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裴父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裴斯遠, 一張臉氣得鐵青。
“你……你個……”他指着裴斯遠,氣得半晌沒想到罵人的詞兒。
“爹,當心身子。”裴斯遠好心提醒道。
“我今日非讓你氣死不可。”裴父氣得走到一旁坐下, 緩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要幹嘛。他一拍桌子再次起身, 走到裴斯遠面前,問道:“你幹的?”
“是。”裴斯遠表情十分坦然。
“你學什麽不好?學你那個殺千刀的伯父搞大人家的肚子?”裴父痛心疾首道:“你知不知道男人生孩子是會要命的?你這是殺人啊你個孽障。”
裴斯遠目光一黯,道:“我不會讓他有事。”
“說得輕巧?”裴父怒道:“這哪裏是那麽簡單的事情?婦人有孕尚且九死一生,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裴父顯然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他在廳中來回走動, 一會兒罵裴斯遠是個殺千刀的孽障,一會兒又羞愧自己無顏去見祖宗,說着說着又想起平西侯的下場, 忍不住再次悲從中來,竟是要痛哭一場。
“爹。”裴斯遠好心提醒道:“這個時候哭什麽呀?該動家法。”
“對。”裴父被他這麽一提醒,總算想起了正事, 朝外頭吼道:“來人,上家法, 今日我就要教訓這個孽障,不把他打死我如何去見列祖列宗。”
裴斯遠自覺地将上身衣服一扒, 露出了勁實的脊背。
裴父見他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 早已被氣得失去了理智, 只恨不得立刻将人踹上幾腳撒撒氣。
“你以為老子不會動手是不是?”裴父怒道。
“爹, 您可千萬別手軟。”裴斯遠道:“打死我不打緊, 您別氣壞了身子。”
管家聽了動靜從外頭進來,忙勸道:“公子您倒是說句軟話啊, 怎麽還火上澆油呢?”
“今日老子就打死你,為裴家清理門戶。”裴父挽起了袖子, 接過家仆遞上來的鞭子。
“老爺息怒,老爺息怒啊。”管家忙跪下求情道:“這裏頭保準是有什麽誤會!”
他說着看向裴斯遠着急催促道:“公子您倒是狡辯……辯解一下啊。”
裴父聞言也看向裴斯遠,似乎是期待對方能辯解幾句。
不管怎麽說,裴斯遠是他的兒子,他心底終究是不願相信對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此前平西侯一事,已經給了他極大的打擊,如今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這是個誤會。他盼着裴斯遠能告訴他這不是真的,哪怕是有什麽苦衷呢?
“爹。”裴斯遠看了一眼裴父手裏的鞭子,道:“這廳裏地方小,施展不開,要不您出去打?”
裴父聞言再也按捺不住心裏的怒火,揮起鞭子便“啪”地一聲甩在了裴斯遠身上。
若他稍稍冷靜一些,便能意識到裴斯遠今日的反應太不合常理。
世人犯了錯大多都是極力撇清辯解,哪有上趕子讨打的?
可裴父這幾日早已被接連的打擊搞得頭昏腦漲,今日又接連遭受沖擊,這會兒哪兒還有理智可言?
另一邊,餘舟喝完了藥,便覺有些不安。
大概是出于某種直覺,又或者是因為白天的事情心虛,他總覺得裴父叫裴斯遠過去,不是什麽好事兒。
會不會對方還是懷疑他們的關系了?
畢竟他一個大男人住在裴斯遠家裏,這怎麽看都不大清.白的樣子。
要不去找一趟裴父,再朝對方解釋解釋?
就說自己借住在這裏,是因為房子被燒了。
裴副統領念及他房子被燒與先前的案子有關,過意不去,這才讓他過來借住。
餘舟斟酌了一番措辭,又覺得這話好像不是很有說服力。
他猶豫了半晌,出門去了院中。
這時看見有夥計匆忙路過,看起來似乎很着急的樣子。
“是出什麽事兒了嗎?”餘舟朝夥計問道。
“好像是公子惹了老爺不高興,這會兒正挨家法呢。”夥計道。
餘舟聞言大驚,頓時有些擔心起來。
他不知道裴府的家法是什麽,但素來能被成為家法的東西,肯定都不是鬧着玩兒的。
裴斯遠究竟是犯了什麽大錯,能讓裴父氣得動家法?
白天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餘舟越想越着急,很想過去看看。
但他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又覺得不大合适。
萬一裴父當真是因為誤會了他們的關系教訓裴斯遠呢?
餘舟左思右想,最終還是決定要去看看。
如果真如他想的那般,他就老老實實朝對方解釋一番,連夜搬出裴府便是。總不好因為他的緣故,讓裴斯遠平白受這無妄之災。
餘舟其實不大有勇氣面對裴父,就像裴斯遠說過的那樣,對方真誤會了也不算冤枉他們,畢竟他确确實實和裴斯遠有過肌.膚.之.親。
所以這一趟,餘舟不得不鼓足了勇氣,才下定決心去了前廳。
他一進前院,便聽到“啪”地一聲脆響,那是鞭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音。
餘舟循着聲音看去,便見裴斯遠上身赤.裸地跪在院中,脊背挺得筆直,那樣子看上去不像個挨了家法的“逆子”,反倒像個慷慨赴死的勇士。
“你怎麽來了?”裴斯遠最先看到了餘舟。
他的表情剎那間就由從容變成了不安和驚愕。
裴父也看到了餘舟,握在手裏的鞭子當場便懸在空中不知該何去何從。
“這是……這是怎麽了?”餘舟不安地看着裴斯遠,又看看裴父,“伯父……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沒有誤會。”裴斯遠驟然起身,走向餘舟道:“誰讓你來的?”
“我聽他們說你……”餘舟目光落在裴斯遠的脖頸上,見他原本勁實修長的脖頸上,這會兒赫然有兩道被鞭尾掃過後留下的血痕。
裴斯遠脖頸上流下的汗水不時浸入那兩道血痕中,看着就讓人覺得發疼。
餘舟幾乎不敢想象,這會兒裴斯遠背上是何種景象。
“我沒事。”裴斯遠一手攬住他肩膀強迫他轉過身,而後朝裴父道:“爹,您今日且歇一歇,明日再打吧。我餘賢弟膽子小,見不得這種場面,您仔細吓着他。”
他說罷便強行攬着餘舟走了,根本不給餘舟繼續逗留的機會。
裴父手裏拿着鞭子,一口氣憋在心口,當真是上不去下不來。
管家在一旁看着,忙上前接過鞭子道:“老爺,再打要出人命了。”
“你看看他那副樣子!”裴父怒道:“有他這麽當兒子的嗎?”
“老爺息怒,別氣壞了身子。”管家忙道。
裴父抽了一通鞭子,這會兒早已累了,當即哀嘆一聲,露出了一身疲态。
與此同時,餘舟被裴斯遠攬着一路未停,直接進了屋。
“沒吓到吧?”裴斯遠問道。
餘舟搖了搖頭,看起來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你沒事吧?”餘舟小聲問道。
“不是跟你說了不讓你到處亂走?”裴斯遠擰眉道。
“我聽他們說你要挨打……”餘舟目光不住往裴斯遠身後瞥,大概是想看看他的傷勢。
“別看。”裴斯遠一手按在他肩膀上,安撫道,“我爹沒習過武,勁兒都打在皮上了,傷不到筋骨,養個幾日就好了。”
餘舟有些不安地看着,問道:“他為什麽要打你?是……是因為我嗎?”
“別擔心。”裴斯遠笑道:“我爹今日被我氣糊塗了,我拿話一激他,他就上套了。”
“上套?”餘舟一臉茫然,“什麽意思?”
“我故意哄他打我一頓出出氣,明日再朝他賣個乖,到時候他心裏懊悔,可不就得彌補了嗎?”裴斯遠笑道。
餘舟還是不懂,問道:“彌補什麽?”
“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家裏是行商的?”裴斯遠問道。
餘舟點了點頭。
“我爹走南闖北,人脈極廣。”裴斯遠道:“先前我派去找大夫的人,一直沒有回音,我不想就這麽等下去,所以想借他的手用一用,說不定能有點辦法。”
餘舟想了想,問道:“他是你爹,你找他幫忙直接開口不行嗎?為什麽要挨打?”
“你聽說過無奸不商嗎?”裴斯遠笑道:“我爹就是個老奸商,不給他上個套,他就算答應了幫我,也未必會盡心盡力。我得先給他挖個坑,回頭才好使喚他。”
裴父今日被裴斯遠激将地動了家法,明日一旦知道事情的真相,便将懊惱悔恨。
屆時他對裴斯遠便只會心疼愧疚,無論裴斯遠朝他提什麽過分的要求,他多半都不好意思拒絕或敷衍,必将盡心盡力。
餘舟顯然不大理解這裏頭的彎彎繞繞,但他很意外,沒想到裴斯遠為了救琴師的性命,竟會不惜犧牲自己挨一頓鞭子。
“疼不疼?”餘舟問道。
“不疼,我皮厚。”裴斯遠道。
餘舟嘆了口氣,心道就算是皮再厚,被抽成這樣也不可能不疼啊!
裴斯遠面對着餘舟的時候,眼底一直帶着笑意,但額頭上的冷汗卻出賣了他。
“你真好。”餘舟由衷地道:“琴師若是知道你做的這些,定然會感激你的。”
“我不在乎他感不感激我。”裴斯遠笑着看向餘舟,“我在乎的只有你……”
餘舟怔怔看着他,眼底滿是無措和茫然。
裴斯遠輕嘶了一聲,唇色因為疼痛而有些泛白。
餘舟見狀伸手在他手腕上一攥,想去看他的傷口。
“別看。”裴斯遠一手捂在餘舟眉眼間,而後略一傾身将腦袋抵在了餘舟的肩膀上,“餘賢弟,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壞?連自己的親爹都要算計……”
餘舟這會兒眼睛被裴斯遠蒙着,什麽都看不到,因此聽覺和觸覺,甚至是味覺都比從前更敏.感了許多。
他感覺頸間被裴斯遠的腦袋蹭得有些微癢,耳邊隐約能聽到對方粗重的呼吸聲,鼻間則充斥着濃烈的血腥味……
餘舟心想,裴斯遠一定很疼吧?
“我想看看你的傷。”餘舟道。
“別看。”裴斯遠道:“我估摸着我後背這會兒看着可能有點吓人……”
“我想……”餘舟微微側頭,鼻尖輕輕蹭過裴斯遠的耳朵,“我想幫你……”
“不用。”裴斯遠只覺耳尖一陣酥.麻,身體跟着一僵,登時有些血.氣.上.湧。
他稍稍後退了些許,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某處,聲音有些不自在地道:“下次再說吧。這些事情不用算的那麽清楚,不是我幫了你,你就一定要幫我,當然你要是願意……也不是不行,但是今天還是算了。”
餘舟擰了擰眉,感覺對方這話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他說的是幫裴斯遠上藥,裴斯遠說的是幫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裴斯遠:小臉通h
一更~晚上12點前二更~今天早起成功了,晚上看看能不能搞個大肥章試試!!
感謝在2022-04-06 23:46:05~2022-04-07 15:16: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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