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應哥哥【第一更】
不出所料, 應如寄依然沒對她的這句話發表什麽看法。
她擡眼看他,只看見他神情如水平靜,眼底有靜默山嶺一樣的暗色。
葉青棠轉個身, 捏着勺子又舀了一勺甜點,送入口中之後含糊說道, “你想讓我馬上走嗎?”
“随便你。”
“我現在走的話, 你過去朋友那裏,還趕得上吃檸檬派——啊我忘了, 你不喜歡吃甜食。”
“葉青棠。”應如寄遽然微眯住眼睛,低頭盯着她, “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會生氣?”
“那你生氣好了——和我吵架、争論、罵髒話。”葉青棠與他對視, 那目光分明有洞察一切的銳利, “你如果不說, 我怎麽能知道你在生氣。”
“你不知道?”應如寄幾分冷笑的語氣。
他不再和她說什麽, 直接動手,奪了她手裏的勺子一扔,抓住她的手臂便往外拽。
“你做什麽?”
“送你回去, 我好去參加聚會。”
“我不要, 我不想走了, 你家裏好暖和, 我住的地方只有破空調根本不頂用。”葉青棠旋身,整個直接撲進他懷裏, 一條手臂緊緊摟住他的腰。
“……你幾歲?”
“反正比你小。”她理不直氣也壯。
應如寄拽她摟在腰上的那只手臂,沒拽開,也不管了,直接将她打直抱了起來。
眼看着就要到門廳了,葉青棠似是痛苦地“唔”了一聲。
Advertisement
應如寄腳步一頓, 急忙将她放下地,關切問道:“怎麽了?”
卻只對上她幾分狡黠的笑容。
“……”
趕在應如寄真生氣之前,葉青棠急忙再度投入他懷裏,兩臂都緊緊抱住他,“應老師,應哥哥,我錯了。我只是想再跟你多待一下……”
應如寄閉眼,已經徹底沒了脾氣。
叫她有恃無恐的人,偏偏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葉青棠松開了他,開開心心地去了島臺那兒,将甜點端去了餐桌旁,再從提包裏拿出電腦。
她翻開筆記本,擡頭看向他,笑容甜美,“你家wifi密碼是?”
“……”
後一個小時,葉青棠當真只坐在餐桌那兒心無旁骛地加班。
應如寄在客廳裏看一條建築材料相關的講座視頻,時而往她那裏瞥去一眼,她對着筆記本屏幕,神情分外嚴肅,微信的提示音間或響起,她敲擊鍵盤的聲音也跟着急促一陣,顯然是在回複微信。
應如寄偶爾起身倒水,經過她身邊時,垂眸看一眼,自頭頂只能看見她的鼻梁,和如羽扇一般的睫毛。
那視頻看完了,應如寄看她似乎一時半會兒地忙不完,也就關了電視,起身去了書房。
他打開電腦,從公司的雲端文檔裏打開姚晖發給他的施工圖,一頁一頁審核。
不知過去多久,聽見一聲輕叩。
應如寄擡頭朝門口看去。
門實則是開着的,葉青棠就站在門口。
應如寄問:“忙完了?”
“嗯。抱歉啊。”
“抱歉什麽?”
“剛剛一直在忙自己的事。”葉青棠兩指按了按太陽穴,“之前一直和我們合作的有個進出口公司,資質出了點問題,導致有一批海外出版社寄過來的展書被海關暫時扣押了,我剛剛在聯系其他公司代理清關。”
“幾號開展?”
“下個月15號。”
“能趕得上嗎?”
“應該可以的。數量不是很大,趕不上就撤掉這幾樣展品好了。”葉青棠這時候忽然睜大眼睛,作驚訝狀,“應老師不會在海關也有認識的朋友吧?”
“……”
“你在忙什麽?也在加班嗎?”葉青棠走了進來,在他身旁站定,“如果是機密的內容趕緊關掉哦。”
應如寄不甚在意,“反正你也看不懂。”
葉青棠不服氣地瞥了一眼,結果整張圖确實只認得“助殘坡道二平面圖”這幾個大字。
“應老師,你累嗎?”葉青棠伸手,作勢要去捏他的肩膀。
應如寄攥住她的手阻止,依然不冷不熱的語氣,“不用。”
“可是我累哎,應老師可以幫我捏捏嗎?”她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應如寄還未開口,她已擠入他膝蓋和書桌之間的縫隙,這動作推動得皮椅往後退了幾許,她便趁勢在他膝頭坐了下來,伸出兩條手臂,攀住他的肩膀。
應如寄頭往後稍仰,既不推拒也不主動,那微微俯視的目光裏有幾分審視的意味,“你想做什麽?”
“我哪裏能做什麽。”她無辜至極的語氣,仿佛是在怪他,她都這個情況了,他怎麽可以這樣龌龊地揣度她。
然而只是下一瞬,搭在他肩上的兩臂便往下滑,隔着毛衣,虛虛地摟住他的腰。她俯身,呼吸挨近他的耳廓,低聲說:“我不可以,但是應老師你可以呀。”
應如寄一息稍停,感覺到她指掌繼續下移。
她身上有一股甜暖的香氣,像某種盛夏開放的花卉,萦繞于他鼻端。
不知出于什麽動機,他沒有第一時間阻止,只在她手指将觸上金屬鎖扣之前,才一把攥住,淡淡地說,“我沒這心情。”
“是嗎?”她伏在他的肩頭,低笑出聲,刻意地再往裏一坐,腿側挨上他的,“好像它不是這麽說的。”
應如寄擡起兩臂摟住她,好似無奈,“好了,別鬧了。”
葉青棠一直知道的,他的懷抱有魔力。
她立即便安靜下來。
靜靜地被擁抱了好一會兒,葉青棠悶悶地出聲:“我該回去了。”
默了幾秒,應如寄說:“我送你。”
“你不留我嗎?”葉青棠笑問。
應如寄一時沒出聲,片刻松了手,輕輕拍拍她的手臂,“走吧。”
葉青棠沒再說什麽。
一瞬間,有心髒跌宕了一下的失重感。
之後的幾天,每天中午應如寄都提早訂好了餐,中午十一半左右準時送達葉青棠手裏。那餐食口味清淡,葷素搭配得宜,味道也很不錯。
葉青棠查過送餐的這家店,才知他們并沒有開通線上的外送服務。
晚上則是應如寄開車過來接她去他的住處,到時丁阿姨正好做完飯,洗個手就能開飯。
吃完飯,各自忙一會兒,然後應如寄便送她回去。
這一來二去,自然不可能瞞過陸濯的眼睛,既然二人否認過了戀愛關系,他只能判定是應如寄在追葉青棠,不過還沒追到手。他發微信問兄長,需不需要他做僚機。
應如寄回給他六個點。
周末,應如寄去了爺爺應觀岱家裏,陪同他一道吃中飯。
上樓之前,他先去了趟快遞點,搬上前一陣下單的貓糧和罐頭。
一打開門,一團黑影便“喵”一聲沖了過來,腦袋挨着他褲腳便是一陣亂蹭。
應如寄放下快遞,蹲下身摸摸黑貓的腦袋。
應觀岱手裏捏着老花鏡從書房裏走了出來,笑說:“一聽句讀的動靜就知道你回來了。”
黑貓名叫句讀。
爺爺說,看它蜷着睡覺黑漆漆一團的樣子,可不就像個逗號嗎?但爺爺研究古漢語的,嫌逗號太直白,就取了個意義相近的“句讀”的名字。
應如寄進屋之後,先将快遞拆了,貓糧和貓罐頭拿出來放進餐桌旁的碗櫃下方。
丁阿姨布好了菜,應如寄洗了手上桌。
“給句讀換了處方糧,先吃着看看情況。”應如寄說。
句讀是公貓,又已經是老年貓了,泌尿系統有些問題。
應觀岱說:“貓跟人一樣,一年不如一年,老了總會有些七七八八的小問題。”
應如寄笑看他一眼,“您還這麽矍铄,說這種喪氣話。”
“那不是人跟貓都在撐着陪你嗎?”應觀岱擡手去夠勺子給自己舀菜葉湯,應如寄接了他的碗幫忙,“要我不在了,貓也不在了,可不就你孤零零的一個人。”
“哪有這麽可憐。”應如寄失笑。
應觀岱說,“你聽我說完。你父母那邊……不說也罷。陸濯是個好孩子,但到底不生活在一起,也隔了一層。”
“打住。我聽出您要催婚了。”應如寄笑着将盛好的湯碗遞給應觀岱。
“我不是催你結婚,是想叫你別全副精力都投在事業上。不管結婚不結婚,或者往後生不生小孩,那都随你。爺爺的意思是,你還是得穩定下來,找個人陪陪你。不說別的,我年紀确實已經到這兒了 ,總得做最壞打算。”
應如寄只說:“您知道我的性格是寧缺毋濫的,要為了穩定而穩定就沒意思了。”
“有些人你不多接觸接觸,怎麽能斷定就不合适?我看是楚家那小子太壓榨你了,他自個兒是潇灑,婚都訂了。是不是公司的事平常全都推給你在做?”
應如寄覺得好笑,“我倆有分工。”
應觀岱喝着湯,繼續說道:“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有個忙你得幫我。我有個老同事,外孫女剛剛從國外回來,馬上進研究所工作。那孩子生活圈子小,也是至今沒找到合适的對象。照片我看過,很清秀,聽說性格也特別沉穩。元旦我約了老同事來家裏吃飯,他外孫女也來。你回來見見,就當多認識一個朋友——她學材料科學的,又有留學背景,跟你肯定有話聊。”
這事兒要是梁素枝安排的,應如寄必定一點面子也不給,直接拂袖而去,但他沒法拒絕爺爺的苦心。
應如寄笑說:“我醜話說在前,這事兒勉強不得。到時候如果沒看對眼,您可不能繼續強按頭。”
應觀岱也笑:“人姑娘看不看得上你還不一定。”
吃完飯,應如寄陪爺爺下樓去散了會兒步,回樓上書房,幫他把三支老式的鋼筆都吸滿了墨水,方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