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紅樓(十五)

就這麽走走停停的,等林家船到京畿,已經過了一月有餘。

林家船只靠在岸邊,小厮們先行下車,尋了碼頭的力士和驢車來搬運貨物,夏安然也跟着下車,在水上颠簸一月,腳踏實地的感覺實在好。

他們自九月中出發,到達上京已是十月末。

北地的十月,天氣幹燥,入目色彩已暗,只是北國風光,也別有一番意味。

“敢問,郎君可是姑蘇林家的?” 一老丈穿着褐色衣裳,見到夏安然便行了一禮“小的是榮國府的管事,姓賴,我們家老太太聽聞林姑娘今日便到,便早早打法小的來接啦。”

林家的船只、箱籠都是寫了字的,所以這人能一眼認出這就是林家的船,且像林家這種大船靠泊前,會有專人先乘小舟告知船塢,以空出泊位,也避免和別的大船沖撞了。

這樣,一問便能得知林家的到達時間。

聞言,夏安然便還了一禮,“原來是賴管家。”

他笑道“我是林大人的學生,鄙姓夏,林小姐和林少爺尚在船上,稍後便來。”

“啊,原是夏舉人,失敬失敬”賴管家證實了此人身份又是一禮,兩人寒暄了幾句,便見林黛玉在侍女的攙扶下袅袅婷婷上了岸。

她戴了一頂青紗兜帽,将自己的臉遮的嚴嚴實實,微風拂過,輕輕掃動紗簾,更顯得女兒纖細。

原着中林黛玉乍到榮府不過六七歲,男女大防沒這麽嚴苛,現下轉年就是豆蔻年華,自然還是要注意着些。

見到夏安然站在陌生人邊上,她步伐不止,同林玦一塊走到三四步遠便停下了,林玦問“師兄,這位是?”

“這位是榮國府的賴管家,來接咱們的。”夏安然給他們介紹了一下,然後三人便一一在賴管家的帶領下上了榮國府的車馬。

此次來京,之所以帶了林管家來也是因為林如海意欲打理一下京中林宅,整修一下舊房,為了來年徒兒和兒子附近趕考時候好用,所以林管家一上岸就讓力士和馬車将一些行李直接送去林宅了。

按照賈敏的安排,林黛玉和嬷嬷丫頭借住榮國府,夏安然和林玦自然等林宅打理好要住去林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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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家姑娘多,林玦也罷,夏安然若是住在榮國府,自然是極不方便的,也容易壞了名聲。

三人一人一頂轎子,足走了半日,轎子才停了下來,自榮府側門入,稍稍颠簸後,有人來門口給轎子打了簾,夏安然和林玦都下了轎子,他們是男客,便和林黛玉分開來見賈府的男主人們。

接待他們的是賈家的襲爵一等将軍之職的赦老爺,這位老爺對妹夫的學生和弟弟關心了幾句,便草草将二人打發到家政那兒去了,賈政倒是看着熱絡了些,問了幾句讀了什麽書,又問了幾句作業,只是越說臉色越不好,不知是不是因為想到了自家的孽子,明明比這林家庶子大了二歲,學問還不如人的緣故。

對夏安然,他就是走了個面子情,夏安然不到弱冠便已是舉人之身,比起蒙祖庇佑賞了個官的賈政學問自不必提,雖說他自覺若是自己參加科考以他的學問也必定得中,況且他的長子賈珠亦是十四歲便得了秀才,誰見了不誇一句天縱之才,奈何福薄命短,倒是那個混世魔王,文不成武不就,唯一的優點就是身體康健了。

只是乍一見妹夫的兩個男孩養的這樣好,他心中一時又按捺不住憤怒之意。

賞了些筆墨做見面禮,他便着人将二人帶去了住處。

二人等了好些時候沒等來林黛玉那兒的消息,正疑惑間,便見一二等丫鬟走了過來,拜了一拜,未語先笑“林少爺,夏少爺,老太君命奴将二位帶去見見呢,老太君見着林姑娘可歡喜啦,說是定要見見兩位,問問這路上的見聞的。”

二人自然推拒不得,只能搞了個罪,請丫鬟稍待,洗了把臉,擦去了些風塵之色,二人強打起精神跟着丫鬟去了賈母那兒。

穿過若幹個回廊門衙,二人便聽到了女兒家們清脆的笑聲,這笑聲和挂在廊上的雀兒并在一起,一時倒不好說哪個更加動人些了。

夏安然和林玦都有些呆,在林家,他們都是聽不到這樣的大笑聲的,林黛玉和賈敏都是文靜人的性子,笑不露齒,偶爾實在開心了也是用帕子掩着嘴嗤嗤輕笑的。

這般爽朗,果然是北國作風。

夏安然到底先反應了過來,他輕輕拉了拉林玦的袖子,二人手靠的近,袖擺又寬,在外人看來便是紋絲不動的。

外人就見兩個清朗少年端立如松,模樣更是個頂個的好看,穿着也格外雅致,站在外頭等待的樣子瞧着就是一股子端方勁。

門口的幾個丫鬟遠遠瞧見他們過來便打簾兒進去彙報了,等二人一到便笑着将兩人迎了進去。

賈母的屋子極為暖和,夏安然的視角落在地上,并不朝周圍看,他随着林玦躬身拜了,口稱老太君好。

從他的視角看來,入目的是大紅色地氈,織法極其繁瑣,一看便很難得。

很快二人便被叫起,賈老太君将林玦叫過去,态度很是和緩得問了幾句家中可好,又對夏安然說“敏兒來信便同我說啦,你這孩兒是個極好的,年紀小小便智勇雙全。”

夏安然忙道不敢,賈母又問了路上沿途情況,一聽他們走了一月有餘,便嘆了口氣“自打敏兒跟着去了揚州,我便好久沒見過她啦。只恨我這把老骨頭年紀大了,經不起奔波,否則真想去看看她。“

邊上立刻有了一個模樣伶俐的女子攙上了老太太的手臂,一番甜言蜜語說散了老太太的些許愁緒,就見她笑着說道“說不過你說不過你,這是你們琏嫂子,你們跟着叫鳳姐姐也是成的,遇着難處了便和她或者你們琏哥哥說。”

又扭頭對着王熙鳳說“這三個小兒便交給你啦。我可喜歡得緊,莫要輕慢了。”

“知道啦老太太。”王熙鳳笑着福了福身,笑得極為明豔“保證給您打點得妥妥帖帖。”

又說了會話,便到了傳飯時候,夏安然和林玦自然是去男賓處用膳的,于是他們先見到了正和賈政說話的賈寶玉。

原着中如何形容這人的呢?

面若月,色如花。

能被曹公這樣形容的男子自然長的極其好看。

更難的的是,這人眼神極清,看來的眼神宛若稚童一般。

他似乎是聽聞了進門的動靜,順勢一眼看了過來。

夏安然被這樣的眼神看着,卻是背後隐隐冒汗。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人雖是目光澄淨,看着無害,卻有種一眼被看透的錯覺,他腦中快速回轉了一番原着中對他的描寫,往常覺得不擔當和叛逆,現在和人一接觸,竟然覺得有了幾分高深莫測的感覺。

——這個寶哥哥,是不是有些不太對?

這樣感覺的只有他一人,林玦對這位表哥有着些許好奇,但是等賈政問他今日讀書幾何,又出了題之後,聽了答複後,他便沒有興趣了。

這是來自學霸對學渣的天然鄙視。

倒是夏安然,因為方才被那一睇,對他略微關注了些。

然後他便發現了一件事。

感覺,感覺這位寶哥哥,一直在他爹暴怒的邊緣試探啊。

比如賈政問他今天學了什麽,他支支吾吾的說了,賈政怒氣蓄力中,又從他今天學的課本裏頭選了幾句問他,賈寶玉答得磕磕絆絆,等賈政眉毛越挑越高,他狀似被吓,答得便流暢了許多。

賈政稍稍舒緩,又給他介紹這兩位揚州來的親朋,賈寶玉便打量着兩位,問了幾句,然後語氣一轉便問了沿途風光游玩之處。他明明背對着賈政,就好像背後長了眼睛一般,等賈政面色黑沉,就話題一轉,又來問讀了什麽書。

夏安然站在他面前将一切看的清楚,沒忍住在心中腹诽。

寶哥哥,你這麽皮,真的合适嗎?

“夏哥哥,你覺得呢?” 就在他稍稍分心時,一雙潋滟黑眸便盯上了他“我同夏哥哥,亦是感覺十分面善呢。”

這位穿着富貴的少年正盯着他,笑容友善。

夏安然聞言一笑“我見寶兄弟也是十分面善,指不定是你我二人有緣。“

賈寶玉一怔,随後便面露驚喜之色,正待上前卻別賈政拎住,“還不先去吃飯,吃完飯去給你祖母請安,老太太剛剛還問起你。記得說些個好聽的。”

于是諸人各自安靜吃飯不提。

賈家給林家這三人安排的是一個小院,只是當夜林黛玉被賈母留下來了,并沒有回來,林玦和夏安然面面相觑片刻,夏安然便讓他先睡了,今日旅途勞頓,還是好好休息罷。

躺在床上,他還在想,寶玉的種種不正常之處,最後沒忍住敲了敲系統“系統,這個世界的賈寶玉是穿越或者重生的嗎?”

片刻後他的系統回答他,檢測數據一切正常。

這個賈寶玉應該是個原裝的。

那,那大概就是蝴蝶效應了。

夏安然想,這一切對他的影響都不大,林家這次會在京城呆到過年,他和林玦都會去找林如海的舊友辦的書院學習,賈家只是一個住的地方而已,至于林黛玉那兒。

他有些美滋滋的想,林黛玉受了賈敏的教育,還跟着他們一同念書,父母均在,她又不是原着那個孤身入府的小姑娘,還怎麽可能讓自己被欺負呀。

作者有話要說: 寶哥哥不是穿越不是重生噠!

本文的寶玉以曹公所寫的為準,後頭的故事不認不認不認。

今天的攻……依然沒有出現,連腦子裏面都不曾出現(陷入沉思)

本文的寶玉,是前八十回的寶玉,他今年13歲。

我第一次看紅樓時候,看的是全文,越到最後越是讨厭這人。

現在為了寫文重看了紅樓,就沒法再讨厭他了。

他不是不學無術,第七十八回 他寫了《芙蓉诔》,此書證明他讀了許多許多書(只是沒有科考需要的)

他不聰明嗎?北靜王對他的評價是“言語清楚,談吐有致”兩人後來成為了很不錯的知己。

他多情,他雖然最愛林妹妹但是也沒少和別的女子調♂情。

他沒擔當,害的金钏兒跳井。

但是他也是金钏忌日裏唯二記得的人,另一個是她妹妹。林妹妹也記得,所以林妹妹告訴他心意最重要,在哪兒祭拜都一樣。

元春封妃時候,他在為秦鐘死了難過。

他縱容丫鬟們,他對別人都是真心好,只要和他脾氣的就是朋友,不管你是什麽身份。

但是他什麽都不會做,不會去努力,不會去改變,他無數次說我想死在大觀園前面。

其實就是因為他早早看透了這一切,他可能是紅樓裏面最清醒的人。但是因為個人性格,他不想要去改變,就想着順勢而為,了不起最後就散的幹幹淨淨。

我覺得他可能是雙子座的,一面冷靜冰冷遠遠看着,一面溫柔多情善感。

就像圍城裏面評價他的話:他是個好人。

只是一無用處。

——反正林妹妹不會嫁給他的,二人已經錯過了最好的見面時間,只是不太想黑他而已。

PS:他的改變是有理由的,後面說

對了對了,作者君改了下文案,覺得原來寫的太啰嗦了。小天使們你們當時點進來……是被文案吸引的咩?

我其實有些好奇你們是咋點進來的,畢竟作者君是個小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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