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于融簡單洗了個澡, 待在屋裏也無事可做,想着去訓練室裏打把大亂鬥,就當在等夜宵的同時消磨時間了。

訓練室的門沒關嚴, 虛虛的掩着,漏了條小縫。

于融剛走到門前,就聽到屋裏傳來斷斷續續的争執聲,和什麽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

“林星就會裝傻充楞!你們所有人都護着他、向着他!他不用怕!”

“黃飛對趙燃忠心耿耿!跟條狗一樣!他跟了趙燃多少年?他也不用怕!”

“江斯瑞多會裝啊!平時一句話也不說, 一到事兒上了就講道理表衷心了!你敢說他沒有點兒想法嗎?”

“我呢?肖時律,那我呢?”

“我二十三了!我還能再打幾年職業比賽?更何況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輔助位?”

“整個隊伍都以你為核心, 就連指揮位都是你的,那我呢?”

“等于融上了位!我又能去哪兒?!”

“他們敢說他們就沒有一點私心嗎?來了一個于融那樣的替補隊員,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他頂替失去首發位, 你敢保證他們心裏從來沒有這樣想過嗎?”

“我走了,現在所有人都可以放心了!”

“再也沒有人會頂替他們的位置了!”

“他們開心還來不及呢!”

“有誰想過我?”

“尤其是你!你想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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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幾場常規賽嗎?有那麽重要嗎?”

“輸了又能怎麽樣啊?!我至少沒有在世界賽上演你!”

“我跟着你這麽久,我有多大的錯啊?!”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我憑什麽不能在我退役之前多賺一點錢!”

“憑什麽不能?!”

“現在好了!我什麽都沒有了!”

“我的職業生涯、我所有的積蓄、還有……你……們……”

“我什麽都沒有了!你滿意了吧?你們滿意了吧!”

“我他媽真的罪該至此嗎???”

肖時律淡然的聲音傳來:

“別給自己找借口了, 馮小雨,”

“投放過敏性食物要擔的是刑事責任, 算故意傷害罪,你知道嗎。”

馮小雨的聲音戛然而止。

“林星不是傻子、黃飛不是狗、江斯瑞也不是在裝,”

“于融沒想頂替你們任何一個人的位置,”

“輔助位也從來都不是無足輕重的,”

“打了這麽多年的比賽, 你連初衷都忘了,”

“一個打假賽的職業選手,有什麽資格質問, 罪該至此。”

休息室裏寂靜了下來, 只剩下馮小雨的哭聲。

“對不起……”

休息室的門被打開, 馮小雨滿臉淚水,在看到門外站着的于融時,腳步一頓,然後頭也不回的跑開了。

屋裏飄出來一股帶着堅果味的奶香氣,地上一大片乳白色的、粘稠的液體。

于融尴尬地站在門前,無從下腳。

肖時律攤了攤手:“這下我真的搞定不了了。”

于融嘆了口氣,找遍了樓層,找到了一個拖把。

然後看着肖時律拿着拖把,把本來只撒了一片的液體,在訓練室的地板上拖來拖去,現在變成滿地都是。

于融無奈道:“你是在給地板敷面膜嗎?”

肖時律起身,一手撐着拖把,一手撩起衣服的下擺,在臉上抹了一把。

“熱死了,草,這玩意兒咋拖不幹淨啊。”

于融看着肖時律不經意間漏出的腹肌,默默地看向地板。

角落裏倒着一個摔破的紙杯,看包裝像是今天中午自己給大家定的那家。

于融跨了兩步,将紙杯撿了起來,看了一眼标簽。

【花生核桃牛乳】

于融順口問了句:“馮小雨摔的?”

“嗯。”

于融想了一會兒,又看了看馮小雨的桌子,一下子沒想明白。

馮小雨知道肖時律對花生嚴重過敏,所以當他看見于融點的外賣裏有帶有花生的飲品時,怕肖時律誤喝,提前拿了出來。

但是又因為他知道肖時律對花生的過敏反應極其嚴重,所以才會對肖時律下手,讓肖時律無法上場參加比賽。

既然如此,他直接把那個帶花生的飲品的标簽撕掉,騙肖時律喝下去,不是也能阻止肖時律上場嗎?

這樣一來,還能把鍋扣到自己頭上,是因為自己點的外賣才導致的肖時律過敏,沒有人會懷疑到他頭上,豈不是一舉兩得?

于融想了半天,疑惑更深。

肖時律看着于融皺着眉頭沒想明白的表情,沒忍住,上前揉了一把于融銀色的腦袋。

“想什麽呢?”

于融躲開了肖時律放在自己頭上的手,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

“小小年紀,怎麽心眼子這麽多,”肖時律聽完,調侃道:“你‘借刀殺人’這招玩兒的真是爐火純青,從游戲裏都玩兒到現實世界了,你要是想犯罪是不是連警察叔叔都抓不到你啊?”

于融:“……”

肖時律把于融手裏的紙杯拿了過來,一個“三分球”,投進了垃圾桶。

“這杯喝的,無法确定它添加的花生含量,萬一很高,而你又真的喝了,可能會死,是嗎?”

肖時律見于融想明白了,“嗯”了一聲。

“你對花生嚴重過敏,哪怕是少量的花生,也有過敏性休克甚至致死的可能性,是嗎?”

肖時律撓了撓頭,“也沒那麽誇張……”

“所以,馮小雨給你下的量,是少量甚至是微量的,他只是想讓你感到不舒服,不讓你上場比賽而已,”

“是你,在感覺到自己不對勁的時候,閉口不言,還堅持比賽,沒有及時服用抗過敏藥物,最終導致差點休克,甚至因窒息死亡,是嗎?”

“我這不是沒事兒嗎,你看,生龍活虎的。”

于融看着肖時律拿自己的生命當兒戲,還一臉嬉皮笑臉的樣子,越想越氣,突然就發了火。

“你也太不負責任了!”

吼得肖時律一愣:“啊?”

“對你的父母、對你的隊友,還有對你自己、對這場比賽,你都太不負責任了!”

肖時律被說的一臉懵:“不是……我怎麽了?怎麽就對這麽多人不負責任了?”

于融很生氣,他真的非常生氣,腦子裏面全是一大段一大段的道理,又不知道怎麽說出來。

本來還在為下午肖時律強忍病痛也要堅持比賽的精神所感動,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人怎麽這樣!

不拿自己的生命當回事兒!簡直太過分了!

于融實在是忍不住,指着肖時律就開了口:“你!不忠不義!還不仁不孝!”

突然被冠上這麽個罪名的肖時律愣了半天,張了張口,驚訝道:“什麽玩意兒?”。

見肖時律聽不懂,一臉不知錯的樣子,于融更氣了,一條一條數落着肖時律的罪狀:

“你身為隊長!在明知道自己身體抱恙的情況下,對戰隊隐瞞事實,堅持上場比賽,此為不忠!”

“你身為隊友!因自己的身體原因将隊友放在一個可能會失敗的賽場上!此為不義!”

“你生而為人!不拿自己的生命當回事兒!肆意糟蹋身體健康!此為不仁!”

“你作為兒子!不管自己的死活!将父母放到一個可能會老年失獨的狀态下!此為不孝!”

“你自己說!你是不是不忠不義不仁不孝?”

肖時律呆了半天,一時沒忍住,“噗”地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肖時律笑得彎下了腰,“你天天……哪兒來的這麽多歪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別笑了!”

“你到底是哪國來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古代來的嗎?”肖時律笑得岔了氣兒,一手捂着自己的側腰,一邊繼續笑:“怎麽不忠不義不仁不孝都出來了哈哈哈哈……你站在那麽老高的道德制高點上,你不冷嗎?哈哈哈哈……”

于融被肖時律氣得不輕,又被嘲笑的滿臉通紅,指着肖時律就想罵人。

肖時律伸手握着于融指着自己的手腕,按了下去,滿臉的笑意:“你是不是怕我死啊?”

于融瞬間哽住,憋了半天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肖時律笑意更深:“作為你的隊長,在上場前我并不知道我過敏了,所以才沒有和教練說,這就是不忠嗎?”

于融沒說話,肖時律又向前走了一步。

“作為你的隊友,在比賽時突發意外,及時轉換戰術,把一個ADC打成你的輔助一樣,輸出轉化率百分之百,這也是不義嗎?”

肖時律不斷往前走着,逼得于融不斷地後退。

“我生而為人,除了抽根煙熬個夜,從未做出什麽蔑視生命的事兒,大半夜的還跳海救你,我這叫做不仁?”

于融退無可退,被肖時律抵在門後,手腕被反握着,肖時律直接彎下腰來,盯着自己的眼睛。

“最後,我雙親早亡,我應該怎麽孝,早點下去陪他們嗎?”

兩個人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于融甚至能感受到肖時律的鼻息。

于融低着頭,紅着臉,又被肖時律的最後一句話堵得心裏難受。

“對不起……我不知道……”

“不用道歉,”于融的手腕還在肖時律手裏,被壓在門上,肖時律歪着頭看着于融,

“我就想知道,你為什麽突然生氣。”

“我……”于融憋了半天,堪堪憋出來一句:“我就是……讨厭別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肖時律似笑非笑道:“是嗎?”

于融把頭偏到了一邊。

肖時律松開于融的手腕,站直了身體,想再張口問點什麽,門後傳來林星和江斯瑞的說話聲。

于融後背一僵,一把推開肖時律,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哎?隊長?你站在門口幹什麽?”林星剛打開門,看見肖時律站在門前,被吓了一跳。

還剩一個問題沒有問出口的肖時律黑着一張臉:“當門神。”

“啊?”林星沒理解,又動了動鼻子,“好香啊……這怎麽滿屋牛奶味兒啊?”

林星和江斯瑞進了屋,肖時律拿出手機,把袁寶涵呼叫過來當苦力拖地。

肖時律沒問出口的是:你是讨厭,所有的‘別人’嗎?

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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