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紀浔頓了頓,?手停在半空,皺着眉頭收了回來。

那個男人見時機正好,揮起手直接不留餘力地往紀浔臉上結結實實地砸了一拳。

紀浔往後踉跄了幾步,?嘴角處有點血滴。

他擡手随意用拇指抹掉了嘴角的血跡,?擡眸靜靜地望着眼前的男人,莫名地帶了幾分戾氣。

他身上還穿着白大褂,沒戴眼鏡,?估計是匆匆趕來制止,?沒想到被當成了出氣筒。

“來啊!打我啊!認慫了嗎?拿了老子這麽多醫藥費還治不好我老婆,這他媽就是黑心醫院。”男人側過頭對着圍觀的人吼道:“大家可擦亮眼睛看清楚了!千萬可別信這裏的庸醫,哪天拿了你的錢把你或者你家人治死了都不知道。”

“你們最好給老子賠錢!不賠錢老子搞得你們醫院破産!”

旁邊的醫護人員早就想上前攔住他了,?但礙于旁邊有人拍照錄像,怕傳出去有不好的影響,?只能在旁邊擔心地緊緊盯着。

有保安過來想上前制止男人,結果不知道從哪竄出來個小姑娘,?直接上手一巴掌打在了男人的臉上。

全場的人都愣住了,驚呼都忘了,?安靜得只剩下嬰兒的哭啼聲。

程北北這一巴掌用盡了力氣,扇完他後整只手都有些發麻。

她冷着聲音,擡眸看着眼前這個男人:“好,?照你說的,醫生不能打你。”

“那就讓我來。”

紀浔沒料到程北北會在這時候出現,一時忘了動作。

男人顯然也被打懵了,莫名其妙跑出來個小姑娘扇了自己一巴掌,?任誰都有些發愣。

反應過來後,便是無窮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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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着發疼的臉,不管是礙于男人的面子還是什麽,?他都氣得發瘋。

“你他媽哪來的小丫頭,滾邊去,別逼老子打你。”

一旁的保安反應過來,一人一邊上手把他胳膊壓到背後制止住他,好讓他不再做出出格的事情。

程北北冷眼看他,“醫生也是人,不是神,治病更不是起死回生。醫生不能打人,難道病患的家屬就可以?真是長見識,這年頭居然還有病患家屬是上帝的道理。”

“他們不是不能打你,只不過他們是人,理解你的心情忍讓一下你而已,你倒好,蹬鼻子上臉?”

“哪來那麽多屁道理,治死人了和殺人又有什麽區別?趕緊給老子他媽賠錢,操!殺人不犯法是吧?老子第一個就把你殺了。”男人呸了一聲,朝程北北吐了口唾液。

程北北下意識要躲,只是有人比她反應更快,一把拉住她手腕把她擁進懷裏。

鼻腔瞬間被熟悉的氣息包圍。

還有點淡淡的消毒水味。

頭頂上傳來的聲音壓抑克制,又帶着十足的安全感,“你先站到一邊,我來解決。”

程北北張口想說些什麽,一擡頭對上他的眸子後,還是乖乖地閉上了嘴,站到了一邊。

只見紀浔不緊不慢地踱步上前,笑着俯身,湊到他耳邊,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輕聲說道:

“殺人是吧?”

“不知道你敢不敢。”他頓了頓,語氣平淡得跟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說出的話卻讓人心驚膽戰:“不過,我膽子好像還挺大。”

“要不然,試試?”

明明是不鹹不淡的語氣,那男人硬是聽出了毛骨悚然的感覺。

像是惡魔低喃。

男人的雙腿不自覺地抖動,對上紀浔的眸子,嘴唇顫抖了半天硬是沒憋出一句話。

紀浔見目的達到,站直身,目光清冷地把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

這種人,無非就只有嘴上功夫,要真讓他真槍實彈地操作,準吓得手哆嗦。

就是看透了這點,紀浔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男人的妻子因為手術失敗而去世,如果放在平常,他會感到同情。

但如果男人拿着這件事想要敲詐醫生或者醫院一筆,那他看不起這種手段。

他妻子在世住院時,紀浔就沒見過他出現在醫院幾次,連醫藥費聽說都是娘家人那邊出的。

現在妻子去世了,倒想起來狠賺一筆了。

周圍有人報了警,很快就有警察到達了。

簡單了解了一下情況後,就把人帶走了。

見鬧劇結束,圍觀的人很快就一邊談論着方才的所見所聞,一邊散開各忙各的了。

在旁邊目睹了全程的醫生和護士忙聚集過來,看着他倆的眼神裏滿是敬佩。

一位留着齊劉海的女護士看上去挺年輕,應該是剛工作不久,見這事消停了,忙拍着胸口感慨:“平時醫鬧事件的新聞沒少看,只是沒想到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旁邊稍微年長一點的女護士看了她一眼,語重心長:“不僅會真實發生,而且以後遇見的機會估計還不少呢。你還年輕,沒怎麽遇到過也正常,小心點就是了。”

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女醫生臉色蒼白,顯然受過了驚吓,此時滿臉歉意地朝着紀浔說道:“謝謝你啊紀醫生,我沒想到這位家屬會這麽過激,還牽扯到你身上。”

這位估計就是負責剛剛那位家屬老婆的醫生了。

紀浔搖了搖頭,“沒事。”

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盡力就好,不用過于內疚。”

自以為把情緒隐藏得很好的女醫生聽到這會遲疑了一下,盯着紀浔許久,最後眼尾漸漸浮現出紅色。

她垂眸,掩去眼裏的哀傷的情緒,苦笑一聲:“盡力就好……說得倒輕巧,可現實又哪有這麽容易就看得開。”

親眼目睹負責的病人就在自己手下去世,哪能那麽容易看得開?

她這段時間為了這一病例,可以說晚上熬夜看資料,白天練習手術手法,一天下來基本上就沒怎麽好好休息。

只是沒想到,結果還是不盡人意。

本來心情因為病人的離世就郁郁寡歡了,誰料病人的家屬又跟偏要讓她不好過似的,找上門來罵她。

什麽難聽的話都往她身上砸,甚至想直接上手打她。

好在紀浔路過,及時攔住。

這才有了方才程北北看到的那一幕。

紀浔覺得該說的也說過了,再說也沒什麽意思。

畢竟至于怎麽把事情想開,還得靠她自己。

朝着旁邊那位許久沒有作聲的人影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程北北乖巧地走過去,在他旁邊停下。

“有沒有吓到?”

程北北搖了搖頭。

她沒撒謊,确實沒怎麽被吓到。

自從上次遇到許衛識那次,她驚奇地發現自己心理素質好像有了質的飛躍。

這圈人裏有個男醫生,叫黃嘉誠,三十多歲,是個性格比較開朗的人,平時和紀浔的關系算得上不錯。

聽到這對話,雙手抱臂,開着玩笑緩解氣氛:“喂喂喂,紀浔,你怎麽不問問我有沒有被吓到?”

他旁邊的那個男醫生見狀也跟着附和:“對啊對啊,不至于虐狗虐到醫院來吧?”

“什麽時候醫院能設個門診,專門給受傷的單身狗治療一下心理創傷?”

原本沉悶的氣氛很快就活躍了起來,幾人都被逗得勾起了唇角。

“好了好了,不是說待會有聚餐嗎?”那位年長點的女護士是護士長,看了一眼前臺那邊牆上挂着的時鐘,“剛好到點下班了,我們現在過去?”

幾人贊同地跟着附和。

本來鬧了這一出,都沒什麽心情工作了。

恰好趕上聚會可以放松一下心情,換誰都會積極參與。

黃嘉誠點了點頭,伸手勾住紀浔的脖子調侃:“喂,紀浔,待會捎上我呗!我沒開車。”

紀浔沒急着回答,反而側頭看向程北北,“介意嗎?”

程北北自然是沒有的,搖了搖頭。

這句話清楚地傳入了黃嘉誠耳裏,他震驚地張開了嘴,那模樣差點讓人笑出聲。

他松開勾着紀浔脖子的手,退後幾步,聲音帶着些不可置信:“不是吧?紀浔,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妻管嚴啊。”

程北北不想讓他在同事朋友面前丢了面子,揮着手剛想幫他解釋。

紀浔卻搶先一步反問:“有意見?”

跟着湊熱鬧的幾人“wowo~”了一聲,興致勃勃吃着瓜。

黃嘉誠被肉麻得沒忍住打了個冷戰,“算了算了,不打擾你小兩口了,免得當你們電燈泡。我自己打車去。”

程北北被起哄得有些臉熱,眼神四處飄忽,就是沒有落點的地。

紀浔知道她這是害羞了,往前幾步走到她面前,幫她擋住衆人的目光:“面子薄,別起哄了。”

衆人又是“wo”的一聲,但明顯比剛剛的音量要低了許多。

“行行行,知道你護短行了吧?”黃嘉誠三十多歲了還沒談到女朋友,對他這種行為很是鄙夷,“別在這站了,怪引人注目的。”

一行人就這樣散開來,各自出發前往聚餐地點。

出了醫院有一段距離,程北北才扯了扯紀浔的手,示意他停下腳步。

紀浔側頭看他,眼裏帶有詢問的意味。

程北北伸手覆上他的臉,“還痛嗎?”

紀浔的心軟得一塌糊塗,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放到唇邊輕吻了一下,“沒事,別擔心。”

世人都只看到你的成就,将你譽為英雄,只有我注意到,你握劍的手疼不疼。

到了聚餐的飯店,紀浔拿出手機,掃了一眼群聊裏發的包廂號,跟服務員說了一聲後,牽着程北北往樓上走去。

包廂定在二樓,樓梯轉角處就是,并不難找。

進了包廂,裏面的人都到得七七八八了。

一共兩張大桌,都是醫院的護士或者醫生,以及他們帶來的家屬。

大家正聊着今天醫院發生的醫鬧聊得起勁,這會見到當事人進來了,目光紛紛被吸引過去。

等到他和程北北入座後,大家對着他誇了又誇,順帶把程北北也跟着誇了一遍。

準确來說,程北北才是被誇的主要人物。

紀浔是附帶的,順便誇幾句的那個。

“紀浔,說真的,你這小女朋友是真的帥。”其中一個人扯着嗓子喊了句,“沖上去就pia的一聲。”

當時圍觀的人群裏有不少人拍了視頻,有人發到了醫院內部的群聊上,一傳十十傳百,大家很快就看了個遍。

就算有人沒來得及看微信群聊爬樓看視頻,一來到坐下,聊幾句,被人知道你沒看過之後,也會被強塞部手機按頭讓你看視頻。

也就是說,在座的就沒有沒看過那段視頻的人。

就算有,也是親眼目睹過現場,根本不需要看視頻。

那人模仿了一下程北北當時的動作,朝着空氣甩了一巴掌:“那一巴掌,啧啧,簡直是扇到了我心坎上。”

“可不是嘛,要不是因為身上這白大褂,我直接就上去給他兩腳了。”旁邊有人跟着附和,“哎,這年頭,當醫生也不容易啊,醫鬧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是啊是啊,還記得上回那個拿着刀闖入我們醫院的那個人不?好像是因為老婆難産,帶着孩子去世了那個。”

“記得記得,那會我還挺同情他來着,結果沒過多久人就提着刀來了,我還被他拿着刀指了,可把我吓得啊……也不知道誰更值得同情。”

“我也有印象了,那件事鬧得好像還挺大來着,上了我們本市的新聞。”

後來不知道又是誰嘆了口氣,插了一嘴:“唉,寒窗苦讀十幾載,好不容易搞得個高學歷,結果還沒人搞金融的來錢快。不僅如此,人生安全還要受到威脅。”

“可不是嘛,努力考了個好大學,沒用。要想出來找份工作,還得研究生以上的學歷。”

“……”

耳邊全是熱鬧的,喋喋不休的埋怨或者感慨聲,紀浔耳裏聽着,嘴巴卻不作聲,垂着眸拿起茶壺給程北北倒了杯水,摸不透情緒。

“哎,紀浔,你怎麽不說話啊?”有人注意到他不發言,扯着嗓子喊了他一聲,試圖把他拉進話題。

紀浔掀起眼皮,環顧一圈,發現衆人都因為這句話而看了過來,眼神聚集在他身上。

他依舊不慌不忙,語氣平緩地說着:“我知道,大家因為某些患者家屬的過激行為,多多少少都會産生埋怨或者委屈的心情。”

“但其實回過頭想想,真心實意感謝我們的家屬也不少。”

“我覺得,只要我們做好本分工作,不愧對自己就好。”

“哪一行都會遇到偏激的人。”紀浔的聲音像泉水流過般清潤好聽,不急不緩,“我們要做到,是時刻記住我們學醫的初衷。”

是啊,學醫的初衷,不就是救死扶傷嗎?

雖然偶爾會遇到不講理的偏激的家屬,但大多數都是理智的又懂得感恩的。

那一雙雙泛着淚光的感恩的眼睛,洗濯了多少人的心靈。

盡自己所能,治好每一個病人,然後目送他們離開醫院。

這不就是自己學醫所期望的嗎?

包廂裏安靜了片刻,沒人打破這片沉寂,似乎都在思考。

沒過多久,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大家都連連出聲附和。

原本因為剛剛的話題而皺起的眉頭舒展了不少,像是和自己和解了一般。

包廂內又恢複了原先的熱鬧,只是不再是方才的埋怨連連以及訴苦聲,反而說起自己救過多少多少人,然後那些家屬對自己怎麽怎麽感激。

那語氣,帶着喜悅。

不是驕傲,是自豪。

為自己身為醫生而感到自豪。

程北北側頭看着自己旁邊坐着的男人,頭頂白熾燈散發的燈光撒在他身上,仿佛給他鍍了層金邊。

這個男人,發着光。

這個發着光的男人,是她的。

想到這,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彎了眼睛,湊到他耳邊和他咬耳朵:“真帥啊,紀醫生。”

紀浔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有幾分戲谑的意味:

“嗯,畢竟我女朋友都這麽帥,我再不帥點,就配不上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回我一定要嘗試一下斯文敗類的男主!!太帶感了!

惡魔低喃紀醫生,扇人真爽程北北,吃瓜第一黃嘉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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