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別說蔣勳站得近, 現場其他人注意到霍韞啓的動作後瞳孔都微微地震，看着黎非凡的目光也從一開始的好奇變成了隐隐的忌憚。
他和霍二爺關系不俗，只要眼睛不瞎的都看出來了。
但霍韞啓毫不在意, 放在他腰側的手驟然收緊，偏頭就在他耳邊低聲，“騙子。”
“我都不知道爺什麽時候屬狗了？”黎非凡瞄了他一眼, 不知道這人現在幹嘛管自己到底喝沒喝酒。黎非凡不想被他揪着這個問題不放，頭微微偏過去，用同樣的聲量在他耳邊說：“注意到那邊那個穿白西裝的沒有？”
霍韞啓不經意般往那邊掃了一眼，回頭給他一個詢問的視線。
黎非凡：“你放開我我就告訴你一個剛聽來的八卦, 有關你死對頭秦家的，怎麽樣？”
“嗤。”霍韞啓看他，“你倒是慣會讨價還價。”
他們這旁若無人的樣子看得其他人反而不好意思起來。
其實也不過是幾秒鐘的事情, 沒人聽見他們具體說了什麽，但肢體動作太多熟稔自然。
尤其是一些年紀輕一點的。
能出現在蔣家的, 家世再差也不會差到哪裏, 不管是他們的父輩或者同齡人在外邊玩兒得有多花, 但至少這圈子裏從沒有人親眼見着兩個男人在這種場合下毫不遮掩。
但畢竟是霍家二爺。
這場景又好像沒什麽不對。
霍韞啓終究是松開了他。
當然不是為了黎非凡口中的所謂八卦，這種消息又不算是藏得多深的秘辛，霍二爺想要知道不過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而且就他剛剛看秦宵那一眼，他未必不知道。
松開黎非凡是因為這畢竟是公共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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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後人都散得差不多了。
說是讓霍韞啓處理其實哪裏用得上他, 大多數其他人随着蔣家老爺子走了，這一圈的年輕人迫于壓力，也不管會不會被自家爹媽責罵，跟着他們屁股後面溜的溜跑的跑。
霍韞啓很快被其他事情牽絆住, 也要走。
只剩下蔣勳幾個人還留在原地。
霍韞啓交代黎非凡：“今天晚上可能會在蔣家這邊留宿, 老爺子找我有事要談。”
黎非凡點頭, “知道了。”
霍韞啓：“再有這種事叫人，不要去摻和。”
黎非凡繼續點頭，“知道。”
霍韞啓：“還有，別再讓我發現你喝酒。”
黎非凡黑線，“你到底是蔣老爺子找來管人打架的，還是找來管我的？”
霍韞啓不鹹不淡掃了他一眼。
黎非凡舉手：“好好，我保證。”
霍韞啓帶着人走了，留下黎非凡和幾個之前還叫他黎少的同齡人大眼瞪小眼。
霍韞啓在的時候他們不敢說話，此刻終于松了口氣。
蔣勳拿着他媽塞給他的剝了殼的白雞蛋，一邊按着自己的眼睛，一邊看着霍韞啓離去的背影，和黎非凡感慨說：“原來大名鼎鼎的霍家二爺也這麽啰嗦。”
“你是不是嫌自己眼圈不夠黑？”黎非凡斜他。
蔣勳站在他旁邊撞他肩膀。
笑得頗為猥瑣，“你老實說，他是不是就吃你這一套？”
黎非凡插兜站着，随口問：“什麽這一套？”
“身嬌體軟，一推就倒啊。”蔣勳這人什麽都能往這上面聯想，繼續拐他，“我看你挺得心應手的嘛，在他面前逆來順受乖得像只小野貓。”
黎非凡白他：“你要不會說話就閉嘴。”
黎非凡愣是被蔣勳這家夥的形容搞得渾身不自在。
他确實不習慣忤逆霍韞啓，那是因為從他潛意識認知當中霍韞啓就掌控着原身的命。所謂成為一只合格的豪門金絲雀，一開始表面功夫至少占據了百分之八十。
直到現在，讓他在一個自由人和現今身份上做選擇，他百分百會選擇自由。
只不過曾經的不甘、任務，不得不應付，随着黎非凡跟在霍韞啓身邊的時間越來越長，漸漸變成了習慣、信任，随手拈來。
這是他們一起走了這麽長的路的一種默契。
黎非凡确信自己最初的選擇是沒錯的。
只不過自從他跟霍韞啓坦白了自己做夢的事情之後，黎非凡的确發現了一些變化。
比如一開始霍韞啓的強勢、威嚴用在他身上幾乎少有，以前那都是黎非凡招貓逗狗步步緊逼，惹毛了他才會看見。但黎非凡發現現在的霍韞啓耐心遠不如從前了。
就像剛剛，喝個酒居然還威脅他。
蔣勳根本不搭理他的話，偏頭看他繼續說：“說你野貓你這是還不好意思嗎？這有什麽的，你撓人那也是在床上撓，我他媽又看不見。”
“我他媽能打死你。”黎非凡擡腳踹他，“我告訴你別把你自己那套套我身上啊，我們家二爺純情得很，你以為誰都是你呢，瞎搞小心哪天死床上。”
蔣勳一個趔趄躲開，下一秒又跳過來勾黎非凡脖子。
“說說嘛，我真挺好奇的。”
黎非凡一言難盡看過去，“你好奇什麽？”
“好奇他霍韞啓床上功夫怎麽樣，狗屁純情，他是不是不行？”蔣勳自己越說越興奮，好像在這個話題裏能把一直以來像泰山一樣壓在他頭頂的人壓下去一樣，非要黎非凡描述。
黎非凡被這傻子纏得不行。
果然像霍七那種先是被原身家庭荼毒，後來又被主角荼毒但還是很好騙的二代才是少數。
蔣勳和黎非凡一樣大，簡直就是萬金油，油滑的油。
黎非凡哪知道他家二爺床上功夫怎麽樣，他又沒有實踐過。
他把蔣勳的胳膊從肩上丢開，應付他，“不勞你操心。”
“你心虛！”蔣勳立馬像抓住了天大的把柄，“是不是我猜對了？”
黎非凡睨他，“你自己去試試？”
“操。”蔣勳菊花一緊，“老子正經男人。”
蔣勳一邊煩着他一邊和他并排着要離開後花園，到了拐角的時候黎非凡突然回頭往身後掃了一眼。
然後他看見了秦宵。
秦宵一開始原本離開了，但是現在居然出現在了後花園另一邊的牆角。
見黎非凡突然看過去的時候也不躲開，甚至沖他露了個笑。
黎非凡頓時感覺到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很難相信一個那麽年輕的人，眼底的黑像是深井一樣看不見底。那笑容也很難形容，像是看見了吸引他注意力的東西，友好到讓人心驚。
蔣勳發現他往回看。
“你幹嘛呢？”他問。
黎非凡回頭：“沒什麽，看見了秦宵。”
“操。”蔣勳一聽就要帶人往回走。
黎非凡一把拽住他，皺眉：“你還想惹事呢？沒被你爸媽教訓夠？”
蔣勳一聽倒是收斂起來，他說：“我這不是有些氣不過嘛，我就最看不慣他總是暗中煽風點火，出了事就屁話不說的臭德行。”
“少打交道就行了。”
黎非凡憑自己的直覺就知道這個秦宵不沾染最好。
但事實是你不想沾染的，有時候不代表對方不會主動上門。
蔣家今晚熱鬧，深夜了人都還很多。
黎非凡沒事陪着姚照紅他們一群太太打了幾圈麻将，他人長得好看又會哄人，牌一把一把往人手裏喂，搞到後來一個個恨不能拉他當幹兒子。
蔣夫人看他也是越看越滿意，轉頭就對着姚照紅小聲說：“難怪你沒意見了，是個真機靈的。”
“聰明的人多，但有心之人難得。”姚照紅語氣平靜，她道：“我跟韞啓的關系你也知道，以前每周六晚上回本家吃飯的規矩他一個月能回來一次就不錯了，但自從他在他身邊，再沒有落下過。”
蔣夫人面露一點驚訝，顯然是沒料到還有這種小事情。
就說黎非凡今晚，他喂了數把牌的那位周太太重要嗎？
對黎非凡本人而言其實一點也不重要。
但是那是霍家下半年深度合作的公司老總的妻子。
最終是為他自己也好，為霍韞啓也罷。
姚照紅其實都不在意。
一個人的品性是騙不了人的。
至于自己兒子當初是怎麽找上人家的，是否虧欠，又是否有真心，等他哪一天意識到自己上了心，将來都得一一還回去。
姚照紅見一把結束，就對黎非凡說：“行了，你也別在這裏陪着我們了，怪無聊的。去看看韞啓那邊結束沒有，我聽他說你最近一直在吃藥，他要是太晚你就自己早點睡。”
黎非凡不顧一衆太太的挽留，笑着站起來。
“行，那我就先去看看。”
他功成身退走了，後邊蔣夫人問：“怎麽吃上藥了？身體不好？”
“心悸。”說到這個姚照紅也是眉心微皺，“我聽家裏的管家說連當年給老太太治病的祝老都請來了，沒什麽用，現如今韞啓又在做什麽身體測驗，為的就是這個。”
蔣夫人唏噓，“這毛病可大可小，我老公前年在國外倒是認識一個醫生，有機會我給你打聽打聽。”
姚照紅：“行，你留意一下吧。”
黎非凡不知道他當初順嘴胡來的婆婆也替他操心着身體的事兒。
他從之前打麻将的廳裏出來，在繞去霍韞啓所在的前廳路上，再次撞見了秦宵。
也不能說是撞見，對方看起來很像是在特地等他。
“有事？”黎非凡問。
那是庭院裏的小路，而且旁邊就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擋住了不少光線。
秦宵站在他面前，“談談？”
“找我談？”黎非凡皺眉，“我們有什麽好談的。”
其實隔得近了黎非凡就發現秦宵其實沒有自己高，西裝穿在他身上顯得空空蕩蕩的，尤其是在夜晚的加持下，加深了他身上的病态感。
他的聲音也很怪，完全不是年輕人的聲線，有種粗粝的沙礫感，聽起來像是那種用鋼筆尖劃破紙張的感覺，讓人不太舒服。
秦宵說：“你跟我合作。”
他不像是傍晚帶着一群年輕人和蔣勳起沖突時候給人的樣子了。
眼前的他毫不遮掩他心底的暗，人格裏的灰。
他暴露在黎非凡面前的就是一個扭曲且有心機目的的人，他說：“我想要秦百夜身敗名裂，而霍家顯然也很樂意看見這個結果，不是嗎？”
黎非凡站在那兒，皺眉思索半天。
“這跟我有關系嗎？”黎非凡有些好笑，“你恨秦百夜不假，但你顯然沒本事扳倒他，你要真有籌碼你完全可以直接找二爺談，來找我，不就證明你不行？”
黎非凡剛說完就感覺到秦宵身上一股壓抑的憤怒。
但那種憤怒掩蓋在眼底，讓他最終用一雙黑透了的眼珠子盯着黎非凡，最後又扯了一下嘴角說：“你沒說錯，我的确沒本事扳倒秦百夜，但是你也不比我好到哪裏去。寄人籬下任人擺布的感覺也不好受是吧，只要我們聯手，你就能在霍家徹底翻身。”
黎非凡認真了一點。
但他不是在思考這個秦宵話裏的可行性，而是在思考自己在原著裏到底有沒有看見過這個人。
因為他在秦宵身上感覺到了最初看書奕輕的感覺。
那種提線傀儡，為走劇情活在自己的世界裏的感覺。
但最終回想，事實上是沒有的。
難道是什麽隐藏劇情線？
黎非凡問他：“你說我任人擺布寄人籬下，但全世界都知道我深受二爺看重，我沒有理由為了你這麽個莫名其妙的說法就答應跟你合作吧。”
秦宵倒是不比那個最近很久沒出現的主角，并沒有被帶跑。
他嘴角揚起，“但你願意一輩子困在姓霍的囚籠裏嗎？你也不願意對吧？”
秦宵見他沒說話，像是知道了他的想法。
他笑意越發加深說：“我非常懂這種感覺，那讓你透不過氣，你拼命想要掙脫但是你掙脫不了。跟我合作，你能從霍韞啓那裏拿到秦家的不少商業漏洞，而沒有人比我更清楚秦百夜本人的弱點在哪裏，只要我們合作，讓秦百夜再沒有翻身的可能将是指日可待。”
黎非凡仿佛看見了那種修真小說裏全身冒黑氣的大反派。
嘴裏說着我要征服天下，暢想未來。
黎非凡先是被自己的念頭逗笑，然後才對着秦宵說：“抱歉啊，我對你的計劃不是特別感興趣，我也不會選擇跟你合作。”
“為什麽？”秦宵立馬問。
黎非凡已經不太耐煩了，直接說：“因為你給的籌碼一點都不吸引人，我家二爺就算真有個籠子裝着我，那籠子也是用金子做的。你有什麽？有盛世理想，還是你異想天開？”
秦宵咬牙：“你會後悔的。”
“那可真是遺憾。”
黎非凡無語了一瞬，錯身從他旁邊繞開。
就算有什麽隐藏線這個秦宵也是個失敗者，
秦百夜是敗在霍韞啓手裏，根本提都沒提過這個秦宵。
他是瘋了才會和他聯手吧。
黎非凡繞過那片視野盲區，剛繞過牆角走到另一邊，就看見草坪上的高大男人轉過身。
轉過來的是霍韞啓，他身邊還站了另外一個人，黎非凡多看了兩眼才認出是遲靳。
“你什麽時候來的？”黎非凡上前問。
遲靳笑了笑，“蔣家的壽宴我本來就該來，只是有事耽擱晚了點。”
黎非凡也不在意這個，随口哦了聲。
他們這個位置更靠近牆角轉過去黎非凡剛剛站着的那地方。
而草坪不遠處還錯落站了不少人，都三兩成堆拿着酒杯相互交談。
霍韞啓手裏的紅酒杯換到左手，招手示意他站過去。
黎非凡就往他身邊挪了一步，發現霍韞啓的手從自己的後衣領處撚出一片樹葉，指尖不小心擦過頸側，讓黎非凡不自覺偏頭動了動。
黎非凡見他丢掉後問：“你這邊忙完了？”
“差不多了。”霍韞啓說。
黎非凡發現他說完還盯着自己脖子，他正想問是不是還有落葉，就聽見霍韞啓突然問他：“喜歡金的？”
黎非凡一愣，就知道他估計是聽見了。
他當即戒備看過去，“我剛碰見一神經病而已，你別瘋啊，金的老子也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