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餘舟大概是沒想到裴斯遠竟提了個這麽簡單的要求,怔在原地半晌沒反應過來。

“你……”餘舟擡眼看向他,見他正一臉笑意地看着自己。

“怎麽,這麽點好處都舍不得給我?”裴斯遠問道。

“你還不算贏了呢,等你抓到人再說吧。”餘舟說罷便轉身走了。

裴斯遠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笑意不由更濃了幾分。

他發覺逗小起居郎這事兒,可是越來越有趣了。

餘舟回到自己的住處,便見柳即安正在門口來回踱步。

“你可算回來了。”柳即安拉着他進了帳內,問道:“你是不是剛從陛下那裏回來?”

“嗯。”餘舟見他面色很差,便問道:“你還好吧?”

“我好什麽好,今日差點被他們吓死。”柳即安道:“虧得我姐在,否則我肯定也要跟他們一起被關起來了。”

今日涉事的學子,雖然中了毒,卻難逃欺君罔上的罪責。

畢竟打算在皇帝眼皮子底下作弊,這事兒若是不追究,實在說不過去。

“你說陛下會不會再找我?”柳即安問道。

“該問的話,裴副統領不是都問過你了嗎?”餘舟道。

“是啊,我說的都是實話,我真沒摻和,我就是好奇跟着去看看,你可得替我作證。”柳即安拉着餘舟的手臂道。

餘舟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道:“裴副統領自有判斷,你不必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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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不是吓壞了麽,想着你與他相熟,他看着你的面子興許會幫我一下。”柳即安道。

“柳妃娘娘自會護着你,你怕什麽?”餘舟道。

“哎呀你不懂,前朝的事情後妃說不上話的。”柳即安道:“能在陛下面前說得上話的,只有裴斯遠。”

餘舟聞言暗道,看來裴斯遠在皇帝心裏,還是有些位置的。

想來也是,若皇帝對他心思不深,又怎會時時将他留在身邊?

“若是不放心,該去找裴副統領示好,找我沒用的。”餘舟道。

“他不是挺看重你的嗎?”柳即安道:“否則今日為何要護着你?”

餘舟不解道:“他何時護着我了?我又沒犯錯,也不需要他護着。”

“你是不是傻?”柳即安道:“先前那藥有毒的事情是你告訴我的吧?今日他問話時,不讓我提起你,這還不是護着你?”

餘舟茫然道:“我不大明白,提起我會有什麽問題?”

“此番涉案的幾個人,各個都是家裏有點門路的,論起地位哪個不比你家厲害?他們出了事,險些丢了命不說,還要受陛下的責罰。若有人知道你提前知道事情有問題,卻只提點了我,你猜他們會不會對你心懷芥蒂?”

“我……我并不知道事情有問題,我只是……”餘舟解釋道。

“這不重要,但你确實提醒過我那藥有毒。”柳即安道。

餘舟聞言不由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道這裏頭的水也太深了吧?

若真是牽扯到了他,那他可真是天大的冤枉了。

“所以我說裴副統領看着是個玩世不恭的,心裏還是護着你的。”柳即安道。

餘舟聞言心中閃過一絲異樣,卻很快讓自己收斂了情緒。

他素來弄不懂裴斯遠的心思,也知道以自己這腦筋,妄圖揣測對方的想法簡直是癡心妄想,所以他也不讓自己白費功夫。

既然柳即安說裴斯遠幫了他一回,那他就記着此事。

至于別的,他還是少胡思亂想比較好。

此番那些纨绔雖然出了事情,但路知南卻未讓人提前回京。

說到底,踏青是為了讓學子和武将們出來放松一下,萬沒有因為幾個不務正業的纨绔而作罷的道理。

他們不僅沒有提前回京,甚至第二天的馬球賽都還如常舉行。

餘舟無處可去,又不想失了禮數,便與其他同來的人一起坐在看臺旁邊看馬球賽。

看臺中央,皇帝和柳妃坐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恩愛。

餘舟看到這一幕,心道幸好裴斯遠昨夜回京了,不然這會兒又要守在皇帝身邊吃狗糧。

“餘舍人。”皇帝身邊的內侍來喜突然朝他走了過來。

“來喜公公。”餘舟起身朝他行了個禮。

“這是陛下賞你的點心。”來喜說着便示意他身後的小內侍将一盤點心放到了餘舟手裏。

餘舟接過一看,發覺那盤子裏竟是先前裴斯遠騙他吃的那種糖丸。

“是這個?”餘舟驚訝道。

“昨日裴副統領從陛下那裏讨了一盤,說是餘舍人喜歡吃。陛下方才見餘舍人坐在這裏,便想起了此事。”來喜解釋道。

先前那糖丸竟是裴斯遠從皇帝那裏弄的?

餘舟看着那糖丸,心裏不知是何滋味。

恰在這時,皇帝朝這邊看了一眼。

餘舟便朝他行了禮,算是謝恩。

餘舟抱着那盤糖丸,伸手拈了一顆放進嘴裏,頓覺一陣清甜在口腔裏擴散開來。

可說不上來為什麽,他心裏卻有個地方莫名湧起了一陣酸酸的感覺。

場上的馬球賽還算激烈,到了後來甚至有武将不慎受了傷。

眼看比賽被迫中斷,不過餘舟心裏卻沒什麽波動。

反正裴斯遠不在,這頭彩誰拿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這下禁軍這邊要輸了啊。”旁人有人道。

“本來他們是占了上風的,誰知道領頭的傷着了,群龍無首接下來還怎麽打?”另一人道。

“要是裴副統領在,這局禁軍還是穩的。”那人又道。

“可惜裴副統領昨晚回京了。”另一人又道。

餘舟聽他們提起裴斯遠,便忍不住分神聽了幾句。

就在這時,他眼前突然伸過來一只手,将他盤子裏的最後一顆糖丸拈走了。

“你怎麽……”餘舟剛開口,話說到一半卻見身邊坐着的人竟是裴斯遠。

他眼底的的惱怒登時化作驚訝,而後甚至隐約透出了幾分驚喜來。

“你怎麽回來了?”餘舟問道。

“不想看到我?”裴斯遠問道。

“想。”餘舟脫口而出道。

裴斯遠目光落子他迅速泛紅的耳尖上,嘴裏輕輕嚼着那枚糖丸,只覺那桃花醬的清甜一路通過口腔蔓延漸深,令他心情都染上點甜甜的味道。

“回來給你争個頭彩。”裴斯遠說着便起身大步朝着球場中行去。

餘舟怔怔看着他的背景,心道裴斯遠這身形和氣質都好絕,放到現代社會絕對是個古裝男模。

由于裴斯遠的突然出現,現場的氛圍登時熱烈了不少。

後來,餘舟幾乎就沒怎麽看過馬球,全程一直在看裴斯遠。

直到比賽結束,裴斯遠拿了那柄長刀來到他面前,問他:“喜歡嗎?送你了。”

餘舟仰頭看着他,茫然道:“我不會使刀啊,送我做什麽?”

裴斯遠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又道:“那先替你收着吧,等你将來成親的時候,當成賀禮送給你,也算是挺有面子的。”

餘舟:……

他連對象都沒有,成個什麽親?

而且他喜歡男人,也沒法和別人成親。

騙.婚那種缺德事兒,他可幹不出來。

裴斯遠并不知他心中這些亂七八糟地想法,只讓他等着,自己匆匆去見了一面路知南。

昨夜他連夜回京,安排了不少事情,今日一早又匆匆趕了回來,只是不想讓這把刀落在別人手裏。

“京城那邊如何了?”路知南問道。

“醫館那邊的卷宗都着人查了,為了防止他們毀滅證據,該看守的地方和人都連夜讓人盯死了。”裴斯遠道:“尋歡樓那邊比較複雜,所有可能會牽涉到的人都被扣在了樓裏,今日晚些時候我再回去,估計樓裏也就差不多該被翻個底朝天了。”

“特意回來就為了一把刀?”路知南失笑道。

“來朝陛下交代一聲,免得陛下擔心嘛。”裴斯遠笑道。

“朕可沒這個福氣,你回來是沖着誰還不好說呢。”路知南揶揄道。

裴斯遠也不解釋,朝他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

裴斯遠大步從路知南的營帳裏出來,遠遠便見餘舟正在朝某個方向看。

他走過去順着對方是視線看去,便看到了禦廚們正在圍着幾個爐子烤肉,肉香随着風不斷飄過來,餘舟則随着那時濃時淡的香味兒,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吃了一整盤糖丸,又餓了?”裴斯遠笑道。

“那只是點心。”餘舟脫口而出道。

裴斯遠被他逗得直笑,伸手攬住他,朝着那烤肉的爐子行去。

他與禦廚交代了幾句,接管了其中一個爐子,

“你還會這個?”餘舟驚訝道。

“你裴哥哥沒什麽不會的。”裴斯遠道。

他說着像模像樣地往肉上撒了些佐料,道:“他們給陛下弄的肉,不敢弄得太過火,佐料也不敢多加,沒味兒。我給你弄的,肯定比他們弄的好吃。”

餘舟吞了吞口水道:“你将來要是不在宮裏當差了,可以去路邊烤串啊。”

“行啊,到時候你給我打下手,拿個布袋在旁邊幫我收銀子。”裴斯遠道:“掙到的錢咱們對半分。”

“那不公平,我又幫不上大忙。”餘舟道。

“你陪着我就是幫了大忙呀。”裴斯遠道:“不然我可耐不住性子。”

他說着切了一小塊肉,用叉子叉起來遞給了餘舟。

餘舟拿着肉吹了吹,也顧不上燙就往嘴裏塞。

裴斯遠一臉笑意地看着他,問道:“好吃嗎?”

“好吃。”餘舟道:“比聞着還香。”

裴斯遠擡手在他唇邊輕輕一抹,幫他抹掉了一星油漬。

“一會兒陪我回京城吧。”裴斯遠道。

“不是要明天再回去嗎?”餘舟問道。

“接下來陛下約莫就是和那些學子談文論道,或者作作詩,你對這些還有興趣?”裴斯遠問道。

“我不懂這些。”餘舟一邊吃着手裏的烤肉一邊道。

“跟我回京城。”裴斯遠又弄了一塊肉給他,道:“尋歡樓今日過後就徹底封了,今天再帶你去故地重游一回,往後只怕沒機會了。”

餘舟一怔,這才想起來裴斯遠昨晚原是去處理尋歡樓的事情。

當日,兩人用過了午飯,裴斯遠便帶着餘舟回了京城。

如今的尋歡樓外頭已經被禁軍圍起來了,再也不複往日的熱鬧。

“這次抓了不少人吧?”餘舟問道。

“不好說能抓多少,還要看找出來的證據。”裴斯遠道。

“不過就算有人跑了,但事情鬧得這麽大,一時半會兒他們也不敢再賣那種藥了吧?”餘舟問道。

“嗯。”裴斯遠道:“如今京城的藥材都被嚴格管控了,東郊的藥田不日也會被處理掉,只留出醫館裏常備的分量。”

餘舟想了想,問道:“那京城之外呢?”

“這我倒是沒顧上想。”裴斯遠道:“你倒是提醒了我。”

這種藥物很容易誘惑人,若是要限制藥材的買賣,就必須在整個大淵朝境內都限制,否則難保它不會在京城之外流通。

“你果真是我的福星,總是能一下子想到我想不到的地方去。”裴斯遠道。

“我不說你早晚也能想到的。”餘舟道。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尋歡樓,便見昔日熱鬧的大廳,這會兒冷冷清清,只有看守的禁軍守着。此事因為關系複雜,路知南便交由了裴斯遠親自督辦,并未讓大理寺或者刑部的人插手。

“他們此前就知道你查到了這裏,為什麽一直不換地方呢?”餘舟仰頭看着空曠的天井,問道。

“他們那東西尋常百姓是不會碰的,老實點的富貴人家也不會沾,在這種地方才是最合适的。”裴斯遠道:“而京城最大的花樓就是這裏,換了旁的地方,倒是平白将這東西的檔次拖低了。”

況且這東西出現在京城并不算太久,尚未形成穩定的市場,貿然換地方很可能将初見苗頭的星星之火掐滅。

“你記住,越是見不得光的東西,越是喜歡出現在魚龍混雜的地方。”裴斯遠道。

餘舟聞言頓時便明白了,哪怕是現代社會,特殊的娛樂場所也是黃.賭.毒最容易滋生的地方。

“裴副統領,這邊有幾個被指認過的人,房間裏也搜出了東西,人是繼續扣在這裏,還是關到大牢裏?”有人上前問道。

裴斯遠想了想,道:“關到大理寺牢房吧,不過要派咱們的人盯着,吃喝也由你們負責。”

“是。”那人聞言忙應是,而後招呼人将房裏扣着的人都押了出來。

“裴副統領,這邊找到了些東西,您過來看一眼。”一個禁軍的弟兄開口道。

裴斯遠示意餘舟先在此等着他,而後便提步走了過去。

餘舟走到大廳的角落裏坐下,目光下意識看向了那些被禁軍押出來的人。

忽然,他目光一頓,在人群裏發現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這個身影是在哪裏見過呢?

餘舟心念急轉,突然想起來前幾日陪柳即安來這裏的時候,就在走廊裏見過這個身影。

不過他當時先是聽到了對方的聲音,覺得有些耳熟,随後才覺得他背影熟悉。

就在這時,那人似有所感,朝着餘舟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一瞬間,卻令餘舟如遭雷擊一般,手心霎時出了一層冷汗。

“是你!”餘舟看着那人喃喃道。

原主臨死前喝的那杯酒,就是這個人端給他的!

“餘舍人。”那被五花大綁着的男人,看向餘舟,似笑非笑地道:“真沒想到,時隔沒多久,你竟淪落到和裴斯遠穿一條褲子了。”

“你……”餘舟一想到這人曾親手将毒酒端給了原主,便有些不寒而栗。

他慢慢挪着步子走到那人身邊,開口道:“真的是你!”

“看來那晚你們過得挺快.活呀,我還想着你就算沒死,裴斯遠定然也厭惡極了你,恨不得将你碎屍萬段。”男人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

“你胡說什麽!”餘舟見他驟然提起那晚的事情,這才回過神來。

方才他被吓蒙了,壓根就忘了自己如今的處境。

“我胡說?你們做了什麽,你應該比我清楚吧?”男人道。

“我……我不知道你說什麽,我不認識你。”餘舟後退了兩步,後腰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但他這會兒甚至都顧不上疼了,只想讓這個人趕緊離開,生怕裴斯遠出來聽到。

“你為什麽這麽害怕我提起那晚的事情?”男人盯着他看了一眼,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似的,道:“我想起來了,那天早晨你偷偷跑了,所以你不會以為裴斯遠還不知道那晚的人是你吧?”

餘舟驟然看向他,問道:“他……他難道……”

“哈哈哈哈,你們倆可真有意思。”男人笑道:“所以那晚裴斯遠是沒當着你的面醒過?你不會是自己一個人把事情給辦了吧?看不出來你生得一股子天真模樣,骨子裏竟如此浪.蕩……”

“砰”

男人一句話沒說完,便被一把刀柄狠狠砸在了嘴上,那一下力道極大,當場便打得他口吐鮮血,說了一半的話自然也說不出來了。

“拿人的時候都不知道把嘴先堵上嗎?”裴斯遠帶着冷意的聲音傳來。

“屬下該死。”一旁的禁軍忙找了塊破布堵在了男人嘴裏,而後将人拖走了。

餘舟看着地上的血跡,面色蒼白無比。

他只覺一股血腥味像是長了腳似的,不住往他鼻腔裏鑽,激得他直犯惡心。

于是他一手扶住身後的桌角,俯身便劇烈地幹嘔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裴斯遠:我家寶貝吐得太頻繁,一定是因為他……

一更,晚點二更哈~

下章v,v後繼續給大家發紅包。這篇文不出意外會雙更到完結,估計也就一個多月吧,坑品絕對有保證,大家可以放心入坑。小天使也可以收藏一下作者,咱別的優點沒有,手速和坑品肯定是沒得說,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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