看見後立馬用雙手捂住嘴巴，走路時也不由得放慢了速度。
好不容易踏出民宿大門後， 小熙大喘了一口氣， 伸了個懶腰， 回頭問段擴說：“你們現在要去紮染店是嗎？”
段擴點頭說是，照舊相機不離手。
“那你們跟我來吧。”
寨子裏有很多紮染體驗店，接待的大部分都是遠道而來的游客，小熙從不去這樣的店，可是他知道哪家店用的材料好，哪家店的價格便宜，哪家店的設計新穎……這些都是從媽媽口中聽來的。
小熙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寨子裏所有的紮染店，最終敲定了位于主街深處的那一家店。
“額，那家店有點遠。”小熙撓了撓耳朵，轉頭跟段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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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擴按下快門鍵，笑着道：“沒關系，正好可以好好在這裏逛一逛。”
“那就好，我走慢一點。”小熙低頭看了看手裏牽着的飛飛，不由得抓緊了繩子，再看看旁邊因為對周邊的環境十分好奇而停下腳步的段西西，他想了想，另一只手抓住段西西說：“你要跟着我，別走丢了。”
“好啊。”段西西乖乖地點頭，然後指着遠處一片又一片金燦燦的長方形空地說：“那是什麽？”
小熙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說：“那是在曬谷子。”
“為什麽要曬谷子？”
小熙回答說：“不曬的話會發黴長蟲的，不止是曬谷子，還會曬辣椒，曬玉米。”
“你看，就曬在那裏。”
段西西跟着他的聲音看去，只見許多人家的院子，陽臺，屋頂……只要是能照到太陽的地方，都放了一個又一個圓圓的鑼篩，鋪了滿滿一層紅辣椒，再看向旁邊的柱子，皆綁了一串又一串金黃的玉米。
從無人機的視角看去，棕褐色的木房子，紅色的辣椒，金黃的玉米和稻谷，河邊青翠的小草……無需畫筆描繪，自動繪成一副金秋的畫卷。
段西西一時看呆了，忍不住邁開步子向曬稻谷的空地走去。
剛一走近，濃濃的稻谷香味撲面而來，戴着草帽的大媽拿着耙子沿着長方形場地從頭耙到尾，給稻谷翻面。
“有一只綠色的蟲子。”剛被耙開的紋路裏，有一只指甲蓋大小的小蟲子四腳朝天翻滾，滾了一陣之後成功把自己翻過面來。
段西西蹲到地上，打算把這只蟲子拿到外面去，卻被小熙阻止。
“別抓這種蟲子，它放出來的屁可臭了，好幾天都洗不掉。”
段西西一聽，趕緊害怕地縮回手。
“可是，”段西西擡頭看去，這一面稻谷地裏仿佛随處都能看到這種綠色的蟲子，“這種蟲子有好多呀。”
“沒事，幾天就曬死了。”小熙擺擺手，雙手習慣性地背到脖子上去，順帶把飛飛的牽引繩拉高了一段距離，此時的飛飛豎起耳朵全神貫注地盯着稻谷裏的臭蟲，根本沒把小熙的話聽進去，越看越起勁，恨不得立馬跳起來抓一只玩。
雖然已經過了中秋，下午的陽光還是十分毒辣，段擴一手抓着肩上的背包，一手把段西西往陰影處拉，還不忘讓小熙跟着自己走。
走到屋檐下的陰影後，小熙抹了一把腦門子的汗，舔了舔幹裂的嘴唇，然後指着拐角的小賣部說：“我想去買瓶水，你們去嗎？”
段擴說：“我的背包裏有礦泉水，沒喝過的，你喝嗎？”
小熙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耳朵說：“我想喝冰的。”
段擴便笑道：“那一起去吧。”
那是一座占地面積狹小的三層小樓，一樓開小賣部，二樓三樓住人，臨街豎起一頂遮陽棚，小賣部老板怕熱，沒在店裏待着，握着扇子坐在遮陽棚底下。
小熙是小賣部的熟客，沒打一聲招呼就跑進店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把一枚硬幣放在櫃臺上說：“錢放這裏了。”
小賣部老板搖着扇子點頭。
小熙迫不及待地擰開礦泉水瓶，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
“好了，我們可以接着走了。”小熙大喘一口氣，擡頭對段擴說。
段擴點頭說好，剛想邁開步子卻發現牽不動手裏的段西西，于是他好奇地低頭看去，發現段西西正專心致志地看着旁邊一輛賣糯米糍耙的小推車。
賣糯米糍粑的是一個駝背的老太太，身旁圍着幾個買糍粑的小孩子。
“西西你是不是想吃？”段擴蹲下來問她。
段西西猶豫着點頭。
“那我給你去買一份。”段擴摸了摸段西西的頭發，領着她和小熙一起向那輛小推車走去。
“我要兩份糯米糍粑。”段擴說。
“好，先等一下，我給他們做完就給你做。”老太太的年紀看起來挺大，下面一排牙齒幾乎掉光了。
老太太手腳麻利，給前面的幾位顧客做完之後便給段擴做。
段西西踮起腳尖，好奇地看着小推車裏的糍粑是怎麽做出來的。
只見老太太從旁邊的木桶裏用塑料袋套着抓出一大把糯米團，放在手裏攤開鋪平，包入芝麻碎和黃豆粉滾圓，再放進黃豆粉裏滾一圈，一個有拳頭般大小的糯米糍粑便做好了。
“你們一人一個吧。”段擴接過老太太遞來的兩個塑料袋，一個給段西西，一個給小熙說。
段西西接過自己的那一份，一口咬下去，香甜軟糯，滿嘴都是濃濃的糯米香味。
小熙一開始有些不好意思，糾結了一番後才大快朵頤起來。
飛飛看得直吞口水，忍不住在小熙底下叫了幾聲。
“你想吃是不是？我分一半給你吧。”小熙頗為大方地掰了一半放到地上。
飛飛興奮得直搖尾巴，沒幾口就把糍粑吃完了。
“你吃得可真快。”小熙避開飛飛渴望再要一點的眼神，埋頭吃自己的。
“哥哥，你吃嗎？”段西西把自己的那一份伸到段擴跟前說。
“我不吃，你吃吧。”段擴搖搖頭。
段西西哦了一聲，接着問：“那我們等下還要去哪裏？”
小熙忽然擡起頭來，提議說：“等傍晚的時候我帶你去河裏摸田螺怎麽樣？”
“我媽媽做的炒田螺可好吃了，對了，我忘記跟你們說了。”小熙拍了拍腦袋
說：“我媽媽叫你們晚上去我家裏吃飯。”
“好啊，我要吃炒田螺。”段西西兩眼放光道。
小熙自豪地搓了搓鼻子說：“沒問題。”
段西西扭頭看向段擴說：“我可以在阿姨家裏吃飯嗎？”
看着她滿臉渴望的表情，段擴自然不會拒絕，他轉頭跟小熙說：“我想去紮染店，現在能去嗎？”
“現在就去。”小熙把沒吃完的糯米糍粑塞進口袋裏，拉起飛飛的牽引繩，指着前方說：“我們一直往前走就到了。”
“好。”段擴點了點頭。
一心惦記着去摸田螺的小熙這回沒再磨蹭，心無旁骛地往前走去，可饒是如此，中途還是被耽擱了好幾回。
具體的原因自然是因為他媽媽的人緣太好，只見小熙領着段擴和段西西剛走出拐角，一位笑眯眯的阿姨把一個大南瓜放到小熙的手上說：“小熙，這是阿姨給你媽媽送的南瓜，記得帶回家去。”
小熙吃力地抱着比他腦袋還大的南瓜走了幾百米，又有一位胖胖的老太太遞給他一個裝了絲瓜的籃子說：“這是給你媽媽摘的。”
“我搬不動了。”小熙躲在南瓜後面苦着臉說。
老太太啧聲說：“你把南瓜放籃子裏不就拎得動了？”
小熙只好繼續提着裝了絲瓜和南瓜的籃子往前走，然而沒走多遠就又遇見了要給他送李子的大姐姐。
小熙推遲不過，到達紮染店門口時，他左手拎着裝得滿滿的籃子，右手則抓着剛從樹上摘下來的兩顆梨子。
“終于到了，你們進去吧，我在門口等着。”小熙把水果和蔬菜放到地上，坐在門口的長條凳上喘着粗氣。
段西西蹲在地上用手指戳了戳兩顆新鮮的梨子，驚奇道：“好新鮮的梨子呀。”
“你想吃嗎？待會兒我去洗一個給你吃。”
段西西點了點頭，忽然問：“你要飛飛在這裏陪你嗎？”
小熙看着手裏還沒松開的繩子說：“當然要。”
“那我就不帶飛飛了。”段西西跟小熙搖了搖手，然後才跟着段擴一起走進店裏。
這家店一共分為三個部分，一部分展示供顧客挑選的衣服，帆包，圍巾等，另一部分則擺着幾個染缸，剩下的則擺着晾曬的竹竿。
很快便有一個老板模樣的年輕男人出來招呼他們說：“要做紮染嗎？”
“我們店裏有裙子，帽子，包包等，還有很多圖案可以選擇，看你喜歡哪一款。”年輕男人領着段擴和段西西邊往裏走邊說。
段西西好奇地打量着店裏展示出來的紮染好的衣服，所謂紮染又分了紮染，蠟染等工藝類別，先取一件做好的白色成衣，根據個人喜好用皮筋在成衣上捆出幾個鼓包，然後再放到染缸裏，染幾遍上色後晾幹，形成藍白相間的圖案。
每一個顧客做出來的衣服都不相同，獨一無二。
“西西，你看看你喜歡什麽衣服？”段擴把段西西帶到成衣展示架那裏。
店裏的款式都是最簡單的基礎款，段西西看了幾圈，将視線落在吊帶裙和帽子上。
“我想給媽媽做一條裙子，還有給我和爸爸哥哥做頂帽子。”段西西想了想後說。
“好啊。你喜歡哪件？”段擴按照段西西說的，挑了一條吊帶裙，還有三頂帽子，帽子的款式都一樣，只有大小的區別，爸爸的帽子要大一些，段西西的則要小一些。
“到這裏坐。”年輕男人來到工作臺前，收拾出一個幹淨的臺面說。
“我要捆幾個好？”段西西困惑地問年輕男人說。
年輕男人給她演示如何紮皮筋，說：“看你喜歡，你喜歡白色的多一點便多紮幾個。”
“那我明白了。”段西西先從吊帶
裙入手，抓起左手旁邊的皮筋，在胸口，肚子，大腿那裏都紮了一條皮筋，想了想，又在別的地方紮上幾個。
段擴不喜歡太多白色，所以他只給自己的帽子捆了一個皮筋。
段西西捆完了吊帶裙，又來捆帽子，兩個帽子都捆完後，和段擴做好的帽子一起遞給年輕男人說：“我都紮好了。”
年輕男人接過來看了看，然後笑着道：“你們跟我來。”
下一步就是染色，年輕男人将這四件成品先放到水裏浸濕，然後再放到染缸裏攪拌。
染缸裏裝了滿滿一缸染料，年輕男人用木棍将這四件成品全部攪拌均勻，之後再撈起來，等成品上的顏色從綠變藍後又放進染缸裏攪拌。
染上三四遍後，年輕男人才将成品擰幹晾到竹竿上，等晾幹後才算真正做好了。
雖然還沒晾幹，染出來的圖案卻已清晰可見，沒紮皮筋的地方是優雅的藍，紮了皮筋的地方散開後是一團像雲朵一樣的白色，仔細一看，白色中還夾雜着淡淡的藍。
等徹底晾幹還要一段時間，段擴和年輕男人說明天再來取。
“那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去撈田螺了？”段西西抓着段擴的衣服問。
段擴擡頭看了眼頭頂的太陽，點頭說可以。
“那太好了，我要去找小熙去。”
小熙此時趴在門口的長條凳上睡得正香，聽見段西西喊他後慢慢地睜開眼，眯了眯眼睛後說：“西西，你們要走了是不是？”揉着眼睛坐了起來。
段西西點頭說：“我什麽時候可以去撈田螺呀？”
“現在就去！”小熙一聽到“撈田螺”三個字便困意全無，騰的從椅子上坐了起來，指着不遠處的水渠說：“我們去那裏抓。”
“你的水果怎麽辦呀？”段西西沒着急走，指着地上還很新鮮的水果說。
“差點忘了。”小熙皺着眉頭道。
段擴剛踏出紮染店門口便聽到了這樣的對話，于是他說：“我幫你拿，你們去河裏抓田螺吧。”
“真的嗎？”小熙喜出望外問。
“當然是真的。”
“太好了。”小熙高興得蹦了起來，然後抓着段西西的手說：“走吧，我們去抓田螺去。”
小熙領着段西西往河邊跑去，而段擴則抱着一籃子蔬菜瓜果緊随其後。
“田螺喜歡躲在石頭縫裏，你抓的時候記得掀開石頭看看。”小熙挽起褲腿踏進水裏。
水渠呈中間低兩邊高的地形，小熙沿着水渠臺階走出老遠才走到腿肚子的深度。
段西西卻不敢走太遠，只敢在水渠邊抓田螺。段擴則在一旁一邊拍照，一邊照看着她。
她手裏拎着一個塑料袋，站在岸邊，探出腦袋看着清澈的水底。
水裏長着綠色的水草，有一群小魚自由自在地游來游去，段西西的注意力卻放在田螺上，只見她翻開一塊石頭，果然看到了躲在石縫裏的好幾顆田螺。
“好多呀！”段西西高興地自言自語，一顆一顆摳出來裝到塑料袋裏。
“你看，我抓了好多。”段西西向小熙展示着手裏的田螺。
小熙卻咚咚地踩出一圈水花來到她跟前，從她的塑料袋裏挑出幾顆圓圓扁扁的說：“這是福壽螺，不能吃的。”
“啊？這不是一樣的嗎？”段西西看着他手裏的“田螺”，再從塑料袋裏拿出一顆新的田螺，比較着看了看後，忽然說：“好像是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啦，你看這一個又圓又扁，而另外一個又尖又長，我們要抓的是又尖又長的這種。”
段西西仔細看了看後，彎腰從水裏摸出一個田螺說：“這個是嗎？”
“這個是，西西你學得真快！”小熙笑道。
“那我懂了，我接着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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