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晉江原創獨發
明月游移在天際, 夜風在窗外呼呼作響,白莺莺仔細收好了這一小盒的花粉,簡單梳洗一番後這才上|床睡覺, 燭光搖曳、紅蠟滴淚,明日會如何還不一定呢,總歸不會差過跟在那謝瘋子身邊提心吊膽的日子。
次日一早她便醒了,原先是坐在窗邊百無聊賴地發呆, 忽而看見善棋從長廊走來, 身後跟着一位身穿白衣的姑娘, 那姑娘行走間楚楚可憐、身後還背着一個包袱,想來應該是要出府,只是看了一眼, 白莺莺便認出來這位正是昨日那位跳湖的姑娘, 眼眸輕眨兩下、她阖上了窗戶,而後推門走了出去,迎着善棋笑道:“善棋, 這位姑娘是誰啊?”
“是公子的親戚,前些日子來府裏住一段時間, 今日要回去了。”善棋規規矩矩解釋道,言辭倒也算穩妥。
言畢,白莺莺看了看善棋, 嬌豔的面容上浮現一道喜悅, 笑道:“那正好, 前日我在當鋪當了一根簪子, 善棋你今日既然要出門, 能不能幫我把簪子贖回來?”
“是哪家當鋪, 姑娘可還記得當鋪的名字?”
“那日跟家仆失散, 我身無分文、着急找個落腳的地方,恰好看見了一家當鋪便進去了,現在也記不得當鋪的名字。”白莺莺眉眼低垂,神情間帶着幾分茫然,似乎是在懊惱自己當初的決定。
寧芸站在一邊一直都沒有開口,聽見白莺莺的這番話,她才開口道:“善棋,我們該走了,這位姑娘若是着急,不如等你回來再幫姑娘辦事。”
聞言,善棋抱歉地笑了笑,沖着白莺莺行禮道:“許姑娘,小的還要送姑娘出府,等小的回來了再替你贖回簪子,這樣可好?”
他既然這樣說了,白莺莺也不好再說什麽,她退身到一邊讓路,舉手投足間都是落落大方,“勞煩善棋了。”
直到走開了一段距離,寧芸才算是松了一口氣,她心裏實在是不安穩,若是今日耽擱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有離開的機會,雖說是被賣了,但是也好過死在這宅子裏。
白莺莺站在長廊上,她垂首視線落在湖面上,但見鯉魚撲棱在湖水中,她看了兩眼,正準備收回視線,卻忽然看見了浮在水面上的一抹淺粉色,她心中微微一動,若是沒有猜錯,恐怕這就是昨日那姑娘跳湖想要找到的東西吧,她蹲下身子沒費多少力氣就撿起了落在湖水中的荷包,從袖子中掏出了一方手帕簡單地擦拭了一下這荷包,白莺莺轉身看了眼善棋同那姑娘離開的身影,提着裙擺便追了上去。
她中了迷|藥,即便是走路這樣的動作也很吃力,跑起來更是幾步就要停下來喘口氣,等到她好不容易追上善棋的時候,白皙的額角早就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善棋,留步。”
聞言,不單是善棋停下了腳步,就連寧芸也是下意識地回首看了一眼,善棋見白莺莺累成了這個樣子,連忙上前兩步攙扶了一下,開口道:“許姑娘這是怎麽了,可是有什麽急事?”
白莺莺喘了口氣,這才算是反應過來,擡起右手遞過了手中的帕子,沖着寧芸道:“姑娘,這是不是你方才落下的物件兒?”
寧芸看見那白色的帕子,原本想要開口否認,只是在看見那帕子中包着的淺粉色荷包時,她先是微微一愣,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才伸出右手接過了白莺莺手中的帕子,道:“正是,多謝姑娘。”
“那就好,奴家方才撿到了這荷包,擔心是姑娘的心愛之物,這才一路小跑送了過來。”說完這話,白莺莺便準備離開,她不過是做個順水人情,至于旁人怎麽想便是旁人的事情了。
寧芸攥緊了掌心的荷包,她想要開口,只是想到自己如今也是自身難保,倒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了,她正準備開口,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頓時她的身子就僵硬了。
“怎麽了,三個人都在這裏待着?”
聞言,善棋連忙轉身便看見了楚青越穿着一襲青衫走來,他右手握着一把折扇,行走起來身姿端正、姿态風|流,像極了話本子中的那些名門貴公子。
善棋見此,連忙開口解釋清楚了方才的事情,他雖說是看不懂這些姑娘家的小心思,但是一言一行都屬實,三言兩語就交代清楚了。
聽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後,楚青越溫文爾雅的神情中多了幾分若有所思的意味,他往前走了兩步,走到寧芸的身邊後,他垂眸看了一眼她右手中握着的荷包,意味深長開口道:“是嗎,這荷包失而複得的還真是時候。”
寧芸不敢說話,她只敢眉眼低垂站站在一旁。
“本來說要晨間送你離開,一轉眼都耽擱這麽久了,若是舍不得離開,那就安心在府裏多住上幾日。”楚青越不緊不慢搖晃了一下手中的折扇,像是根本沒有看出來寧芸的惶恐,他神色如常道。
話音剛落,寧芸的神情就陡然一變,她眉宇間的慌亂越發明顯了,剛想要開口求情,卻聞楚青越話鋒一轉,輕飄飄便掀過了這一頁,“說笑罷了,無論如何今日都要送你離開了,若是再不送你走,只怕你心裏就要恨死我了。”
寧芸不是個蠢人,相反她能活到現在都是靠着謹小慎微,她自然聽出來了他這番話是在可以敲打她切莫多管閑事,其實即便他不開口,她也是沒什麽膽子開口的,能夠活着她已經筋疲力盡了,哪裏有功夫去報答旁人?
白莺莺倒是神色如常,她坦然自若地開口道:“既然姑娘着急離開,奴家便先行離開了。”
剛走了兩步,便聽見楚青越嗓音徐緩道:“許姑娘不是想要贖回自己的簪子嗎?”
聞言,白莺莺回首看了他一眼,神情中流露出一絲顯而易見的意外,見她看了過來,楚青越才不緊不慢地搖了搖手中的折扇,不疾不徐道:“既然許姑娘這般着急,不如今日一同出府吧,在下陪着姑娘一起把簪子贖回來。”
不管他心中打着什麽主意,他這般做恰好迎合了她的心意,白莺莺自然是欣然接受,“多謝公子。”
出門坐上了馬車,善棋一人駕馬,楚青越、白莺莺和寧芸三人坐在馬車中,三個人都不曾主動開口,一時間這馬車中寂靜的可怕,過了一刻鐘後,馬車才停了下去,善棋帶着寧芸下了馬車,馬車簾子掀開的時候,白莺莺從那道轉瞬即逝的縫隙中看見了一座宅子,宅子門口守着一位婦人,那婦人約莫三十餘歲、端的是風韻猶存,看見寧芸從馬車上走下,那婦人上下打量了兩眼,這才露出一道滿意的神情。
若說白莺莺原先還不懂這是什麽地方,此時見這婦人的衣着打扮和神情,她心中也是明了了幾分,只怕這位是專門負責青|樓姑娘買賣的嬷嬷,人分九等、這花樓裏的姑娘也分成幾等,總有些達官貴人嫌棄青|樓女子身份低賤,因此便有些青|樓是專門伺候這些達官貴人的,裏面的姑娘都是尋了些手段找來的,只是不曾想到這楚公子竟然也是從事這種買賣的。
善棋從懷中掏出了一方賣身契,收下賣身契後,這嬷嬷才笑着從袖中遞過來了一袋銀子,見他收下了銀子,那嬷嬷便笑吟吟拉着寧芸進了宅子,宅子的門阖上後,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會重新開。
白莺莺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她自認自己不是個好人,卻也幹不出來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這暗門子進了後、一輩子就逃不出來了,這楚公子表面看着風雅,骨子裏不知道是什麽樣的陰毒之人,她原先覺得謝雲宸陰晴不定、性子頑劣,如今兩廂對比,倒是隐隐約約察覺到了一分謝雲宸的好處,畢竟那人行事都是坦坦蕩蕩,不會做出這般歹毒的事情。
善棋收下了銀子後,便朝着馬車走了過來,他掀開簾子遞過了荷包,恭恭敬敬開口道:“公子,那嬷嬷說寧姑娘容色稍欠,這次的銀子便給得少了些。”
“無礙,繼續往鎮子裏面走。”楚青越接過荷包掂量了一下便塞到了袖中,繼續把玩着手中的折扇,明明做了這般喪盡天良的事情,可他的神情仍舊是一片坦蕩自若,并未半分愧疚。
馬車行了一段距離後,楚青越這才擡眸看了眼白莺莺,語調徐緩道:“許姑娘怎麽不說話,莫不是不開心?”
白莺莺懶得理他,看了他一眼不肯開口說話。
“許姑娘還真是心善,這件事情與你無關,倒也不必如此慈悲心泛濫,”楚青越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他要活下來自然需要銀子,再言她們都是心甘情願跟他走的,“若是有這閑暇功夫,姑娘不如好好想想怎麽學會那出戲,若是一個月內學不會,只怕到時候賣的就是姑娘了。”
言畢,他阖上了折扇,用扇柄挑起她的下颌,仔細打量了一番,眉眼中的輕浮越發明顯了,“許姑娘容貌如此出衆,想來到時候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
“其實說來姑娘也不一定能有這福氣,若是太過蠢笨連這戲的皮毛都學不會,湖裏還缺些魚食,姑娘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在下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兩人相對沉默,馬車裏安靜異常,直到馬車外面逐漸變得喧嘩,楚青越才伸手動作懶洋洋地掀開了側窗的簾子,他看了一眼外面行走的行人,吩咐道:“善棋,停一下。”
善棋穩住了馬車,正準備開口,楚青越便探着身子下了馬車,見白莺莺還是坐在馬車中,他走到側窗的位子掀開簾子,右手食指和中指扣起敲了兩下,“許姑娘,不是要贖回簪子嗎,下來吧。”
白莺莺下了馬車後才發現這裏并沒有當鋪,她擡頭看了眼周圍的環境,這才問道:“楚公子,這裏可沒有什麽當鋪啊。”
“姑娘費盡心機不就是為了出來嗎?”楚青越沖着善棋擺了擺手,善棋便駕着馬車離開了,他看了眼白莺莺,不疾不徐道:“不過在下勸姑娘還是省省吧,你賣給旁人一個人情又有什麽用呢,她如今自身難保也救不了你,許姑娘是個聰明人,難道真的不知道審時度勢嗎?”
言畢,他便徑直往前走去,像是根本不在意白莺莺會不會借機離開,白莺莺看了眼他的身影,還是跟了上去,故意順着他的話問道:“做了這麽喪盡天良的事情,楚公子難道不覺得良心不安嗎?”
聞言,楚青越停下了步子,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嗓音驟然冷了下來,“許姑娘此言差矣,她們都是心甘情願的,當初情深意切的時候,她們可都願意為了在下放棄性命,如今只不過是全了她們的念想而已。”
“再言若是沒有她們的付出,如今哪來的銀子替姑娘贖回簪子呢?”楚青越這話說的涼薄又冷血,他伸手徑直牽住了白莺莺的手,拉着她便往前走去。
白莺莺垂眸視線落在他拉着她的手上,視線驟然冷了兩分,他這話說的真有意思,分明是他自私自利,如今倒全然成了她的錯,兩人往前走了一段路後,原本晴朗的天色逐漸陰沉下來,斜斜的雨絲從雲端飛落、恰似繡花針片片,楚青越拉着白莺莺到屋檐下避雨,他看着雨絲飛揚,嗓音輕緩道:“許姑娘在此稍等,在下去買把油紙傘。”
“姑娘若是想要逃跑,不如仔細想想後果。”
楚青越此人極為自負,從前曲意奉承的日子讓他極為厭棄那些出身高貴的女子,可偏偏他又極其享受将那些名門貴女玩弄于掌心的過程,他不過是随意的幾句敷衍話,她們便傻乎乎信了,眼巴巴放棄了家族清譽也要跟他離開,這麽多次都沒有失手,他自然不覺得這次會出什麽意外。
白莺莺站在屋檐下,看着細細的雨絲,她現在當然不會逃跑,她還沒有好好報答他呢,他不是喜歡接客嗎,到時候讓他接個夠。
楚青越走了不遠便看見了一位賣油紙傘的老翁,随意地挑了把油紙傘,他便撐着油紙傘往回走,白莺莺見他走了過來便迎着他走去,見他迤逦的眉眼沾染了雨花,她從袖中掏出了一方桃粉色的手帕,細細地替他擦拭了一番面容,淡淡的花香傳入鼻中,楚青越只當這是尋常胭脂香,并未放在心上。
煙雨空濛、密密麻麻的雨絲勾勒出一幅水墨圖,謝鈞看着自家公子陰沉的臉色心中暗道不好,這白姑娘也真是的,不過是三日的光陰便跟那楚公子行為如此親密,兩人遠遠地瞧着像是一對璧人,這讓他家公子如何自處?
桌山的茶不知道放了多久,一點熱氣都沒有了,謝雲宸面無表情盯着面前的白瓷茶盞,臉色陰沉的像是一硯墨水,他擡眼看了眼那兩位相攜而行的璧人,神色更加冷淡了,謝鈞更是提心吊膽,若是公子一個沒控制住,只怕白姑娘和那公子都要屍骨無存了。
過了半響,謝雲宸才擡手一飲而盡杯中茶水,擡眼看了眼謝鈞,語氣冷淡道:“備弓箭。”
謝鈞心中一驚,想要開口勸一句也是不敢,只能下去準備了弓箭端上來,公子的騎射向來出色,若是有心傷兩個人,自然不是什麽難事。
待到弓箭準備好後,謝雲宸長身玉立站在閣樓上,輕笑一聲左手握着長弓,右手搭着一根羽箭放了上去,“謝鈞,這對野鴛鴦還真是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