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你可以讓我暖和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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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上傳來刺破的痛感, 口腔裏充斥一股鐵鏽味,葉青棠掙了一下,或許是酒精帶來的眩暈感, 她像在下墜,她迫切想要抱住他。

或許應如寄誤解了她掙紮的意思, 只是将她的手扣得更緊。

很快便要無法呼吸, 像沉入湖底,水從四面八方湧來掩住她的鼻腔。但她甘願放棄了抵抗。

終于, 應如寄松了手,稍稍退開, 卻沒有放開她, 一條手臂箍住她的腰, 将她往前一摟, 騰出足夠的空間後, 他另只手拉開了車門。

他将她往車上一推,她身不由己地踩上了踏板,彎腰鑽進車裏。

應如寄沒立即跟着上車, 而是“嗙”的一聲摔上了車門。

克服天旋地轉的眩暈感, 她歪靠着往外看。

這附近到處徘徊着代駕, 應如寄随意找了一個離車最近的, 片刻,他領着那個代駕過來了。

應如寄拉開後座車門, 他上來的一霎,整個空間都被冬日氣息所籠罩。

車子啓動,葉青棠又一陣頭暈目眩,她努力睜眼,視野還是迷蒙。

她朝身邊的人靠過去, 兩臂繞過他的肩膀,攀纏在他頸後。

應如寄僵坐着,并沒有回抱她,但也沒有将她推開。

一切像是發生于半夢半醒之間。

葉青棠忘了車是什麽時候抵達應如寄住處的,她又是怎麽上的樓,只覺得電梯裏的強光刺眼極了。

她靴筒裏雙腳發涼,體表卻有烤焦一樣的熱度,又冷又熱的感覺讓她十分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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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如寄按指紋鎖的時候,葉青棠像塊人形橡皮泥挂在他身上,一直往下墜,他手臂穿過她的腋下,将她往上摟,推進門裏。

“脫鞋。”他提醒。

好在她還沒有醉到無法執行這樣的指令,頓了一下,躬身去解靴子上的鞋帶,而挂在臂彎的小包一路滑下去,“啪”的一聲直接掉在地上。

她深彎腰去撿包,卻身影一晃,直接跌坐在地。

應如寄就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沒有動,也不準備出手。

她在地板上坐了片刻,屈腿,拉開左腳靴子的繩結,掌着後跟脫了下來。

再解了右腳,将靴子往下拽時,卻好像卡住了,試了幾下,依然紋絲不動。

她沮喪擡頭,看向他,門廳淺黃的燈光裏,她的睫毛似一簇打濕的鵝絨,明明這麽狼狽了,她泫然的臉卻只讓人心生憐惜。

“應如寄……”

“應如寄。”她說,“你幫幫我……”

過了好一會,應如寄終是上前一步,在她跟前蹲下。

他捉起了她的右腳,她卻身體前傾,兩臂伸過來緊緊摟住他的脖子。

“你這樣我怎麽幫你?”

他卻并沒掙開她,手指扯住鞋帶,一排一排地往下松,然後再一手握住後跟,一手掌着她的小腿,把靴子拽了下來。

這麽冷的天氣,她連衣裙裏卻只穿着一條并不厚實的絲襪,手掌所觸的地方,俱是一片冰涼。

應如寄捉住她纏在自己頸後的兩條手臂,拽她起身。

她不肯動。

“就這麽坐地板上,不冷?”

“冷……”她仰頭看着他,只化了淡妝的臉,鼻頭泛着凍出來的紅,可她臉頰卻在發燙,他甚至能感覺到那皮膚上散出的熱度。

“……你可以讓我暖和起來嗎?”她說。

應如寄捉着她手臂的雙手扣緊,一霎過後,緩緩垂落下去,落在她身側,一頓,驀地摟住她的腰,将她托抱而起。

像風潮打翻了一只舟,傾覆的不只是她。

應如寄只覺這一刻酒勁才上來,燒得他憤怒又焦躁。

他将葉青棠摔在床上,“摔”這個動作沒有一點含糊。

床墊很軟,她不會受傷,但到底還是吓着了她。

她神情呆滞一下,目光艱難聚焦,落在他臉上,下一秒,便伸手抓住他的衣領,兩腿擡起,直接纏在他的腰際。

像行走于焦熏的火海中,意識和思緒蒸發得一絲不剩,本能接管了所有的行為。

而即便如此,葉青棠仍能感知到應如寄的每一個動作裏都帶有懲戒意味的憤怒,和他以往的風格全然不同。

酒精同樣麻痹了痛覺神經。

不然她不會在最後的瞬間,感覺不到心髒緊縮的顫栗,卻只是本能地湧出了眼淚。

應如寄躺了下來,兩臂在葉青棠背後合攏,緊緊用力。

他臉埋在她肩頸處,似用力、似嘆息地深深呼吸,嗅聞她身上的氣息。

他之前戒煙,并不是一次就成功。

第一次戒到三個月時,複吸過一次。

長久的戒斷反應、意志緊繃的忍耐,在吸入尼古丁的那一刻,像山崩潰敗。

他說不清那有多狼狽,像是要把戒除時期所欠缺的,一次性補回來,是以複吸那一陣,抽得比以往還要兇。

一面享受,一面又生出深深的自厭感。

憎惡自己意志力薄弱的同時,又有一道聲音在不斷蠱惑:抽根煙的事,有什麽大不了的?

此刻的心情,和那時幾乎無差。

只是更痛苦。

而有多痛苦,就有多迷戀。

刺痛、鈍痛、抽痛……葉青棠睜眼的時刻,便覺有這麽多種不同的痛法,同時在她身上發生。

她撐起腦袋時,神經牽扯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嘶”了一聲。

思緒斷篇,一時無法接續。

她聞到一股微微發酸的酒味,打量四周,才意識到,這裏是應如寄的卧室,但應如寄不在房間裏。

昨晚發生的一切緩慢回籠。

她緩緩地爬起來,沒在床邊找着拖鞋,只好赤腳,彎腰揀了地上的薄毯裹在身上,走出房間。

“應如寄?”

門廳裏,那七倒八歪的靴子并排放整齊了。

屋裏空蕩蕩,沒有應如寄的身影。

應如寄在開會。

周一的例會,各組負責人各自彙報手裏工程的進度。

應如寄手背撐着悶痛的腦袋,伸手端起咖啡杯,才想起來杯子已經空了。

手機屏幕亮起。

應如寄瞥了一眼,通知欄多出一條微信消息。

擡手劃開,是葉青棠發來的:離開時洗衣機已經運行完畢,我幫你把衣服放進烘幹機了。

他剛看完,第二條又發過來:我去工作室了。

應如寄沒回複。

會開完,大家各自歸位工作。

沈菲拿來一疊文件,應如寄一一核對簽名。

頭痛讓他心煩意亂,對着電腦做了會兒設計圖,忍不下去了,拿上外套出門。

坐辦公室正對面工位的沈菲立即起身,應如寄說沒事,他下去走走。

外頭寒風陣陣,應如寄走到星巴克門口,頓下腳步,頭痛像個真空壓縮機吸走了所有氧氣,他想到那時候還是春末,那人就是在此地落下車窗,問他,要不要哄哄你呀。

應如寄進去買了杯冰美式,又在室外待了好一會兒,才回到辦公室。

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發現又有新消息。

葉青棠:不好意思問一下……昨晚你有戴套嗎?

應如寄一震。

半晌,懊喪地打字回複:沒有。抱歉……我昨晚喝多了。

葉青棠:沒事。等下我去買藥。

應如寄幾乎一整天心緒煩亂,但各種瑣事牽扯着他,讓他不得空閑。

一直到快下班時,他終于騰出時間,給葉青棠發了一條消息:下班了嗎?

那邊很快回複:沒有,在南城美術館布展,今天應該會忙到很晚。

應如寄原想找她談一談,如此,也暫時不好打擾她了。

晚上回家,那烘幹機程序早已停止。

他從裏面拿出衣服,挂回衣帽間裏。脫了身上的衣服,準備先去洗個澡。

朝浴室去的時候,往床上看了一眼。

才意識到,那上面床單、被罩和枕套都拆下來了。

他返回陽臺上一看,果真,都在洗衣機裏,已經洗幹淨了。

第二天,應如寄自己有個應酬,結束後累得沒空多想,直接回家,洗漱之後到頭就睡。

到第三天,清楚不能再拖了。

下午四點鐘左右,應如寄給葉青棠發微信,問她:還在美術館?

葉青棠:沒。在工作室。身體有點不舒服,場館那邊今天我朋友在負責。

應如寄:怎麽了?

過了好一會兒,葉青棠才回複:我好像有點出血。

應如寄臉色沉凝,想到葉青棠洗掉了床單的這個行為,那天晚上的記憶太混亂,他想不起會不會是他弄傷了她。

片刻,直接詢問:是不是我造成的。

葉青棠:不是。

葉青棠:那個藥,我查了一下,吃了會有撤退性出血的情況,說是正常的,沒事。

葉青棠腳上穿着毛拖鞋,腿上蓋着絨毯,絨毯下方還放置着一只暖手寶,桌角上的馬克杯熱氣袅袅,是她給自己泡的紅棗茶。

電腦開着excel表格,她在更新展品到達的情況。

目光瞥到下方桌面微信的圖标,點開看一眼,有新消息,但不是應如寄發來的。

她昨天想跟應如寄聊一聊,但前天早上他不打招呼的離開,以及稍後回複的“我昨晚喝多了”已經能夠說明很多問題了。

今天再興這個打算,結果被發現出血的情況打亂計劃,整個人都吓得有點懵。她第一次吃緊急避孕藥,不知是什麽原因,上網搜了搜,又找了個線上醫生咨詢,說一般沒事,過幾天就好了,記得觀察,要是幾天後情況沒好,就得去就醫。

四點半左右,陸濯回了辦公室。

葉青棠轉頭望過去,“那邊忙完了?”

“不是。有一疊海報忘帶了,清舒叫我回來拿。”

葉青棠笑說:“有本事你當面叫她清舒。”

“不敢不敢。”

陸濯去伍清舒的工位附近找了找,沒找到,說是一個大號的黑色布袋,問葉青棠看見沒有。

“我找找。”葉青棠拿開暖手寶和絨毯起身,找了一圈,在打印機附近發現了,喊陸濯過去确認。

“是這些。”

陸濯挂上工牌,提起袋子,“我回展館了。”

“好,你們不要忙到太晚。”葉青棠說。

“放心,我會送她回家的。”

“……”

陸濯走到門口,按下按鈕,電動玻璃門打開。

他正要出去,卻見電梯裏出來一個人。

那人往正對牆上的指示牌看了一眼,而後便轉身,朝工作室方向走來。

只走了一步,便頓住了。

陸濯:“……哥?”

對面應如寄看了他一眼,也有兩分意外,“你們老板在嗎?”

“哪個老板?”

“葉青棠。”

“在。”

應如寄點頭。

陸濯掌着門,等他走過來,“你找棠姐有事?”

“嗯。”

應如寄進了門,陸濯極有主人意識地返回去,沖葉青棠的工位那兒喊了一聲,“棠姐,有人找你。”

葉青棠轉動椅子,轉身望過來,一時怔了一下。

應如寄穿着一件灰色高領毛衣,外搭黑色大衣,整個人有種群山負雪的清冷。

他徑直走了過來,立在桌旁,垂眼看她,語氣平淡得聽不出情緒,“走。”

“……去哪兒?”

“私立醫院約了個醫生,帶你過去看看。”

“沒事,休息兩天……”

“不然我沒法安心。”應如寄打斷她。

葉青棠一時不作聲了。

一旁的陸濯眼睛睜大了一圈。

這兩人從語氣到神情,都不像是普普通通的朋友。

可他都斷斷續續在這兒實習大半年了,竟然完全沒察覺?

葉青棠沒有和應如寄争辯,雖然她多少覺得小題大做了。

她将文件保存,關了電腦,丢進托特包裏。

脫下了那毛拖鞋,換上靴子。

應如寄伸手。

葉青棠頓了一下,将裝着電腦的包遞給他。

一旁的陸濯還在消化巨大的信息量。

應如寄瞥他一眼,“去哪兒?順便載你一程?”

陸濯回神,“我自己開了車。”

三人一塊兒下樓。

陸濯斜乜着身旁并排而立,動作語言并不親密的兩人,越發有點搞不懂了,“恕我冒昧……你們在談戀愛?”

“沒有。”

兩人異口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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