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傅予沉帶沈止初去的那家酒吧,名叫DOWN。
他出錢開的,他取的名。
早在盛興的地下停車場,傅予沉就跟DOWN的主理人發了消息,于是這邊早就開始準備飯菜,沒過多久,餐車就推進了包廂。
那時,傅予沉剛說完那句,“今天,就我倆,吃頓飯。”
這明顯是沈止初預料之外的發展方向,但她只在最開始愣了兩秒,随後臉色便平靜下來,甚至主動拿起碗筷,一點一點吃着,絲毫看不出異常。
看她吃得極認真,傅予沉放下筷子,給她添了點兒佐餐酒,問,“……你好像,一點兒也不怕我?”
沈止初沒有擡眼,專心咀嚼。
傅予沉看着她嘴巴包得圓圓的,有一種平日裏見不到的可愛。
咀嚼完畢,她喝了口旁邊放着的檸檬水,這才說,“你姓傅,怕你有用嗎。”
“但是你怕盛安。”
見到盛安時,她不自然的僵硬,還有後來,站在停車場車道中央,她的踟蹰,都很明顯。
傅予沉是個第二次見面的陌生人,而盛安是她的老板,按理來說,她應該毫不猶豫地上後者的車。
沈止初放水杯的動作一頓,掀起長而密的眼睫看向他。
“……所以呢?”
“為什麽怕他?”傅予沉臉色很冷,“他騷擾過你?”
“你問這話什麽意思?”沈止初唇角扯出一絲淡笑,“如果我說有呢?你是要去打他一頓幫我洩憤?還是說,他碰過我,所以你覺得我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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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許自輕自賤。”
“哦?傅少爺接近我,不就是為了這事兒嗎?”
“你說得沒錯,”傅予沉坦蕩承認,定定看着她的眼,“我是想幹.你。”
“這樣……”沈止初毫不意外,表情無波無瀾,“所以你沒有處.女情結?”
傅予沉臉色繃着,“你要把我氣死。”
沉默半晌,沈止初卻說,“盛安沒有騷擾過我,你不必去找他麻煩。”
傅予沉不說話。
沈止初又說,“但是你今天這樣對他,他不會放過你。”
傅予沉笑出聲。
“他算什麽東西。”
沈止初無所謂地淡笑,“随便你,只有一點,不要牽連我,我只是個小演員,參與不起你們的戰争。”
她已用盡了體內殘存不多的善良,可傅予沉擺明了不是個聽勸的人,她無意繼續陪他演出這幼稚的游戲。
她重新拿起筷子吃飯。
餐後甜點非常合她的胃口。
她愛吃甜食,但市面上很難找到甜而不膩能讓她吃完一整塊的蛋糕,這家倒是不錯。
傅予沉沒怎麽吃,一直在看她。
他似是已在仔細回味她剛剛說過的話,而後扯唇笑着,說,“……你這樣也挺好,雖然無情,但是最起碼,你不會受傷害。”
“幹得漂亮,沈止初。”
傅予沉是真心誠意稱贊她。
沈止初卻譏諷回來,“傅少爺,您也不錯。對任何人産生了興趣,就不管不顧硬闖,也不考慮對方的想法和心情。您也不會受傷害,挺好。”
枝形水晶吊燈灑下朦胧的碎光,餐桌中央兩支高腳的蠟燭靜靜地燃着,細微的火光映在她眼睛上,給傅予沉一種她終于有了溫度的錯覺。
傅予沉往後略靠着椅背,手裏捏着沉甸甸的打火機,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
擱在不遠處轉角櫃上的手機甕聲震動。
沈止初默了幾秒,走過去接起來。
“喂,盛哥。”
看來是盛安終于到達了傅予沉給的偏遠地址,明白過來被他耍了,而後打電話來問。
卻是打給沈止初,而不是這件荒唐鬧劇的始作俑者傅予沉。
“我沒事,在吃飯了。”
“……嗯,傅公子應該是不小心發錯了……”
傅予沉盯着她的背影,對她的謊言報以嘲諷的笑。
看着她,他心裏總有一種複雜的情緒,施.虐欲和疼惜欲互相交纏着升騰,讓他躁動。
明明是瘦弱的身材,卻直而挺拔,脊背像是永遠都不會為任何人彎曲。
頭發是自然的垂順直發,發量足發質好,反射着碎光。
盛安好像還在說話,沈止初時不時應一聲,聲音又清又柔。
怎麽還沒完了?
傅予沉逐漸不快。
他提高音量叫她,“沈止初,過來。”
沈止初脊背一僵,聽筒裏,盛安也默了默,而後說,“初初,需要我叫人過去嗎?他會不會欺負你?”
“……不用,我馬上就走了。”
挂了電話,身後有高大的陰影壓過來。
沈止初轉身,仰臉。
進門時,傅予沉就脫了大衣外套,此刻穿着黑色高領毛衣,寬闊的肩膀将貼身的布料完全撐起來,很好看,也莫名地讓人有安全感。
他身上總有飾品,枝形耳釘和鹿角狀項鏈是一套,跟上次見面時的不同。
傅予沉雙手插着口袋,低眼看着她的臉。
他頭發極短,眉眼又鋒利,此時眸色沉沉帶着攻擊性,看起來非常危險。
沈止初卻絲毫不覺得怕。
自初次相遇,自初次與他對視,她就有一種直覺——
他不會做違背她意願的事。
傅予沉喉結動了動,說,“這麽怕他,為什麽還要應付他?”
“他是我的老板。”
“到傅家的公司來,”傅予沉斬釘截鐵,“我保護你。”
“違約金有一個億,我還沒攢夠。”
“你人來就行了,其他的我處理。”
沈止初不說話。
這樣,無非是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盛安陰險,防不勝防。可傅予沉好像更難纏。
“……不願意?”
“有區別麽?”沈止初輕聲說,眼眸不躲不避,“盛安保護我這麽多年,他要的是我退圈之後跟他結婚。換成你來保護我,那麽,你要的是什麽?”
這是将了他一軍了。
她明知道他對她也有所圖。
距離好近。
鼻間萦繞着她的香味。
傅予沉想抱她。
緊緊地把她壓到懷裏。
內心天人交戰,他很清楚,如果他硬要做點什麽,沈止初甚至不會反抗,只會用那明亮的眼珠冷冷地看着他。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盛安的所作所為——
沈止初此人,如果不好好地将她的心焐熱,那麽任何的接近,都只會把她推得更遠。所以盛安這一焐,就是好多年。
傅予沉看她半晌,“……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
沈止初沒回答。
她是聰明人,帶她進包廂時,侍應生臉上一閃而過的異樣,包廂內休憩區衣架上挂着的衣物……
這一切都說明了,這是傅予沉逃離世界的“安全屋”。
傅予沉回頭看了眼豎窗外的夜色。
從這裏能看到街道旁高大的法國梧桐,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形單影只。
“……你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這一次,傅予沉沒有等她的回應,徑直說,“今天是我生日。”
“我要一份生日禮物。”
沈止初笑起來,“要我?這是你把我帶到這裏來的目的?”
傅予沉臉色沉下來。
“你應該也知道,我不會反抗。”沈止初回頭望向拐角之後隐現的長沙發,“是那張沙發嗎?”
傅予沉怒極反笑,“沈止初,你真的知道怎麽氣我。”
“是你太單純,”沈止初搖頭,“你的心思,讓人一眼就能看穿。”
“這間包廂,除了侍應生,我應該是第一個進來的外人?”沈止初唇角有一絲涼涼的笑意,那笑分外無情,故意誇大事實刺激他,“傅予沉,你是不是因為我,昏了頭了?”
傅予沉确實是昏了頭了,被她氣得。
“你是不是以為,你帶我來如此私人的地方,我會感激于你對我的‘高看’,主動對你投懷送抱?”
沈止初遇見過太多對她有所圖的男人,會如此揣測傅予沉的惡劣用意也不奇怪。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能耐?”傅予沉居高臨下看她,臉色冷着,“覺得傳聞中我從不亂搞,所以今天不會把你怎麽着?”
傅予沉往前了半步,鞋尖抵住她的鞋尖,他曲指托起她的下巴,“你是不是覺得,不管你再怎麽激我,我都不會失控?”
“你會嗎?”沈止初聲音很輕,尾音還是那麽軟,軟得讓人發瘋。
傅予沉默然忍耐許久,而後輕輕笑了聲,垂頸落下一個吻,落在她微翹的鼻尖,“我不會。”
鼻息倏然近了又遠,卻似是還纏繞在一起。
包廂內太靜了。
她與他認識之後,好像總是在無人的地方獨處。
又總是在昏茫的、容易失控的夜。
他說,“你是不是盤算着,我達成了目的,就真的能跟你兩清了?我不會讓你如願,沈止初。”
這話,像是咬着牙說出來的。
上次在港文酒店露臺與他對視時,那種要被他拖入地獄的直覺,在這一刻,猛然有了實感。
沈止初垂眸。
視線落在他勁瘦的腰腹處。
貼身的布料将他的窄腰勾勒出原本的形狀,暗含着隐而不發的攻擊性。
腰太瘦,所以看起來還有着少年的質感。
但或許,這種少年心性,比成熟男人更危險。
沈止初後知後覺地想。
錯了。
她從一開始就想錯了,傅予沉遠比簡正麻煩,遠比盛安難纏。
腦子裏各種念頭閃過之後,沈止初突然感覺到身體被禁锢住,繼而騰空。
傅予沉打橫抱起她,往裏走。
休憩區燈光更暗,只有角落裏一盞落地燈亮着。
他不輕不重地将她放進沙發裏。
沈止初繃緊了身體,第一次在他面前感到心緒不穩,“……你要幹什麽?”
傅予沉拉起一邊袖子,解開腕表,看着她,笑說,“我說了,我要生日禮物。”
“你不是這樣的人。”
傅予沉盯着她,“……你怎麽知道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