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入V二更
蕭玖小心翼翼下到鐵皮石斛所在的地方, 把這一片都收進了空間,只留下了一些剛發芽的幼株。
她還在不遠處看到了一棵蘭花,挪到近前一看, 蘭花的葉片上有金邊,花瓣上還有紅色斑紋, 如果她沒記錯,這應該是蘭花中比較珍貴的荷之冠。
在她的前世, 這樣品相的荷之冠至少能賣個幾十萬,蕭玖臉上露出笑容, 真是收獲滿滿的一天呢。
她小心地把手覆上去,把這棵“布林布林”閃着人民幣光華的荷之冠收進空間。
她的空間裏已經有一小片蘭花園了,但每次,她碰上蘭花, 都會不由自主地移植進空間, 即使是不值錢的春蘭,她也有移植, 這更像是一種前世帶來的習慣和對前世的懷念。
她這幾年已經越來越适應自己是這個時代的蕭玖了,但這并不表示,她一定要摒棄前世自己的習慣與愛好, 她就是她。
收好荷之冠後, 蕭玖就準備上去了,今天出來的有點久了,她得在家人下工之前回去,不然母上大人又要念叨她了。
經過這麽多年的空間井水和異能的滋養, 蕭玖的身體素質極好, 她極為輕松地從懸崖下上來, 解開腰上的藤蔓後, 蕭玖就往山下趕去。
她也沒想到此行這麽順利,接下來,她就只要嘗試一下怎麽出其不意地使用荊棘和藤蔓就可以了。
她現在已經九歲了,這之後漫長的十年時間裏,會發生很多事情,她不确定這個偏遠的山村能不能在這十年裏安穩度過。
但擁有自保的能力是她迫切需要的東西,都說居安思危,蕭玖想,她要不要找機會在空間裏囤些辣椒水啊,只是現在沒有噴瓶,不好使用。
那辣椒粉呢,這也是自保神器啊,真遇上壞人,又不好使用藤蔓和荊棘的時候,辣椒粉簡直不好太好用。
回去就在空間裏種些辣椒磨成粉,以備不時之需,反正家裏辣椒多,她随便剝幾顆種子根本不會有人知道。
思考着還有什麽東西是能防身的,忽然重物落地的聲音,伴随着痛呼聲傳到了蕭玖的耳朵裏。
蕭玖的耳朵是能在幾裏外聽到魚躍入水的聲音的,這聲音別人可能會聽不見,她卻能清晰的聽見,并且辨別位置。
她幾乎沒有猶豫就往聲音發出的方向走過去,呼痛的聲音帶着悶哼,她聽大不清楚,不過,不管認不認識,她碰上了,就沒辦法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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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玖走了一段路後,發現倒在山路上的是一位不認識的老者,頭發花白,滿面風霜,衣衫褴褛,幾乎是瞬間,蕭玖就确定了老者的身份。
沒有任何猶豫,蕭玖來到老者身旁:“老爺子,您怎麽樣了?”
蕭玖沒有立刻去扶起老者,倒不是因為前世見多了碰瓷,不敢扶,而是,她多少知道一點醫學常識,如果老者是摔倒的,意識又清楚的話,最好能确認老者的傷處,免得直接扶,引起二次傷害。
老者顯然還有意識,艱難地指向腳踝:“蛇……”
蕭玖秒懂,老者這是被毒蛇咬了,怕移動老者,加速血液循環,反而加快蛇毒發作,蕭玖沒有移動老者,而是拉起老者的褲腳,查看傷口。
老者已經開始意識模糊了,蕭玖避着他拿出削筆刀,這還是她上學的時候,大舅送給她,是她身上唯一的利器了。
用空間井水清洗了一下,沒辦法了講究了,蕭玖直接把空間井水當酒精用了。
她在老者的腳踝傷口上劃了個十字,開始擠壓裏面的毒血,說蕭玖矯情也好,潔癖也好,她實在做不到直接用嘴吸毒。
擠壓了一陣後,見老者嘴唇的紫色褪去了一點,蕭玖想了想,還是喂了老者一點空間井水,不管怎麽樣,先把人救了再說。
這麽些年下來,蕭玖也差不多弄清楚了空間井水的特殊作用,用它澆灌植物,會激發植物的潛能,長成最好的樣子。
直接飲用,則有洗髓排毒的功效,不過要長期或大量飲用才有這個效果。
蕭玖當時第一次飲用就能有那麽好的效果,應該和她是空間主人,又經常用異能滋養身體有關系。
看着喝下空間井水的老者腳踝的傷口又流出一些黑紫的毒血,蕭玖松了口氣,老者應該能救回來。
她的急救常識有限,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在老者身邊守了一會後,老者慢慢睜開了眼睛。
馮德滿是趁着空閑偷偷上山采常用的草藥的,他們幾個老的老,弱的弱,雖然現在看着都沒事,但夏天快來了,他得備上一些常用的清熱解毒的草藥,免得需要的時候沒地方求藥。
這個大隊的大隊長看着人不錯,但應該也不會對他們伸出援手,他們只能靠自己熬下去。
誰知道,這片穿心蓮下面躲着一條毒蛇,他一時不察就被咬了一口,當時他就覺得老命要交待在這裏了,沒想到自己還能醒來。
之前還有意識的時候,聽到有個清脆的聲音問他怎麽了,他雖然覺得自己可能是中毒太深産生了幻覺,但還是努力把傷口指給人看。
有些人經歷過生死後會更加珍惜生命,他就是那種人,經歷過上次險死還生後,他現在看淡了很多東西,但骨子裏作為醫者的本分一直沒有丢棄。
他還想好好照顧幾個朋友的身體,等待黎明到來的那一天呢。
待他腦子清醒過來,看到一個十來歲的女孩看着他的時候,馮德滿才發現,自己是真的被人救了,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蕭玖扶着老者坐起來,問道:“老爺子,您還好嗎?您現在意識清醒嗎?”說着伸出一個手指頭問,“您看,這是幾?”
這是她從電視劇中學來的,劇中的醫生經常會用這個辦法測試病人意識是否清醒。
馮德滿見眼前的小姑娘說話聲音清淩淩的,還伸出手指測試他是否意識清醒,潛意識就對這個救了自己的小姑娘充滿了好感。
他配合地說:“這是一,我現在除了頭還有些暈,沒有其他的症狀,小姑娘謝謝你救了老頭子。”
他伸手指向灑落一地的藥材:“這是穿心蓮,能清熱解毒,麻煩你拿些給我。”
蕭玖聽話地照做,見老者把穿心蓮直接放進嘴裏嚼了嚼,咽下去,又嚼碎了一些敷在傷口上。
看老者毫不猶豫處理藥材的樣子,蕭玖想老者應該是個中醫,這個時候,中醫正是被懷疑,被打壓的時候,但随着時代的發展,中醫會用實力證明自己的神奇與不可或缺。
越來越多的人在中西醫的選擇上會更傾向于中醫,尤其是養身方面。
蕭玖對有一技之長的人很是欽佩,更何況是個老中醫,她見老者緩過來了,小心地把老者扶起來,收拾好散落的藥材,對老者說:“老爺子,我扶您下山吧。”
馮德滿連忙搖手:“不用不用,小姑娘,謝謝你救了我,不是老頭子不識好歹,只是,我身份特殊,你跟我接觸被人看見,對你和你的家人不好。”
“我知道,您別擔心,現在大家都上工去了,周圍都沒人,等有人來了,我就放開您,離您遠一些。”
說着,蕭玖把編得歪歪扭扭的草籃子提上,扶着老者就往山下走。
蕭玖的話說得這麽清楚,馮德滿反而覺得心裏很舒坦,這樣才是正常人面對他們的态度,如果蕭玖剛才說:我不怕被連累什麽的,馮德滿反而不敢和她多接觸了。
因為這種傷害是雙方的,蕭玖會被他牽連,但同時,他也會因為這個被大隊的人誤會排擠的。
一老一少沒再說話,但氣氛倒是不錯,等到了山腳的時候,蕭玖就放開了老者,把手上的草籃子遞給老者:“老爺子,接下去,我就不送您了,你自己小心。”
“好,好,謝謝小姑娘。”
馮德滿道過謝後就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兩人都沒有互通姓名,彼此都沒有覺得雙方會在接下來的生活中再有什麽交集。
“馮老,你腳怎麽了?”林皓謙幹完了今天的活,正在院子裏收拾呢,看到馮德滿一瘸一拐地回來,吓地扔掉了手裏的木柴,連忙奔上去把人扶回房間。
馮德滿看着向自己跑來的林皓謙,恍惚中像是看到了剛才的小姑娘,他甩甩頭失笑,看來蛇毒還沒清幹淨。
“我沒事,被蛇咬了一下,已經處理過了,別擔心,這些草藥,你拿去清洗晾曬一下。”
他把手上的草籃子遞給林皓謙:“等天熱起來,就要靠着它們解暑了。”
“您真沒事?我扶您躺一會吧。”林皓謙接過草籃子,還有些不放心。
“真沒事,你忙去吧。”
“那行,有事您喊我。”
林皓謙不是膩歪的性格,見馮德滿确定自己沒事,就出去處理藥材去了,他是一路見識過馮德滿的醫術了,如果沒有他随行,他們一幫人可能不能齊齊整整地到這裏。
蕭玖回到家的時候,家裏靜悄悄的,家人還沒有下工,她輕輕舒了口氣,連忙回到自己房間,吐出一口氣後,開始裁剪布匹,給她哥蕭鐵蛋縫制夏裝。
沒錯,幾年前,蕭鐵蛋的外衣就交給她做了,針腳從一開始的粗犷到現在的細膩,蕭鐵蛋也從一開始的抗拒到現在的期待。
畢竟蕭玖是經歷過信息爆炸的時代的,她的審美還是很在線的。
過了不久後,院子裏漸漸傳來了聲音,蕭玖放下手裏的針線,走出房間,看到家人都回來了,忙迎了上去。
她拿出之前就準備好的洗臉盆放到院子裏,給家人們洗手,再回到堂屋倒好菊花茶,等他們來喝。
雖然家人不讓她做粗活,但力所能及的事情,蕭玖很久之前就開始做了。
“妹妹,這菊花茶放了糖嗎?好甜。”蕭鐵蛋猛灌了自己一口菊花茶,笑着誇獎。
他覺得自己妹妹是這世上最好的妹妹了,小時候帶着他找到人參救了爹,讓他的家得以完整。
小時候也許他還不知道爹對這個家的重要性,只是害怕失去爹爹,但随着年齡的增長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爹那時候如果真的走了,他爺也許會為了他堅持下來,但奶和娘肯定是堅持不下來了,那時候,如果他失去了爹,也等同于失去了家。
在那之前他對蕭玖好,除了自己喜歡有個妹妹外,也許還有覺得蕭玖可憐,被家人扔了的原因在。
但那之後,他是把蕭玖當成自己親妹妹的,家裏的其他人沒說,但他知道,他們和他的想法都是一樣的。
看爺跟奶的表現就知道,妹妹剛來家裏的時候,他其實聽到爺罵爹爛好心,自己家人都要餓死了,還帶個孩子回來。
也聽到奶念叨着爹娘不知事,後來,雖然接受了蕭玖,還教她刺繡,但都是些淺顯的刺繡知識,有些聰明人自己也能琢磨出來。
別看他年紀小,其實他知道奶這麽做的原因,是想讓妹妹大點後可以接活貼補家用,這樣也不算白養活了她。
在這個家裏,可能只有他娘是真心憐惜蕭玖的境遇,真心心疼這個孩子的。
至于他爹,他爹本來就是個溫和的人,見死不救不是他的性格,但在他心裏肯定是有取舍的。
而在蕭玖找到人參救了爹後,他就知道家裏人是真心把蕭玖當親生的孩子在疼,甚至更加疼惜一些。
她奶更是把看家的本領都教給了妹妹,還不許她做粗活,免得把手弄粗了,會刮了線。
蕭鐵蛋很喜歡現在家裏的氣氛,大家的心在一塊,力氣也往一處使。
而且,妹妹跟他這個哥哥最要好,每次找到什麽吃的,都會特意給他留一份。
唉,可惜了,那時候因為不放心爹,很久都沒有去看小黑,等自己想起來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小黑了,如果小黑還在,他現在肯定能把它養的白白胖胖的。
“哥,爺問你話呢。”蕭玖輕輕扯扯蕭鐵蛋的衣袖,示意他往爺那邊看。
蕭鐵蛋條件反射放下水杯,立正站好:“爺,功課做完了,書也背出來了。”
蕭守誠:……他就是問孫子今天累不累,明天要不要歇歇。
算了。
“那你背吧,我聽着。”說着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
蕭鐵蛋:要不要這麽狠?他剛下工回來的。
伴着蕭鐵蛋的朗朗背書聲,餘麥穗和王繪喜去廚房忙活晚飯了。
廚房裏,米已經淘好下鍋,菜也都洗幹淨切好了,她們只要生火炒一下就好。
“小玖這孩子,不是不讓她做家務嗎?每次都說不聽。”餘麥穗抱怨着,臉上的笑容卻收都收不住。
還有什麽比孩子孝順,更能讓人高興的呢。
“你啊,別生在福中不知福,咱們小玖這是體貼你呢。”王繪喜笑着引火。
“那也是孝順你,不想你累着。”餘麥穗接了句。
婆媳倆一起,很快把晚飯整治了出來,這時候蕭鐵蛋也終于結束了背書生涯,和蕭玖說着悄悄話。
至于蕭玖,她是不用被抽背書的,因為蕭守誠知道,這孩子已經把家裏的書讀看遍,記住了,是的,蕭玖的記性就是這麽好,跟傳說中過目不忘差不多。
蕭守誠常常感慨蕭玖生不逢時,浪費了讀書的天賦。
也是在蕭玖的提醒下,蕭守誠從縣城回來後,把書篩選了一下,把一些古籍和看上去有問題的書籍都密封好在後院挖了個深坑埋了。
蕭玖那時候把所有的書都背下來,也是對這些書做一次篩選,她覺得有問題的,都給蕭守誠指出來了,這也是蕭守誠不再抽她功課的原因。
“吃飯了。”餘麥穗把飯菜端上桌,他們家沒有婆婆分飯分菜的傳統,都是一起上桌吃飯的。
經歷了困難的三年,他們家對人口簡單已經接受良好,這幾年,他們一家和樂融融,基本沒有什麽口角,反倒是大隊裏人丁興旺的幾家,每天都鬧鬧哄哄的。
“聽說書記家又鬧騰了。”餘麥穗夾了一筷子菜,開始分享自己得到的八卦,這是蕭家人飯桌上的基操。
一家人這個時候人最齊,基本每個人都會說上幾句,交流一下信息。
“你聽誰說的?”王繪喜接話,顯然,她對此很感興趣。
蕭玖也看向餘麥穗,家裏的三個男人就對這種家長裏短不感興趣了,大口吃着晚飯,沒搭茬。
“聽說書記的婆娘把他們家攢下來的錢都偷偷給了娘家,她娘家弟弟結婚給女方準備了三十六條腿,她娘還放話出來,要不是沒有票,他們能把四大件也湊齊。”
“呦,這得多有底氣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王繪喜啧啧稱奇。
“誰說不是呢,那幾年,她娘家沒糧還賴在書記家不走呢,這才幾年,就能喊出這樣的話,書記也不是傻子,回家一看,好麽,家裏存錢的匣子裏連個毛票都沒有了。”
“書記這回總急了吧?”
“能不急嗎,聽他家鄰居說,吵嚷了一晚上呢。”
婆媳倆邊吃邊聊,一點也沒有耽誤事。
蕭玖卻越聽越不對勁,怕自己誤會,她問蕭定國:“爹,湊齊三十六條腿大概要多少錢。”
蕭定國夾菜的手一頓,語重心長地說:“小玖,你不用擔心這些,爹這幾年一直有存錢,等你長大了,肯定能風風光光把你嫁出去。”
“是啊,小玖,你還小,不用關注這個,這些啊,是咱們長輩該操心的事情。”王繪喜也說。
蕭玖哭笑不得:“爹,奶,你們想到哪裏去了,我不是那個意思,爹,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嘛。”
蕭定國笑着說:“好,先回答你的問題,三十六條腿,如果木料也不是自己準備的,大概要180左右吧。”
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察出不對了,大家都是從最困難的那三年過來的,經過了那三年,家家戶戶幾乎彈盡糧絕,說句難聽的,如果不是小玖發現了魚窩子,他們這個大隊還能不能存在還兩說。
距離幹旱只過去五年,他家算是人口簡單的,但其實工分沒少掙,四個大人都是滿工分,鐵蛋也能拿個5、6分。
就這樣,一年到頭也存不了十塊錢,書記家人口多,孩子多,下地掙工分的人雖然不少,但吃用的更多,再怎麽摳搜,五年時間也攢不了180塊。
更何況,他丈母娘家還放話說能買三轉一響。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作為大隊會計的蕭定國不淡定了,這事明顯不對勁啊,要麽書記想了別的法子掙錢了,要麽,這事講究的地方就多了。
“不行,我得找大隊長說說這個事情,這萬一……”萬一什麽蕭定國沒說,但在坐的除了蕭鐵蛋,都有些猜測。
蕭定國難得随意扒了幾口飯,跟家人打了聲招呼就出去了。
“爺,爹去幹嘛?這麽急慌慌的。”蕭鐵蛋往自己嘴裏塞了一大口番薯飯,問道。
“小孩別管大人的事,吃你的。”餘麥穗夾了一筷子野雞肉到蕭鐵蛋的碗裏,成功堵住他的嘴。
蕭玖看着蕭定國離開的背影,夾了一筷子番薯飯到嘴裏慢慢咀嚼。
這個事情對蕭定國來說是危機也是轉機,如果事情順利的話,他不但沒過,還會有功,但如果書記起了什麽壞心思,那就麻煩了。
只是,她還是個小孩子,這些話,不該她來說,她轉頭看着努力幹飯的蕭鐵蛋,得想個法子,讓她爹順利度過這一關,最好還能往上走走。
這樣,在未來的十年裏,也能更好的護住家裏人。
吃完飯,蕭玖就給蕭鐵蛋使眼色,兩人之間默契十足。
蕭鐵蛋看到蕭玖的眼色就知道,這是有事了:“娘,我跟妹妹出去溜溜食,很快回來。”
說完,就拉着蕭玖往外跑。
“哎,鐵蛋,剛吃完,你慢點,這孩子!”餘麥穗笑着搖搖頭,轉身回廚房收拾去了。
“老頭子,你今天怎麽不出去找人唠嗑了?”王繪喜翻看着蕭玖給蕭鐵蛋新做的衣服,點頭誇道,“小玖的手藝越來越好來了,你看這衣服,針腳細的。”
她笑着擡頭看向蕭守誠,發現他悶悶地抽着旱煙,王繪喜收了臉上的笑,放下衣服,走到蕭守誠面前,把旱煙拿過來:“少抽點,這玩意兒對身體不好。”
“這是怎麽了?”
蕭守誠嘆了口氣:“不好說,等定國回來,我再問他。”
“小玖,現在天已經有點晚了,可不興上山了啊。”
“沒想上山,咱們去支書家看看。”
“去他們家幹什麽?不去,他家的婆娘胡攪蠻纏的很,咱們過去,萬一被她纏上,麻煩死了。”
“咱們就過去看看,也會被她纏上?”
“那是,路過挑糞的,她都能刮下來一點肥自家後院的菜地。”
蕭玖:……這,有點重口了吧。
她忍不住擔心住在山腳的幾位,他們現在可是挑糞的主力軍。
蕭玖搖搖頭,把腦海裏不合時宜的東西甩出去:“哥,那咱們往大隊部去看看怎麽樣?”
蕭鐵蛋懷疑地看着蕭玖:“妹,你打什麽主意呢,那地兒可不是咱們這樣的小孩子該去的地方。”
“你就說,你去不去吧。”
“去去去,我去還不行吧,走!”
蕭玖和蕭鐵蛋最終沒能去成大隊部。
“哎呦,這日子沒法過了啊,這敗家娘們把咱家所有的錢都貼給了娘家了啊。”書記娘錢大翠拍大腿在大隊的主路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眼地哭訴着媳婦曹月娟的惡行。
聽到她哭聲的人都出來看熱鬧,有些吃飯晚的,還端着大海碗出來邊吃邊看。
任何時候,人們對于身邊的熱鬧都是積極湊上去做個看客的,當然也有心地好的上去想把錢大翠拉起來的,但都失敗了。
“錢大翠,別嚎了,回家去讓你媳婦把錢拿回來就是了,跟這兒鬧做什麽。”婦女主任葛美霞擠開人群來到錢大翠面前說道。
說完就要去把人扶起來,只是她手是伸過去了,卻被錢大翠躲開樂。
“美霞啊,嬸這是日子沒法過了啊,家裏出了個賊,把家裏的錢偷個幹淨不說,還把我跟她幾個弟媳的嫁妝都偷去補貼娘家了,我不活了啊。”
“錢大翠,你是逃難來到咱們大隊的吧,你哪裏來的嫁妝啊?”有知道她底細的大嬸出聲。
“誰說我沒嫁妝,你住我家了?你就知道,誰說逃難來的沒嫁妝,那王繪喜不還帶着大箱的東西嫁給蕭老頭嗎?”
“那是人家老秀才給的陪嫁,這個全大隊的人都知道,你就光身一個人,你哪裏來的陪嫁。”
“那是我娘家帶來的,貼身藏着的,你懂個屁!”錢大翠眼看着事情要圓不過去了,想起兒子的叮囑,忙胡攪蠻纏了起來。
她雙手往大腿上一拍,起了個式就要繼續嚎哭,卻被一個清淩淩的聲音打斷。
“書記家奶奶,你那嫁妝是什麽?說出來讓我們漲漲見識啊。”蕭玖看錢大翠模糊了嫁妝的價值,出聲詢問。
她幾乎能肯定,這錢大翠是書記扔出來模糊他們家錢來路的幌子,什麽嫁妝值這麽多錢?能讓書記媳婦的娘能在備齊三十六條腿的清況下,還能家誇下海口,出得起三轉一響的錢。
大家一聽也是啊,有好事的就嚷嚷了起來:“對,錢大翠,你趕緊說,你那嫁妝是什麽?該不會是金條吧?”
她的話一落,現場就是一靜,現在是崇拜勞動光榮,貧農光榮的時代。
錢大翠如果家裏有金條的話,那就跟他們這些貧農不是一路人了。
錢大翠心裏一咯噔,連忙擺手:“哪有什麽金條,沒有的事。”
“那你說,你的嫁妝是什麽?”大家被引起了好奇心,追着問。
人群中的書記呂志輝眼看情況不對,忙上前一步扶起錢大翠:“娘,您快起來,都是兒子的錯,您跟我家去,要打要罵都随您。”
錢大翠滿臉疑惑,這跟說好的不一樣啊,但她知道要聽兒子的,連忙就起來準備跟着呂志輝回家。
“書記叔,您不心疼嗎?這麽多錢你不準備要回來嗎?”蕭玖見他們要走,又問了一句。
呂志輝目光沉沉地看了蕭玖一眼,笑着說:“叔當然得把錢要回來,天晚了,你趕緊回家去吧。”說完,就扶着錢大翠走了。
見沒有熱鬧瞧了,大家也都散了。
“小玖,我怎麽覺得你有點針對書記他們啊?”蕭鐵蛋只是人跳脫,神經大條了些,但還是很聰明的,加上他跟蕭玖一起長大,對她也很了解,直接就抓住了重點。
蕭玖想了想,覺得沒有什麽不好說的:“我之前在爺的藏書裏看到過一個故事。”
“什麽故事?”蕭鐵蛋來了興趣。
蕭玖回憶了一下老爺子的書,還真讓她找了類似的,她潤色了一下。
“說是有個管家偷了主家的東西,被發現了,就先嚷嚷自己家東西被偷了,把這件事情嫁禍給了另一個上進的小管家身上。”
“既讓自己安然脫身,還把自己的競争對手給除掉了。”
“這管家怎麽這麽壞!”
哥們麻煩你聽重點啊,重點是嫁禍啊,喂。
見蕭玖不說話,蕭鐵蛋再品了品蕭玖的話,這才回過味來:“你的意思是……”
蕭玖點頭:“你是相信書記奶奶有嫁妝,還是相信這麽幾年下來,書記家有辦法存下那麽多錢?”
“我都不相信,書記婆娘是個大喇叭,書記奶奶要真的有嫁妝,她不可能這麽多年一句都沒有露出來的。”
蕭鐵蛋細細回憶:“她上工的時候倒是會露出一兩句,他們家過的很好,大肥肉管夠什麽的,但大家都覺得她是在吹牛。”
蕭玖點點:“沒準這是真的,也不知道爹和大隊長商量得怎麽樣了?”
看呂志輝的樣子是知道事情暴露出來了,已經開始鋪路了,如果這次不是剛好被他們撞到,到時候大家接受了他家錢的來路,那麽,等大隊上賬目不清楚的時候,她爹就要說不清了。
“咱們回家等爹回來問問看吧。”蕭鐵蛋也開始擔心起這件事情。
兩人回家後,等了很久,蕭定國還沒回來。
大隊部裏,蕭定國和蕭安國正在看往年的賬目。
蕭定國是上個月才接手大隊裏會計這一職位的,之前的會計馬升貴因為年齡大退下來了。
那個時候召開大隊會議,讓大夥兒推舉一個新的會計,有人帶頭說起魚窩子的事情,提議讓蕭定國擔任,大家都知道他上過私塾,是文化人,能幹會計的活。
因為那個魚窩子幾乎救了全大隊人的性命,蕭定國幾乎是全票通過了這次推舉。
他上任後,和馬升貴交接,但馬升貴卻忽然不記事兒了,連自己家門有時候都能認錯,沒辦法,他只能先把活接下來,準備慢慢核查之前的賬目。
但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賬目會有問題,所以沒有急着查賬,而是決定先把自己的工作理順,因為沒有人領路,他是随意拿了一本最近的賬本,摸索着前進的,直到蕭玖提醒他書記媳婦娘家這錢的數目不對勁。
照理說,他不應該懷疑到大隊賬目上去的,但誰讓馬升貴是呂志輝兄弟的老丈人呢,他幾乎瞬間就意識到了這事的嚴重性。
如果賬目真的有問題,那麽,這個責任肯定是需要人背的,即使他才上任一個多月,也是被懷疑的對象。
“定國,會不會是誤會?這麽多年馬叔和書記一直兢兢業業地為大隊付出,不能因為書記媳婦娘家的事情就這麽懷疑上他們吧,這會讓人寒心的。”
蕭定國沒有說話,現在說一切都還言之過早,要有證據才行,而他手上的賬本就是證據。
只是馬升貴作為大隊的會計多年,賬目能追溯到八年前生産隊剛設立的時候,這工作量實在是驚人,一時間蕭定國也有些麻爪。
蕭家一家人都在等着蕭定國,眼見天都黑了,人還沒回,餘麥穗就有些坐不住了。
見狀,蕭玖說道:“大隊部離這裏也不遠,我和哥哥去找爹吧。”
現在事情還沒有鬧開,蕭定國作為大隊會計,在大隊部忙碌也是應該的,如果讓家裏的大人去找,反而有些奇怪,孩子去就沒事了,即使大家看到,也不會說什麽。
兄妹倆到大隊部的時候,蕭定國正看着一大堆賬本,不知道該從哪裏着手,見兩個孩子過來,這才看了眼天色:“這麽晚了,走,爹先跟你們回家,賬本明天再看。”
“爹,等一下。”蕭玖把之前錢大翠身上發生的事情跟蕭定國說了一遍,着重強調,錢大翠被問的啞口無言的時候,書記從人群裏出去把人帶回去的事情。
蕭定國聽完後,整理賬本的手頓住:“你的意思是,書記這是在為這筆錢的出處鋪路?”
蕭玖點頭:“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這是他家的私事,都說家醜不外揚,正常人家,關上門,捂住嘴還來不及,怎麽會選個所有人都在家的時候鬧出來。”
那條路可是大隊的主路,只要那邊發生些響動,基本上整個大隊的人都能聽見動靜。
而且,錢大翠一直在避重就輕,沒有回答她的嫁妝是什麽,只是強調,書記媳婦拿的錢是嫁妝。
看着堆了滿滿一桌子的賬本,蕭定國忍不住扶額:“這麽多賬本,要查出問題來太難了,也需要很多時間。”
“這不是最主要的問題,您就沒想過,天幹物燥的,萬一大隊部不小心起了火……”
到時候賬本沒了,這就成了一筆糊塗賬,再把呂志輝想得壞一點,後面十年的時間裏,他未必不會用這個做文章拉下大隊長和蕭定國,到時候,這齊山生産大隊就是他的一言堂了。
蕭定國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一時間卻想不出有什麽辦法。
“爹,其實書記走了一步錯棋。”蕭玖說道。
蕭定國擡頭看向她,問道:“他不是先下手為強了嗎?怎麽是一步錯棋?”
“先下手為強,是要讓人相信他們家錢財的來源,但我之前說了,書記家奶奶并沒有交待清楚這些事情,這個時候,如果大家沒有當一回事,當然是沒問題的,但如果大家有了別的想法呢?”
“比如,有人懷疑書記這些錢來路不明,書記家奶奶這麽做是因為心虛,想要先把錢財的來源做實呢?”
“比如有人提出質疑,如果不是因為心虛,他們為什麽要把事情鬧出來,畢竟,之前都還只是大家在私底下傳個小話,并沒有人重視這件事情。”
“沒錯,爹,到時候,咱們引導大家往大隊的賬目上想,集體提出要查賬,書記也沒有辦法違逆所有人的意思。”蕭鐵蛋聽明白蕭玖的意思後,連忙接話。
“這倒是個好辦法,但這些賬本怎麽辦?我總不能住在這裏看着吧。”
“為什麽不能?您剛上任沒多久,通宵達旦地為大隊服務,多麽感人,多麽負責任。”
蕭定國聽了蕭玖的話後,默默轉過了頭,他知道閨女聰明,但沒想到,閨女的臉皮也這麽厚。
不過,他覺得閨女說得很有道理,他今晚就待在大隊部,看着這些賬本吧,希望書記不會做多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