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肖時律的手術做了四個多小時, 往常這樣的手術,一般1-2個小時就做完了,哪怕皮膚上的傷口太長, 這樣的縫合,最多也就三個小時結束。

手術前,肖無憂介紹過來的主刀大夫看着肖時律的傷口,還是開口勸道:“在縫合傷口過程中, 打了麻藥,患者才不會感覺到疼痛, 才能夠更好的配合治療,這時可以徹底對傷口進行處理,減少傷口感染, 而且能夠充分進行探查,避免漏診。”

肖時律:“不打。”

主刀大夫又勸:“如果不打麻藥,患者較為痛苦, 不能較好地配合治療,可能會使清創處理不夠到位, 導致傷口感染,出現紅腫,嚴重時還會出現化膿和滲液,影響傷口愈合,”

“同時由于不能充分探查傷口, 若未發現受損的神經、肌腱、血管,還會出現漏診、誤診,進而影響機體功能恢複。”

“不打, ”肖時律依舊堅持:“你好好檢查、充分檢查, 不用管我死活。”

“……”主刀大夫:“行, 那請你一定好好配合。”

由于他極力要求不打麻醉,主刀大夫其實對肖時律的擔憂也表示十分的理解。

因為麻醉而産生的後遺症,雖然概率低,但是依然也沒有低到可以忽略不計的程度。

對于一名職業選手來說,這樣的概率,已經是很高的了。

甚至比發生車禍這種不可控的意外概率還要高。

主刀大夫一點一點的探查着,将肖時律的傷口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個遍,又小心翼翼地開始縫合。

肖時律的臉上幾乎沒有一點血色,冷汗一層一層的出,整個人像是剛被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濕噠噠的。

他的嘴唇白的吓人,又因為自己過度用力,咬破了皮,嘴角還浸着血。

疼,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當最後一針縫完的時候,肖時律簡直覺得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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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恍惚着被推到了病房,右手被支具固定,左手埋進了一根留置針,正輸送着非甾體類消炎鎮痛藥物。

只是對于手臂上的痛感來說,這止痛藥打了跟沒打壓根兒沒什麽區別。

于融守在病床前,看着臉色蒼白的肖時律,心口一陣一陣的抽痛。

他難以想象,那樣的傷口,在不打麻醉的情況下,做了四個多小時的手術。

肖時律到底是怎麽忍過來的。

得多疼啊。

心裏的惡念一瞬間閃過,他恨不得也給馮小雨的手臂上也來上幾刀,讓他也體會到這樣的痛楚。

就算如此,都難解他心頭的恨意。

肖時律緩了緩,待看清楚病床前的人,咧嘴笑了笑。

于融極力控制着自己顫抖的聲音,輕聲問道:“疼嗎?”

“還好…咳……”肖時律的嗓音,已經幹啞的不成樣子。

像是殘破的舊風箱,在燒火時發出的破落的聲響。

話一出口,于融的眼圈瞬間紅了。

明明幾個小時之前,還生龍活虎的夾着嗓子喊“哥哥”呢。

這才過了多久。

怎麽就啞成這個樣子……

肖時律看着于融紅了眼眶,故意逗笑道:“丢不丢人。”

于融強忍着淚水,沒有從眼框裏流出來。

只是他眼含熱淚,一片氤氲,看不清肖時律的臉。

于融低着頭,沉默地聽着大家對肖時律的關心,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聊了一會兒,肖時律打發衆人先去吃飯,從比賽結束一直到現在,大家累了一天了,都還餓着肚子。

趙燃見時間也不早了,領着大家先離開了病房。

于融關門的時候,聽見肖時律因疼痛難耐,在大家離開之後,才忍受不住地悶哼聲。

他胡亂地找了個借口,離開了大部隊,轉頭又溜了回來。

肖時律皺起的眉頭,在看見于融進門的一瞬間展開,換成一副帶着笑的樣子。

“怎麽又回來了?”

于融又坐回之前的位置,低着頭,“疼就哼出來吧,強忍着幹什麽……”

肖時律嘴硬道:“不疼。”

“你騙鬼呢?”于融把肖時律的被子掖了掖,又留意了一下輸液瓶,小聲道:“沒有別人了,別忍了……”

肖時律笑着嘆了口氣,“嗯…好吧……”

“确實有點疼……”

“對不起……”

“幹嘛道歉?”

“都是因為我,你才……”

“不是,”肖時律輸着液的左手戳了戳于融的小臂,“不是因為你,你別自責。”

于融紅着眼,喉嚨發酸:“他拿着刀沖過來的時候,你把我推開也好踹出去也好怎麽都好,你幹嘛拿手擋啊……”

“你怎麽想的啊你拿手擋……”

“那可是刀啊……你……”

“那把刀是沖着你的喉嚨來的,我不擋,我就會看見你在我眼前,被人當場割喉……”

肖時律輸着液的左手揚了揚,輕輕覆在于融的頭頂,“還好我擋住了……”

語氣溫柔,卻透出控制不住的後怕。

馮小雨拿刀沖過來的時候,是真的想要了于融的命的。

那把刀,沖着于融的脖頸,徑直劃了過來。

肖時律一想到于融差一點直接死在自己眼前,就抑制不住的渾身發冷。

還好,還好他看到了,還好他及時的擋下了。

不然後果……

肖時律連想都不敢想。

于融再也忍受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他把頭埋得很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任由眼淚流着。

“別哭,”肖時律的手在于融的頭上揉了兩把,晃了晃,“聽話,別哭……”

于融沒回答,只是肩膀在輕輕顫抖。

“哭什麽,”肖時律笑着開口:“你心疼啊……”

于融頓了一秒,輕輕點了點頭。

疼,很疼。

原來心髒是真的會疼的。

“我沒事兒,你別心疼了,”肖時律又輕聲哄着,“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嘛,醫生說我沒怎麽傷到肌腱啊筋脈啊神經啊什麽的,就是個皮外傷,等過幾天拆完線就好啦,沒大事兒。”

于融又點了點頭。

肖時律的右手不能動,左手一直揚着,舉得肩膀發酸。

“別哭了,再哭我的左手也要不行了。”

于融連忙回神,雙手捧着,像是皇上登基似的,小心翼翼地把肖時律放在自己頭上的左手挪了下來,放在了床邊。

剛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肖時律又笑着開口:“再捧一會兒。”

“啊?”于融沒理解,胡亂地抹了一把滿臉的淚,紅着眼睛看着他。

肖時律笑彎了眼,挑眉看了一眼于融的手。

于融懂了。

他猶豫了一會兒,沒舍得拒絕這樣狀态下的肖時律,伸出了手,輕輕地把手放在了肖時律的手下面。

掌心相對,十指交疊,虛虛地握着。

肖時律長舒了一口氣。

值了。

他終于理解什麽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

擋了一刀,換到于融的哭、換到于融的心疼、還換到于融乖乖巧巧地讓自己牽着手。

他瞬間覺得剛剛那幾個小時的痛苦沒有白挨。

于融握了一會兒,又不放心道:“你的傷……真的沒事嗎?”

“真的沒事,”肖時律的指尖摩擦着于融的手,“要是真有什麽事兒,趙燃早跟個炮仗一樣炸上天了,還能淡定地帶你們去吃飯呢?”

于融想了想,覺得肖時律說的也對。

他這樣的職業選手,萬一真出了什麽事,趙燃作為教練,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反應。

“終于相信了?”

“嗯……”

“早知道這樣說你才相信,早早兒的就把趙燃搬出來給你舉例子了,”肖時律笑着戳了戳于融的掌心,“一下午都沒吃什麽東西吧,不餓嗎?”

于融搖了搖頭。

“不按時吃飯可不是一個好習慣啊,”肖時律學着于融的語氣,“對胃不好哦。”

于融癟了癟嘴,“那你呢?”

“趙燃說一會兒給我帶,”肖時律又勾了勾于融的手指,怎麽也玩兒不夠似的,“給你也帶一份兒吧,一會兒一起吃,吃飽了還得趕回滬市呢。”

于融沒接話。

“不想吃?”

“不是……”

于融頓了一下。

不是不想吃,

是不想回滬市……

“你又想什麽呢?”

“沒什麽,”于融小聲道:“聽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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