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晚上九點鐘,清市落雨了。

那時,那日的第三場狂歡剛剛落幕。

傅予沉又睡着了。

昨夜一夜沒睡,一直忙到中午,下午又趕到清市來,連日的奔波,身體實在疲倦。

可年輕的好處就在這裏,即便再累,忙完一場,睡十分鐘,起來又能繼續忙。

可沈止初卻吃不消了。

趁他睡着,想跑到樓下去,卻被他扣着腰撈回懷裏。

他拉過被子,将兩人蒙上,在被窩形成的小小昏暗空間裏,傅予沉重新壓上來,啞着聲,“跑什麽。”

沈止初欲哭無淚,“……我好餓。”

一整天,只吃了幾片面包。

不過托他的福,中午時冒出的要感冒的跡象,在剛剛一場一場的熱汗中,被消退了。

更何況,他的一次,是她的四次。即使沒怎麽出力,她也已經累極了。

傅予沉抱她去洗澡。

洗完,他圍着浴巾,雙手向後撐着洗手臺,懶懶地笑,“有沒有我能穿的衣服。”

“……只有我爸的。”

“那就是沒有。”

Advertisement

“……”沈止初心裏升起不好的預感,“你不會要光着吧?”

在別墅大門外等了幾個小時的向衡,在這個時候打了電話過來。

傅予沉彎身從沙發墊上拾起手機,“怎麽。”

“小少爺,我剛剛給您買了幾套衣服,還有一些食材,”頓了頓,“您是不是一時半會兒不會離開?”

不怪傅之愚用他那麽多年,确實靠譜,能夠體察上級的心意,辦事細致周到。

“拿進來吧,電腦也留下,你先回北城。”

“……額,我進不去別墅大門。”向衡為難。

傅予沉閉了閉眼,挂了電話,準備下樓去給他開門。

沈止初叫住他,“你不會就打算這麽出去吧?”

“怎麽?”

“會感冒的。”

傅予沉腳步頓住,唇角化開一抹笑痕,“……心疼我?”

別墅大門有些老舊了,開關頗要些熟悉的人才知道的巧思,最終,還是沈止初去開了門,将他的衣物、電腦以及其他東西都拿進來。

她上了樓,打開自己卧室的門,看到站在窗邊的傅予沉,突然意識到,“……我沒給你開門,你一開始是怎麽進來的?”

“翻牆。”

“……”

穿着西裝和大衣翻牆,那場景……

倒也符合他給人的感覺。

由此,他掌心還殘留了幾道劃痕,怪不得撫過時隐隐帶着粗粝感。

考慮到他待在這裏,也并非正式的辦公場合,向衡臨時買來的衣物都是休閑的款式,連帽衛衣衛褲,有灰白色的黑色的,還有些黑色灰色的柔軟T恤和垂感長褲。

傅予沉套了件灰黑色的連帽衛衣,穿上同色系的長褲。

沈止初看着他,說,“我好餓。”

傅予沉動作一頓,唇角牽出一絲懶懶的笑意,輕輕搖頭,“老子去做飯。”

他下樓,沈止初才得空看了眼手機。

幾通未接來電。仲姨和嚴寶華都打了電話過來。

想着她們倆應該都在翠岸別墅,沈止初便回撥了仲姨的電話。

“仲姨。”

“诶,初初,事情辦妥了嗎?是什麽事?”仲姨問。

“嗯,”沈止初垂下眼睫,“我爸媽離婚了,也沒什麽大事。”

電話那頭一時沒了聲音,仲姨嘆息了一聲,“……哎,對他們倆來說也是解脫。”

“是呀,”沈止初語調輕松,“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她聲音這麽輕松,仲姨反倒更擔心了,“初初,你千萬別往心裏去。不要多想。”

“沒事的,”沈止初說,“我已經緩過來了。”

“那你什麽時候回來?”仲姨好像是在招呼嚴寶華也過來聽電話,開了免提,“初初,嚴老師也在這兒。”

她不想回。

此刻,這棟外觀略顯破敗的別墅,是她唯一想待的地方。

這裏還殘留着父母的溫度。

還有傅予沉的體溫。

“初初,青年影人企劃,還有一場閉幕式,到時候還有直播,你得回來參加。”

嚴寶華的聲音。

“……哪一天?”

“後天晚上,”嚴寶華好像正好在看節目單,有紙張的翻動聲,“還有你的互動,主持人會cue到你,必須得來。”

沉默半晌,沈止初說,“好。”

“要去接你嗎?”仲姨問。

她擔心她情緒不好,路上出意外。

“不用,”沈止初斟酌措辭,“……傅予沉在這裏。”

“對哦。”仲姨這才想起來,今天中午傅公子打了電話過來,問沈止初人在哪兒。

“你跟他一起回嗎?”

仲姨後知後覺,沒想到,這傅公子看起來攻擊性那麽強,半點溫柔的架勢都沒有,可真的需要他的時候,他倒是次次都在她身邊。

“……還不知道,也許他會提前走,”想到這個可能性,沈止初心裏驟然一空,“不過,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不用擔心我。”

“那好,有什麽需要就給我打電話。”

“嗯。”

仲姨免不了又多叮囑她幾句,清市冬季陰冷,要多穿衣服,不要亂跑。

沈止初一一應了。

挂了電話之後,她望着窗外的冷雨,怔怔出神。

收回視線,在屋內看了一圈。

這間卧室,此時看起來好像有點過小了。

地毯上散落着幾件衣服。

床單也換過兩輪了。

之前的她,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傅予沉會踏入這間卧室。

這麽想着,心裏又有一絲釋然。

不管怎麽樣,截止到目前為止,此刻,已經是她過往生命中最好的時候了。

她是個期望值很小的人,不會要求更多了。

別墅內部處處都有些舊了,但好在整潔,家政每天上午都會過來打掃。

冰箱裏食材也一應俱全。

傅予沉從來沒下過廚,打開冰箱門,完全就是茫然。

臨時下了個下廚的APP,翻翻菜單,最終決定做個清淡的豆腐湯,搭配煎牛排。

都是高蛋白的,也比較适合眼下的情況。

廚房是開放式的,沈止初下了樓,坐到餐椅上,看着他的背影。

顧着她肚子餓,傅予沉選擇先煎牛排。

即便是初次下廚,他也是一幅散漫的模樣,兜帽扣在頭上,單手捏着廚用夾子時不時翻個面,另一手插着褲兜。他比例極好,腿比廚房櫃臺高出許多,高大的身形,讓人心生安全感。

想去抱他。

此念頭一出,沈止初條件反射要克制住。

轉念一想,有什麽克制的必要呢。

她起身,走過去,從後面環抱住他勁瘦的腰身。

傅予沉先是眼睫一落,看了眼她摟到身前來的手,而後輕輕笑了聲,“黏人了?”

他嗓音好聽,此刻那話語裏磨着點兒壞,又帶着一絲寵,聽來像撓在心尖。

沈止初心跳快了一拍,不由地咬住了唇。

關火的咔噠聲。

傅予沉從壁挂櫥櫃裏拿出盤子,把煎好的牛排放上去,回身把她抱到島臺上。

他看着她,問的卻是,“刀叉在哪裏?”

沈止初晃了晃小腿,伸手一指。

拿出刀叉,牛排圓盤放在她身邊,他就站在她身側,将牛排一點一點切成小丁。

落地窗外,隐有夜雨落下的聲響,伴随着枯枝斷裂掉落的窸窣聲。

時間好像慢了下來,一切都如潮水退卻般遠去。

本來,這棟別墅像被遺棄了。

可是,他來了之後,她感覺這裏像是她與他的世外桃源。

“我不想走。”

她突然輕聲說。

“嗯。”

傅予沉應了聲。

“我不想走了。”她重複。

“嗯。”他還是單音節的回答。

“你呢?什麽時候回去?”她想問的是這個。

傅予沉掀起濃密的眼睫看她,“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心內驟然湧出一股暖流,心髒每一寸都被熨帖得很溫暖,沈止初一時失了反應,怔怔地看着他。

“先吃飯。”

他叉起一塊肉丁,遞到她嘴邊。

沈止初張唇咬住。嚼了幾下,才猛然覺得餓極了,口腔自動分泌津液。

他一塊一塊遞過來,她也就乖乖地一塊一塊地吃掉。

吃了約有一半,傅予沉站到了她膝間。

她穿着長裙,極好操作。

沈止初都沒反應過來。

腦中不期然想起了別墅大門的門鎖。

他另一手還拿着叉子,叉了塊肉喂到她嘴邊。

她幾乎有些委屈地瞪着他。

“怎麽不吃了,”他居高臨下看着她,眸色濃暗,聲音啞得不像話,“飽了?”

身形不穩,沈止初雙手向後撐着臺面,皺着眉,略揚起下颌。

傅予沉戴着兜帽,瘦削立體的臉部輪廓上隐有一層暗影,眸子低垂,天然殷紅的薄唇微張着輕輕吐息。

他看着她。

她的長發向後垂落,露出修.長漂亮的脖頸線條,那總是清冷無波的臉上,浮上一層薄紅。

那清亮的總是含着冷意的一雙眼眸,此刻有些迷蒙。

島臺上放着一杯紅酒,那是傅予沉本來預備給她佐餐用的,放在那裏醒酒,此刻還沒動。

他端起來,微揚起下颌抿了一口,而後壓下來,捏住她的下巴,渡給她。

酒杯裏還剩下很多。

傅予沉眼睫一落,接着就是布料撕裂的聲音。

沈止初驚叫一聲,“你幹什——”

話沒說完,嘴唇就被他的掌心毫不留情地捂住,那掌心接着下滑,把她上半身完全摁下來,脊背貼上臺面。

紅酒淋了上來。

傅予沉彎身俯下來,指.尖抵.着酒杯,将杯身推遠。

他的手摁着臺面,用力的緣故,手背青筋暴起,一路蜿蜒到前臂。

島臺臺面冰涼,身前身後是極冷和極熱的兩重天。

沈止初閉上眼,內心被鋪天蓋地的羞恥感淹沒。

窗外的雨還在下着。

沈止初記得,後院有個廢棄的浴缸。

冬日的冷雨啪嗒啪嗒砸在浴缸壁上,濕透的枯葉,還在承受從天而降砸下的雨滴的急促撞擊,撲簌撲簌地發出聲響。

蕭瑟寂寥的庭院,落在深夜的雨幕中。

落地窗卻散發着隐隐的暖色光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