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天
冷靜冷靜冷靜——
寧晚晚瘋狂掐自己掌心。
她知道這個時候,越是緊張,越是慌亂,就越是容易被這不知是什麽玩意的東西給趁虛而入。
于是寧晚晚默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這世界沒有鬼,本人信仰唯物主義!
然而她又是一低頭:
媽蛋——
為什麽這玩意兒沒有影子?
寧晚晚登時頭腦一昏,什麽誘餌什麽錢不錢的都抛在腦後:
“啊啊啊啊,鬼啊!”
“啊啊啊啊,人啊!”有人跟着她喊。
聲音沒有穿透牆壁,應當是某種結界,或是法寶,狹小的房間變得與世隔絕。
沒有人回應她們。
寧晚晚喊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剛剛你們倆誰跟我喊得,為什麽聲音這麽陌生?”
依然沒人回應,寧晚晚扭頭一看,好家夥,倆小姑娘直接吓暈了過去。
再一看,難怪暈了過去。
只見背後那紅木房梁上,三尺白绫高懸,白绫纏繞的圈子裏,正圈着一個長發紅衣吐着舌頭的慘白臉女鬼。
女鬼正瑟瑟發抖:“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女鬼不好吃的。”
寧晚晚:“……”
怎麽覺得這女鬼,有些沙雕?
當下寧晚晚放下幾分害怕,試探道:“我不殺你,你自己走行嗎?”
女鬼嘤嘤嘤哭着:“我我……腿軟,走不動。”
寧晚晚:“……”
莫不是還要她把她抱下來?
你這鬼怎麽一點職業道德都不講!
寧晚晚在心中罵罵咧咧,卻還是大着膽子上前,把上吊的女鬼放了下來。女鬼下來以後,蒼白的小臉微微一紅,羞澀扯着袖角:“謝謝你,我剛剛不小心被白绫卡住了。”
“不必謝,舉手之勞罷了。”
寧晚晚暗罵你害羞個鬼啊,再一想,她好似的确是鬼。
女鬼又昂起慘白慘白的小臉看寧晚晚,星星眼:“哇,你真好看。”
寧晚晚有意試探她,便說:“你也不錯。”
女鬼連連擺手道:“不不,我差遠了,我死前也差遠了!”
寧晚晚心說,好家夥,你果然早就死了,是個鬼。
但問題是,作亂抓走新娘的,不是一只妖獸嗎?
這女鬼為何又會突然出現?
“咳咳——”
忽然女鬼清了清嗓子,開始正經道:“恩公,雖說你方才救了我,但我們還是要走程序。”
寧晚晚:“……什麽程序?”
女鬼睜大了又圓又黑的眼,空洞洞的,問:“你是真心想嫁給你的新郎嗎?”
寧晚晚正要說,真心,比真金還真。
但她忽然又感到頭皮一陣刺痛,有什麽力量控制住了她,讓她無法再說出任何一句謊言。于是她聽見自己木着嗓子,嘶啞道:“不願意。”
女鬼于是彎眉一笑。
像是找到了什麽遺失已久的寶物。
“不願意也沒關系。”
“真的沒關系。”
“我帶你走。”
……
女鬼的聲音空靈低沉,似催眠的童謠,饒是寧晚晚有築基修為在手,也覺得頭昏腦漲,身體不能自控。
這種時候,照理說她是要一咬牙,狠狠咬破舌尖,說不定就能從這幻境控制中走出來。
然而寧晚晚轉念又一想——
不對啊,我這次來就是當誘餌的,我跑什麽跑?
于是幹脆眼一閉,矯揉造作地捂着胸口倒地:“哎呀,我,我失去意識了。”
女鬼:“……”
她的催眠咒還沒念完呢。
還是第一次有新娘這麽上道,女鬼心裏美滋滋的。她也沒多想,扛着暈倒的寧晚晚就往外跑,不一會兒就跑了個不見蹤影。
與此同時。
方宅前院。
太一仙府無所不能的內門弟子們,正圍着一件衣服,發了愁。
衣服自然不是尋常衣服。
黑烏冠,赤長襟。
這是一件新郎官穿的婚服,昨天夜裏才急急忙忙趕了出來,袖口的金線都是剛剛縫上。
然而,棘手的問題出現了。
給誰穿?
自然不會是方家那原本的乘龍快婿。
連新娘子都換人了,新郎官更是沒有不換人的道理。
可穿上了這身婚服,哪怕是假的,那也是成親。
與寧晚晚成親。
這事實甫一出現在衆人腦海中,第一反應,均是驚愕。
可不得驚愕!
天天出現在眼前撒嬌賣萌的小師妹,看着她從小小的一個團子慢慢長大,越變越美,出落的沉魚落雁,忽然一夕之間,小團子成了妻子,道侶,誰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但驚愕過後,卻又不可控制地聯想起新郎新娘拜堂的畫面。
寧晚晚穿着婚服,大紅色的蓋頭遮住了她雪白的小臉。她似乎笑了笑,那笑容是羞澀的,好奇的,杏眼漂亮極了,嘴唇抹上了胭脂,像成熟的櫻桃,紅的嬌豔欲滴。
畫面讓人着迷,勾起人許多無端的妄想。
不知是誰第一個,鬼迷了心竅般開口:
“我來吧。”
說話的人是一個內門弟子。
雖是內門弟子,但這人倒也不算平平無奇,靈根乃是罕見的單雷靈根,只是時運不濟,進府的時候青鶴劍尊已經不再收關門徒弟,于是屈就去了內門。
但盡管在內門,此人的修煉速度也很驚人。
上次萬妖秘境試煉中,他得了第五名。
是以他覺得自己有底氣穿上這身婚服。
但很快,謝子陽開了口,他笑着,很溫和的模樣:“師弟,知道你殺妖心切,但我看這個機會還是讓給我吧,昨天夜裏裁縫上門做衣服,我付了加急的銀兩,你們那時都睡了,所以衣服是按照我的尺寸做好的,其他人穿,恐怕不合身。”
那弟子臉色一僵。
謝子陽這話說得聰明。
首先,他誇了那弟子,伸手不打笑臉人;其次,他又強調了,衣服是他昨晚上找裁縫加急趕出來的,他付了錢,這邊讓他有了旁人所沒有的處置權利;最後,當然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尺寸。
一旁蠢蠢欲動的弟子們懊惱:
怎麽就忽視了這麽重要的一點!
“尺寸不合”,那可真是所有勸退旁人的理由中,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衣服再好,理由再多,你穿不上,又有什麽用?
不愧是首富謝家的謝子陽,修煉的天賦雖不高,可為人處事的缜密,是其他人所萬萬不能及的。
然而,就在衆人以為謝子陽十拿九穩了的時候。
子車皓淵開了口:“不妥。”
子車皓淵素來高冷,在仙府裏不太開口講話,可他的修為,他的天賦,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因此他一說話,衆人就都期待地看着他。
謝子陽可不怕他,當下語氣生硬:“為何不妥,師弟?”
子車皓淵神色如常:“二師兄有所不知,此妖獸兇險異常,連點蒼派那元嬰真人都有去無回,新郎的身份過于顯眼,我擔心二師兄受傷。”
謝子陽急了:“怎麽會!”
他好歹,好歹也是個金丹修士。
怎麽會這點自保能力都沒有?
然而,看着子車皓淵那張高冷英俊的臉,他卻又不得不承認,的确,他在修為境界上,差了這師弟許多。
謝子陽不甘心地攥了攥拳,眼眸微暗。
如果他再強一點就好了……
子車皓淵道:“二師兄,我也是為了你好。”
謝子陽苦笑:“我明白。”
子車皓淵又說:“我與二師兄身形相近,衣物尺寸應當也是相同。”
這話就說的很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但圍觀衆弟子覺得奇怪,明明之前,寧晚晚黏着子車皓淵的時候,子車皓淵可是對寧晚晚避之唯恐不及的。
現在是怎樣?
子車皓淵轉性了,決定接受寧晚晚?
可他不是還有個婚約對象麽?
衆人紛紛心裏鬧了嘀咕。
這時,都以為他已經放棄的謝子陽卻拿出一樣寶物來:“但師弟還是多慮了。有這伏妖甲在,哪怕是天階妖物,也無法害我性命。此物我本欲贈給晚晚,奈何綁定了我的靈府,所以,師弟不必擔心。”
他微笑着,語氣仍是一如既往地平和,內裏卻透着不容置疑地堅定。
子車皓淵臉色一僵,本就沒什麽溫度的表情更冷了。
他的自尊心不允許他繼續争下去。
然而,不甘心的情緒卻仿佛種子,在他的心裏生了根發了芽,一道不容忽視的聲音正在他的腦內瘋狂叫嚣:
阻止他。
寧晚晚不可以嫁給其他人!
恰在此時,賀停雲自門內走了出來。
他的身後跟着唯唯諾諾的方家老爺。
賀停雲仿佛根本沒發現門外弟子們的争端,他徑直走向了那件婚服,手将婚服輕輕挑起,問:“怎麽,都愣在這裏做什麽?”
劍拔弩張的氛圍陡然消失。
謝子陽松了口氣,笑道:“沒什麽,大師兄,大家在商量誰假扮新郎官呢。”
“哦,商量出結果了麽?”
賀停雲微微挑眉。
謝子陽老實道:“尚未,不過我覺得我可以,衣服也是昨夜照我的尺寸趕制的。”
賀停雲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對吧?”
謝子陽訝異:“啊,什麽不對?”
“尺寸不對。”
賀停雲說。
說罷他将手中的婚服向上一扔,嶄新的婚服就好像有了靈性一般飄了起來,婚服剛好飄到謝子陽面前,肉眼可見的小了一整圈。
“怎麽會……”
謝子陽怔住。
他記得昨夜明明裁縫是量了他的身體。
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
賀停雲已經雲淡風輕地揭過這個話題:“這個尺寸,誰可以?”
衆人鴉雀無聲,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落在賀停雲本人身上。
賀停雲是大師兄,劍尊首徒,他的地位和修為總是讓人忽視了他的身材,實際上,他非常清瘦,總是病恹恹的模樣,比所有弟子都瘦。
謝子陽穿不上的衣服,賀停雲穿着卻剛剛好。
結果已經昭然欲揭。
有聰明點兒的弟子揣摩賀停雲的想法,小心翼翼開口:“大師兄,不若就由你……”
話沒說完,一陣慌亂的驚呼自後院傳來:
“不好了不好了!”
賀停雲臉色難看,正欲發作。
那人又喊:
“妖獸來了!”
“新娘子被她擄走了!”
衆人霎時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