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也許是因為訓練賽中被虐的太慘, 自尊心受挫的楊明陽一連兩天都沒有再聯系于融。

于融又恢複到了除了吃飯、睡覺，就是訓練、打比賽的模式中。

他已經過了很多年這樣的日子了，早已習慣這種單調、枯燥又日複一日的生活, 倒也覺得忙碌且充實。

他不習慣接受改變，他最熟悉、最擅長的，就是打比賽，如果不能打比賽, 他不知道他還能幹什麽。

上一世他遺憾退役之後，一度陷入巨大的迷茫與痛苦中走不出來, 因此日夜買醉，最終失足落了海。

這一世陰差陽錯，又重新将上一世的生活走了一遭, 他時常會想，等多年之後，自己又将面臨退役, 到那時，他又該怎麽辦呢？

每每陷入迷茫, 于融總會想起那個夜晚，肖時律倚在牆邊，神色不明的那句“活在當下”。

而一想到肖時律，于融又會陷入糾結。

上次和肖時律坦白了自己的性向之後，兩人之間再也沒有讨論過這個問題。

但是于融總是敏銳地覺得, 肖時律有一些……不太對勁。

他曾在日記本裏看到過[于融]記錄下來的那些文字，在這個世界中，同性戀是不被人認可的, 會被當做怪胎。

所以當別人知道[于融]是同性戀之後, 那些人的反應, 是不解、是厭惡，甚至像躲什麽肮髒的病毒一般躲着他、侮辱他、謾罵他，仿佛他就不應該活在這個世上。

因此他處處小心和別人接觸、處處避嫌，生怕給別人造成誤會，再去經歷一遍[于融]經歷過的那些事情，他怕自己也像[于融]一樣承受不住。

但是肖時律不一樣。

他對自己和對別人的态度，相比起來，總有一些不一樣。

肖時律做的那些事情總是讓他多心，會讓他産生一種，仿佛是在暧昧中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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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即将上頭的時候，猛地驚醒，不斷地給自己洗腦，他不能對肖時律産生什麽不能産生的感情。

肖時律和自己不一樣。

肖時律是直的。

他會在自己面前誇某女生很漂亮，某女生很優秀，看到好看的女孩子也會真心的贊美，其他隊友也開玩笑說“禦姐型”或者“黑長直”的美女應該是他的理想型。

黃飛曾說，他不喜歡甜妹，還聊起過一個女生，好像是他的前女友。

林星也說他手機裏有一個超級漂亮超級有氣質的長腿姐姐，一度拿她當做桌面，一直過了很久才換掉，可能是追了很久的女神，沒追上。

種種跡象看來，他都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大直男。

但是……

于融輕輕地嘆了口氣。

但是，肖時律真的，很難讓人不心動。

于融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最終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剛吃過午飯，于融正撐着頭坐在電腦前發呆，這個時間點玩游戲的人不是很多，他單排已經匹配了兩分鐘了，還沒有找到合适的隊友。

“單排呢？等等我。”

肖時律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他從于融身後繞了過去，伸手點了一下【取消匹配】。

于融回頭看着睡眼惺忪的肖時律，無奈道：“剛醒？”

“嗯，等我一下，一起排。”

“剛醒就來訓練室？你不吃飯？”

肖時律打開電腦，一邊登錄游戲一邊打着哈欠：“這會兒不餓。”

“不吃飯對胃不好，你先去吃點東西再說，馬上到訓練時間了。”

“打兩把再吃呗，晚會兒定個外賣算了，”肖時律登錄游戲，“邀我。”

于融瞪了肖時律一眼：“不吃飯不和你排。”

“你這小孩兒，怎麽別人吃不吃飯也要管，”肖時律笑笑，找到于融的好友，發送了游戲邀請，“你不邀我我邀你。”

“誰非要管你，”于融被嗆了一下，直接點了拒絕，“我就是覺得，一會一開始打訓練賽，又是好幾個小時，而且晚上還有比賽，你這樣很容易餓出胃病，到時候有你疼的。”

“你呀，真是……”肖時律笑着搖了搖頭，“有時候我甚至會想，你真的只有十八歲嗎？”

于融沒接話。

“每天對吃什麽喝什麽都特別注意，怕睡眠不好、怕對胃不好、游戲時間過長怕對手腕不好，就連眼睛都保護的小心翼翼的，每次訓練完還要站在窗口眺望一會兒，”

“一連幾個小時的訓練時間，你的坐姿都标标準準的，生怕長時間不正确的坐姿會傷到腰和頸椎，還不厭其煩的和大家交代了一遍又一遍，”

“還有所有人都很讨厭的廣播體操環節，你都做的十分認真，一板一眼的，跟退休的老大爺似的，”

“你這樣小心又注意的樣子，穩重的仿佛……”

肖時律頓了頓，于融回過頭看他。

肖時律看着于融的眼睛：“仿佛曾經失去過什麽。”

于融不自然地垂眼，不敢直視肖時律的目光。

“你想多了。”

肖時律盯着于融看了一會兒，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陪我去一下食堂吧。”

“幹嘛？”

“買吃的啊。”

“你自己不能去嗎？”

“不想自己去，一個人去多無聊啊，”肖時律走到于融旁邊，“走啦，一起去。”

“可是我吃過飯了啊……”

“那我買回來吃，很快，”肖時律握着人手腕，把人帶了起來，“走啦走啦。”

于融無奈地起身：“不是，你這人什麽毛病，吃個飯還非要人陪着？”

“嗯，想讓你陪着。”

“……”

肖時律的手輕輕覆在于融的腰上，于融不自然地避開，沉默地走在肖時律身後。

手機震動了兩下，于融低頭，看見那個剛剛消失了好幾天的楊明陽又發了微信消息過來。

【楊明陽：融融】

【楊明陽：明天有空嗎？】

【楊明陽：一起吃個飯啊】

【楊明陽：有點想你】

于融低頭看着手機，還沒來得及回複，不知道肖時律什麽時候停下了腳步。

肖時律回頭看他，于融一個沒看見，對準肖時律的胸膛，一頭撞了上去。

于融被撞得後退了兩步，被肖時律拽了回來。

“怎麽走路不看路的？”

于融揉了揉腦袋：“你走的好好的突然停下來幹什麽？”

肖時律低着頭，看着于融手裏的手機頁面停留在微信聊天的界面上，低聲詢問：“誰啊？”

“楊明陽。”

“他又找你幹什麽？”

“他想約我吃飯。”

正在約于融一起吃飯的肖時律輕咳了一聲，問道：“你要去嗎？”

見于融在思考着什麽，肖時律不自覺地握上了于融的手腕，脫口而出：“你還相信他啊？”

“我沒……”于融将自己的手腕掙了出來，奇怪地看着肖時律，“你緊張什麽？”

“我沒緊張，我緊張什麽，”肖時律偏了偏頭，“我是怕你又戀愛腦上頭再被人騙一次，直接被人騙的褲衩子都不剩。”

于融笑笑：“我又不是傻子……”

“不是傻子能被那種人騙？他那個樣子一看就是個渣男專門騙你們這種只不谙世事的小孩兒，你……”肖時律話說了一半，皺了皺眉，“算了，不說了。”

“你和他很熟？”

“不熟，完全不熟，這種渣男我都不稀得搭理，”在打完那場訓練賽的在當晚，連夜翻出來無數個PYT戰隊比賽視頻，認認真真看了一宿的肖時律頓了一下，又解釋道：“他是咱們戰隊管理層楊總的兒子。”

“噢……”

于融不認識什麽楊總，也不知道當時楊總要把自己兒子塞進一隊裏當替補，又遭到肖時律的拒絕這些戰隊裏彎彎繞繞的事兒，他只是看着肖時律不自然的表情，心裏一動，帶着試探性的，忽然開口：“我其實在想，他為什麽突然要約我見面……”

肖時律的表情瞬間變得震驚和不解：“你真想去啊？”

于融只看着他，沒說話。

肖時律皺了皺眉，“啧”了一聲，說了句“不管你”，擡腿就走。

沒走兩步，又抓了一把頭發，有些煩悶的“嘶”了一聲。

又走了兩步，回頭瞪着于融，直白開口：“你能不能不去？”

于融站在原地，歪了歪頭，“為什麽？”

“他那種人就會花言巧語，随便找幾個理由敷衍你，你這麽好哄，要是再被他騙了怎麽辦？”

“萬一他這次沒有騙我呢？”

“哎呀，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話叫做‘舊情複燃的結果是重蹈覆轍’？他當時能那樣對你，以後說不定還會做出什麽更過分的事情來，你幹嘛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于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好像有點道理。”

肖時律看着于融點頭，猶豫了一下，又大步跨了過來，質問道：“你不會是……還喜歡他吧？”

于融沒承認，也沒否認。

“你……”肖時律握着于融的肩，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真沒眼光！”

于融倏地一下笑了，“你急什麽呀？”

“我沒急，”肖時律放開于融，頭偏到一邊，冠冕堂皇道：“作為隊長，有責任、有義務關心每一位隊員的情感狀況，以免出現情緒不穩定，繼而影響比賽的情況發生。”

“噢……”于融坦然接受了這個理由，“那你這個隊長當得，還挺操心的啊。”

“……”肖時律沉默兩秒，突然轉移了話題：“你走不走？我要餓死了，再不走食堂什麽吃的也沒了。”

于融陪肖時律吃了飯，又陪肖時律打了幾把雙排，他總感覺肖時律的情緒有種說不出來的焦躁。

就在他問完自己，是不是還喜歡楊明陽之後。

肖時律總是時不時的皺一下眉頭，偶爾還會煩悶的抿一下嘴唇，有時候還會突然抓一把頭發。

雖然沒再發出什麽太大的動靜，在游戲裏也沒有什麽發揮失常的地方。

但是于融就是覺得不太對勁。

他懷疑是因為自己和楊明陽的事情，又覺得是因為自己最近對肖時律的情緒不太對，導致自己太過于敏感，是由于自己的主觀判斷，造成了這種誤會。

他想問，又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他想試探，但是剛剛的試探讓肖時律直接轉移了話題，他怕再度試探會過了頭，導致兩個人都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