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番外：六
“青囡姐，你說我爸是不是梅開二度，有新戀情啦？”
李佳佳這番話，讓宋青囡和張明開差點将喝入口的茶噴了出來。
這些日子，張明開和宋青囡一有空就被李佳佳叫出來。佳佳太多年不在國內，根本沒有什麽本地的朋友，又和倆人投緣，于是想出形形.色.色的事項邀約。
他們坐在灑滿陽光的落地窗前喝下午茶。張明開很不屑這種女性化的活動，但是他實在好奇宋青囡和李達康女兒的相處，所以勉強陪同。
“我左想右想，那紅色的印子都像是口紅留下來的，”李佳佳皺着眉頭，一臉認真，“他又那麽晚跑出去……種種跡象都表示，有.奸.情。”
宋青囡無言撫額。張明開說：“佳佳，如果你爸真戀愛了，你會支持嗎？”
“支持啊，”佳佳脫口而出，“說實話，我媽這些年總跟我抱怨我爸，我覺得他倆真的不适合。反正他們都離婚這麽多年了，我媽刑滿以後他們更沒可能了。我爸一老男人，找個人在身邊作伴也好。”
宋青囡只拿起叉子，将蛋糕塞滿嘴，以求不要被卷入這個對話。
“那你能接受什麽年齡範圍的女人和你爸在一起呢？”張明開不顧宋青囡在桌子底下猛踩他的腳，繼續問道。
“這我還真沒想過，總不能比我還小吧，又不是戀童癖，”李佳佳拿起手機，“我爸催我回家吃飯了，說今晚我姑媽要來看我，不好意思，先走一步啦。”
待李佳佳離開，張明開向宋清囡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
宋青囡渾身不自在：“幹嘛？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李達康袖子上的口紅印，你不要告訴我跟你沒關系，”張明開得意地晃着腦袋，“宋青囡，你還真打算給我們省長生二胎？”
“別胡說八道，”宋青囡将桌上的餐巾丢到他身上，“還沒譜呢。”
“我看未見得，你都見過易學習和沙瑞金了，他們是怎麽想的，你總多少有點數吧？至于常順那邊，我一直盯着，下周就要提審了，”張明開懶懶地擺弄桌上的刀叉，“青囡，我還是比較樂觀的。”
宋青囡黯淡地笑：“三年前那麽多的事情，讓我不敢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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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你明明可以跟李達康坦白，兩個人一起想辦法，偏偏要一個人去做，然後累死我這個跟班，”張明開知道沒法說服她，“我簡直記不起來做你老板的日子了，好像也不怎麽開心。”
宋青囡沉默。她不能告訴李達康，因為知道希望一旦重新點燃，就難以撲滅。萬一結果并不如所料，豈不是兩個人都萬劫不複。
況且，三年後，李達康對自己的心意究竟如何，宋青囡遲遲不敢确認。一個吻不難，但是要永遠……這又是另一個議題。
她問張明開，為何喜歡自己那麽久，然後又很輕松的放棄？
“誰讓你叫我替你去看望伯母？吃過幾頓齋菜，恐怕我也學會了放下。”張明開攤手。
“我只是在想，李達康會不會也有一天選擇放下？三年前，他也并不是非我不行，所以最終還是放我走。”
張明開搖頭嘆氣：“青囡，我勸你別想太多，自尋煩惱。李達康是什麽身份？能做到這種程度，對你已經是情深意重。”
他看宋青囡仍是悶悶的，又說：“我放棄，是因為我太在乎我自己。青囡，你不應該再這樣不開心，有些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複雜。所以我建議你跟李達康說實話，不要這樣一個人猜測，太累。”
李達康在晚上十二點接到宋青囡的電話。
她應該是知道自己很晚才會有空接私人電話。
“書記，想請你吃飯，可否賞光？”宋青囡的聲音聽起來總像是浮在雲朵上，似乎對什麽都不在意。
李達康接完電話，次日第一件事就是讓秘書将他一周的行程彙報了一遍，最後硬是找出了四天後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自由時間，可以晚餐。
要約到李達康，并不是那麽容易，畢竟他是省長日理萬機。上次以李佳佳為餌将他引出洞，只能算是僥幸。
根據之前的經驗，是萬萬不能再約到只有兩人獨處的地方，否則荷爾蒙作祟，事情沒談，行動搶先。
要有旁人，但又不能引來圍觀者，環境氣氛要冷淡，不能太暧昧。
宋青囡想破了頭，最後選了一家在學生群中人氣頗高的日本餐廳，去到那裏的年輕人大都不看新聞，對政治沒有太多興趣，可能連李達康是何人都不知。而且餐廳有傳統的日式紙門隔開各個單間，又能透過薄紙看見隔壁的人影，私密又公開。
當天她挑了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衣，陪寬松的綠色真絲闊腿褲，不敢再穿太過露膚的衣服——李達康不爽的眼神是其次，只怕要以為她故意勾引，畢竟有前車之鑒，不能再冒幹柴烈火的險。
李達康趕到時，離約定時間已過去二十分鐘，宋青囡已提前點好餐。
他一走進門，看見宋青囡低頭玩手機。她将頭發束起，白襯衫衣領和發髻之間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心猛烈一跳，差點撞疼胸口。
終于意識到，問題從來不在于宋青囡穿了什麽，而是三年以來，對她的思念在壓抑中早已發酵成難控的渴望。
宋青囡聽見聲響，擡起頭，看見李達康一身西裝筆挺，站在門口，不由地想起那晚的事情，羞上心頭。努力調整了片刻，才又展開微笑：“書記，你來啦。”
李達康只是點頭，将紙門關上，在她對面坐下。
雖然兩人都是初次來到這家店，但這樣對坐吃飯的場景是那麽熟悉。
旁邊房間似乎有聚會，十分喧鬧，讓他們這間房相形之下過分的沉默安靜。
“書記你嘗下這個吧，”宋青囡硬着頭皮開口，夾了一個三文魚壽司到李達康盤中，“也不知道你愛不愛吃生肉，如果不愛吃我再加多點熱菜。”
李達康此刻哪裏有心情品嘗，只拿起筷子夾起來放入口中就是了。
一咬下去，芥末猛烈的辣味充斥口鼻，殺了他個措手不及。
李達康被嗆得不行，忙不疊地找水喝，卻發現桌上唯獨沒有水杯。
擡起頭，看見宋青囡笑眯眯地端着一杯水看着他，才知是這小妮子故意捉弄。
“你……”他捂着嘴，伸出一只手指點着宋青囡，只能用眼神威逼她交出水來。
“指什麽指？”宋青囡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另一只手将水遞了過去。
李達康喝了水，終于壓住了滿嘴滿鼻的火。但宋青囡抓着他的手指頭，并未放開。而她看他的眼神裏，似有千言萬語要說。
“阿囡，”李達康徐徐翻轉手掌，轉而握住她的手，聲音低沉而溫和，“如果你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就說出來吧。”
宋青囡話到嘴邊又停住了，眼淚倒是搶先一步，吧嗒掉落面頰。
李達康差點要伸手去接那一滴眼淚。
“對不起，”宋青囡揩淚，“因為太久沒有人叫我阿囡。”
去看母親，都叫她施主，再客氣不過。
在美國三年，沒掉過一次眼淚，以為對一切過去的都心冷如石——她當年走的時候，沒再想過回來，即使回來，也沒想過再見李達康。
剛到加州的那些日子不知道是怎麽過的，發了瘋的工作，幾乎夜夜睡在辦公室，第二天起來在公司洗個澡，又繼續。這樣剛去兩個月，體重掉了大半，甚至開始脫發。直到某天照鏡子把自己吓得驚叫，只得加緊健身，練出肌肉，才将一身皮松肉垮複又撐起來。
以為自己一下子看破了太多東西，終于蛻變得雷厲風行。可一見到李達康，這幾年似乎不曾經過。
她要說，但是從何說起呢？從三年前？還是四個月前，當她從張明開處得知，那視頻還有可能流竄于人世的時候？
又或者，她應該直接拷問李達康的真心：是否願意踏平阻礙，娶她？
還是膽怯，害怕即使李達康對自己有感情，害怕即使其他的難題都迎刃而解，仍然礙于老夫少妻的成見，像三年前一樣，要犧牲她，為全省人民負責。
“阿囡，我并沒有太多時間。我希望你可以把這次回國的真正原因告訴我。我知道你辭了工作，在這裏租了房子，所以不可能只是探親訪友那麽簡單，”李達康耐心地同她說，“是不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他也很清楚，自己這樣問，只是為了聽到一句話。
李達康是冷面而霸道的，這樣的人一旦溫柔起來，簡直要人性命。宋青囡禁不住這樣的溫柔，只覺得腦子發熱，需要冷靜。她松開手，站起身：“我……先去趟衛生間。”轉身就去拉開紙門。
這樣冒冒失失，一踏出門就和一個路過的人撞了個滿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兩個人都是忙不疊地道歉，擡起頭來，都是一臉錯愕。
宋青囡腦袋裏嗡嗡作響：她怎麽就忘了，李佳佳同是不愛政治的年輕人？
李佳佳看見宋青囡，笑意還未上臉，就看見了房間裏坐着的李達康。
她的眼神慢慢冷卻下來，讓宋青囡也好似一下從暑夏竄到了寒冬。
“佳佳……”宋青囡剛想拉住她，就被一手打開。
李佳佳拔腿就往店外走，宋青囡追上去，在店門口拉住她。
“佳佳，我可以解釋……”
“你解釋什麽？！”李佳佳瞪大雙眼盯着她，斬釘截鐵地吐出一個個字：“宋青囡，我告訴你，你想和我爸在一起，除非他不要我這個女兒！”
她甩開手，撒開腿就跑，留下宋青囡怔怔地站在原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