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別說旁邊的侍應生,就是見過多少大風大浪的高升都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他像是被黎非凡的話給架在了那兒,一時間應聲不對,指責更不對。

而後邊的書奕輕倒像是對他的身份有了猜測。

臉色瞬間不對起來。

大約是作者過分想把這個主角塑造得像一束光,不僅能照進男主霍韞啓心裏,還要照進後面各種男二男三男四等支線人物心裏,像個普照大地的清純小白花。這導致書奕輕人設經歷非常簡單,目前大學還沒畢業,是家裏最受寵的小兒子,從來沒有接觸過社會的殘酷和陰暗面。

自然,也就學不會遮掩情緒。

黎非凡看見對方眼裏閃過的那瞬間敵意,心想這也不算太單純,至少直覺還挺準的。

書奕輕果然立馬冷淡起來,只點了下頭說:“你好。”

連這個你好都顯得格外勉強,更別說伸手回握他。

黎非凡聳肩,若無其事收回手。

他轉身順手從路過侍應生手裏的托盤中取過一杯紅酒,聽見書奕輕問高升,“二哥呢?他人現在在哪?”

二哥就是說的霍韞啓,霍韞啓是霍家上一代家主霍魁的老來子,上面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大哥。霍魁死後霍家嫡系男性就剩下這兩兄弟,但随着家族派系鬥争越來越盛,所謂兄弟也就只是維持着一個面子上的名義而已。

底下的人叫着二爺,是因為他近年在霍家威望極高,已經有隐隐壓過大哥霍盛的趨勢。

但霍韞啓今年也不過二十七歲。

這個背景設置注定霍韞啓要背負很多。

而唯有保持着小時候叫他二哥這個習慣的書奕輕,對他來說是和其他人不太一樣的。

黎非凡不想吐槽這種“你是我黑暗人生裏唯一的光”這種爛大街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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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看書的時候他就在想,就書奕輕這種小羔羊,放在現實社會裏進了霍家這種家庭,那不得分分鐘被人給生吞活剝了。

但沒辦法,一切只為狗血感情線服務,其他都是浮雲。

不管黎非凡此刻心裏在想什麽,旁邊的高升終于是回神。

高特助就是高特助,分分鐘切換上得體笑容。

“二爺現在還在會客。”

書奕輕:“那他忙完了你告訴我一聲,我有事問他。”

這下不止黎非凡心裏門清,就連高升都知道書奕輕此次回來,就是要當面找霍韞啓求證的。

問的也就是黎非凡的存在究竟是怎麽回事。

高升頓覺棘手。

書奕輕回來的這個時間太湊巧了。

“已經通知過二爺了。”高升面上完全不顯,繼續說:“我讓人新收拾了一間幹淨院子,你長途飛行估計也很累,待會兒我讓廚房準備點你愛吃的送過去。”

他顯然是和書奕輕打慣了交道的,知道對方一切喜好,也知道怎麽應對他最好。

言行舉止無一不妥帖周到。

也就黎非凡分分鐘看穿高升其實是想要先穩住書奕輕的意圖,至少要先離開這種公衆場所。

但黎非凡知道他今天要失算,因為按照情節來算,書裏前期本來講的就是霍韞啓前腳設計書奕輕出國,後腳就包養金絲雀致使主角之間誤會重重。

而且這場宴會的情節場面鬧得很大。

真讓他高升兩句話輕而易舉避開了,這後續情節還怎麽展開?

也就是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聲音。

“奕輕?”

一共四個人,三男一女。

他們看起來和書奕輕很相熟,走過來熱絡問:“你不是去國外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書奕輕看起來也很驚喜,很快跟人攀談起來。

高升看對方一時半會恐怕走不了,開始頻頻看手表。

黎非凡随手擡起左手胳膊肘搭在旁邊高升的肩膀上,不管對方那一瞬間僵硬的身體反應,另一只手擡着杯子緩緩把半杯紅酒一次性喝了個幹淨。

他不比高升矮,拿人當了個支架喝酒姿勢賞心悅目。

高升顯得莫名其妙,但大概是黎非凡的動作太過随性自然,他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把人推開。

他甚至在側頭看見黎非凡不斷緩慢滑動的喉結時,皺眉提醒:“離正式晚宴還有一個小時,別喝多了失态。”畢竟之前和陳總那事已經鬧夠了笑話,身為特助他有責任和義務維護自己老板的名聲,這種事情有一次就夠了。

黎非凡把整杯喝光。

他拍拍高升的肩膀說:“你不懂,你現在再着急都沒用。我這麽跟你說吧,一般在知道馬上就有大戲上演的時候,喝點酒放松放松比什麽都強。”

高升冷漠臉,剛想說你別唱大戲就謝天謝地了,畢竟最後收拾爛攤子的人都是他。

結果轉眼就發現面前站了人。

是書奕輕那幾個朋友。

黎非凡胳膊肘還撐在高升肩膀上,他仔細回想了一下書裏描寫的這場宴會的具體細節。

沒錯了,原身這天晚上最開始丢臉的場景之一。

作者為了充分爆發主角之間的矛盾,出現了書奕輕的幾個朋友,這幾個朋友極力展示了主角身邊正面角色的重要性。

不用書奕輕去找霍韞啓,分分鐘證實了黎非凡就是那個小妖精。

既激化了主角矛盾,還能打臉炮灰。

炮灰黎非凡按按額頭:頭疼。

更為自己未來可能還要經歷的不少垃圾劇情感到來自整個世界的深深惡意。

此刻的書奕輕一臉蒼白,顯然是從朋友口中聽說了黎非凡的事。

而身為主角的助力團,正義感讓幾個朋友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你就是黎非凡吧?”其中一個男生看着黎非凡和高升的姿勢,開口就道:“不正經的人果然連行為舉止都放蕩,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随便什麽人都敢勾搭。”

黎非凡無比純潔地看了一眼高升,正好發現高升也有點黑臉趨勢。

黎非凡猜他也許是不想被人誤會被自己勾搭。

黎非凡反手就挑了挑高升的下巴,還往人臉上輕輕吹了口風,揚眉朝對面看過去,“弟弟,你是指這樣嗎?”

他喝了酒上臉,暴露在光線裏的皮膚白中染紅。

此刻挑着眉的眼尾都透着張揚。

對面幾個人顯然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套路。

被噎的臉色幾番變化。

最後化成一句:“不知廉恥!”

黎非凡,“哇,你們都這樣罵人嗎。”

對面:“……”

高升今晚遭受來自黎非凡的刺激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他真的很想問這人憑什麽這麽做作。

誰給他勇氣的?

但是他看着旁邊這人翹起的嘴角,居然到此刻都沒産生把人一把甩開的念頭。

所以幹脆化身精英特助一句話不說。

雖然并不理解這人為什麽比以前更變本加厲了,但是也知道他剛剛的動作不是真想對自己做什麽,他一個助手不至于計較這個。

“阿偉。”書奕輕當即走上來扯了扯男生的胳膊,皺眉:“別說了。”

黎非凡還沒吐槽阿偉這名字的随便,另外又有人加入。

“奕輕你別管,阿偉這話又沒錯。”

“本來就是,現在他的事圈子裏都傳遍了好不好,他自己是怎麽勾搭上霍二哥的自己清楚。”

“誰不知道他是個什麽人,這種人多看兩眼都嫌髒眼睛。”

“指不定跟過多少個男……啊!”

黎非凡收回在男生腦袋上敲碎的高腳玻璃杯的手,無視邊上女生的尖叫,另外幾個人呆若木雞的眼光,以及周圍被吸引過來的大片注意力。他把只剩個玻璃腳的碎玻璃随手扔進邊上侍應生的托盤裏,發出咚一聲輕響。

然後慢條斯理在已經被砸傻的男生肩膀上蹭幹淨手上的酒漬。

修長而分明的手指看起來很洗眼,他擦完了随便往人頭上看了一眼,開口說:“沒流血啊,看來我力度把握得挺準的。”

書奕輕最先反應過來。

“你幹什麽?”他皺眉上前,“你怎麽能随便打人?”

這動靜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這人瘋了吧?”

“誰啊這是?”

“天,聽說這好像是跟着霍二爺那個。”

“啊?脾氣這麽爆的嗎?難怪之前就有人在傳他不知收斂,這麽短時間得罪了不少人。”

“這種人就算借臉上位也絕對跟不了多長時間的,霍家什麽家庭,能忍得了這種脾性的?”

兩輩子都不知道收斂兩個字怎麽寫的黎非凡。

“知道為什麽打你嗎?”他無視邊上的所有聲音,音量也不高,足夠周圍幾個人聽見,開口說:“原因正是你們自己說的。太髒了。”

黎非凡擡眼看了看這幾個憑空出現的像催化劑一樣的人,內心極度無語,語氣丁點沒飄。

“一個一個年紀不大滿口放蕩髒了你們眼睛。我看你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麽地方,這裏是玉京園。數過今天這裏來了多少名門望族頂級名流嗎?知道搞砸了是什麽後果嗎?”

黎非凡理了理其中一個男生的衣領,“還是學生吧,我雖然跟你們一樣大,但我這人書讀得不多,也算不上正經人。但是,我是什麽人輪不上你們評價,二爺的地盤上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撒野。”

旁邊原本因為黎非凡突然動手反應慢半拍的高升,因為這番話停住了上前阻止他的動作。

從高升的默不作聲黎非凡就知道自己的方向對了。

不管情節如何發展,任何情況下高升絕對還是會以霍韞啓利益為先。

只要搬出了這大boss,他再是個小魚小蝦也能唬住人。

說着滿口的義正言辭,黎非凡心想這狐假虎威的滋味還不算糟糕。

原身被打臉而狂怒無能是因為他本來心裏就有鬼,那副裝起來的樣子自然被人一戳就破。

但他又不是原本的黎非凡。

而書奕輕作為主角當然不會什麽都不做。

他的人設也不是那種只會躲在朋友身後的小白花。

他伸手拉開挨打的男生站到黎非凡面前。

“我承認我朋友剛剛的話是有些過分了,但你也不能随便就動手打人吧。”

“跟我朋友道歉。”

先檢讨後講理,眼神堅定,果敢善良。

這就是主角與生俱來的光環,如此清純而不做作。

作為正義一方,怎麽可以反被教育,是吧。

可今天他要不教育,挨教育的人就得是自己。

打小連班主任的教育都不怎麽聽的黎非凡抱着手挑眉看着書奕輕。

黎非凡記得整本書他都是小太陽貫徹到底,雖然中間天雷滾滾狗血不斷,但他年少由家裏慣着,後來有各種男配輪番寵着,更有霍韞啓從頭到尾明裏暗裏護着。

他不天真誰天真。

有的人天真了,就得有人為這份天真和純粹買單。

比如某個最後殺人坐牢的男四,郁郁而終男三,傾家蕩産男二……

包括他這個中途就失去作用而被迫消失的不知道男幾。

為此幹盡了多少無腦事,跟傻逼一樣。

黎非凡莫名笑了好大一會兒。

笑得周圍的人都莫名其妙。

“我要是不道歉呢?”他問。

書奕輕皺眉:“我不相信二哥會把你這樣的人放在身邊。你說得沒錯,今天場合特殊我也不想給二哥惹麻煩,但我會自己問清楚。”

“你會哭的。”黎非凡一邊厭煩一邊又對本沒有壞心思的主角憐愛了,“我說認真的。”

書奕輕一臉被狠狠羞辱到的樣子,臉都氣紅了。

但轉眼他就定定地看着黎非凡的身後方向。

黎非凡立馬就知道這種場景一般都是有重要人物登場,忍不住心裏嘆氣。

這大戲啊,唱起來沒完。

下一秒又眨眼轉身,看着來人。

“二爺。”他上前非常自然地握住男人的胳膊,笑容中帶着熟稔,熟稔中又帶着親近,像是責怪說:“說好的一個小時,怎麽才來。”

高升看着連身影都晃了晃的書奕輕。

再看看對面看着很像那麽回事,但所有行為就差寫着放肆兩個字的黎非凡。

只有一個感覺。

今晚這夜怕是過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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