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3

宋雪景說完,身後沒有絲毫動靜。

是他要太多了嗎?

宋雪景對金錢沒概念,他只知道炸雞有十塊的價格,也有兩千的價格。

宋雪景握緊手心,抿着唇又說:“五、五萬?”

仍舊沒有回應。

還是太高?

和陌生人長時間同待一個密閉空間,宋雪景快窒息了。

他認真思索,降到一個他認為應該合理的數字:“兩千?”

停頓一秒,宋雪景低聲補充:“給我錢,昨天的事我會當沒發生……”

濃烈的薄荷氣息猝不及防靠近。

宋雪景心髒徒然一跳,扭頭直接撞到了男人的鼻梁。

“……”

絲滑的緞面快被宋雪景的十根手指揪破了。

溫熱的氣息噴到宋雪景鼻尖,他身體僵硬得一動不動,眼睛低垂向下,不敢對視。

陸延則目不轉睛審視着宋雪景。

左邊眼尾,有一顆顏色極淡,不湊近無法發現的紅色小淚痣。

是他?

陸延眼前閃過半月前的記憶。

飛往最後一場演唱會的飛機上,坐他鄰座的演唱會贊助商有意無意一直蹭他腿,他找理由和經濟艙的助理換了位置。

贊助商若無其事跟到了經濟艙。

陸延心煩,索性起身去衛生間避開。

正閉目養神,有人在外敲門。

“請、請問……能快……”

低到離譜的音量,陸延打開門,尚未看清,門外的人立即後退,頭恨不得直接栽進地面,音量比剛才還小:“謝謝。”

陸延掃了眼,看不見五官,只能看到一截纖細、白如雪的脖子,以及左眼,顏色極淡的紅色小淚痣。

如此獨特的淚痣和膚色,很難雷同。

陸延嘴唇有點幹,開口嗓音也低沉沙啞:“叫什麽名字。”

他被下藥是家常便飯。

從酒吧駐唱到出道走紅,想爬他床的男人女人從未斷過。

這次助理司機同時被收買,終于中了一次招。

清楚收買助理司機的另有其人,只是為何會換人,陸延毫無頭緒。

宋雪景渾身不自在,恨不能馬上離開,聽到陸延的話,他上身往後退,微不可察搖頭:“我們沒必要互通姓名。”

陸延眼中閃過詫異,片刻又恢複平靜:“你怎麽進的房間?”

這次,宋雪景音量低得直接聽不見。

陸延直接擡起宋雪景的臉:“大點聲,聽……”

天大亮,陽光穿過薔薇花的縫隙,争先恐後落到青年的臉龐。

濃密顫動的長睫鍍了一層薄薄的金色,稍稍用點力,似乎就會破掉的肌膚。

以及,烏黑明亮的星眸。

兩張臉幾乎貼上,宋雪景眼底湧出驚慌,他下意識閉上眼,加大音量重說一遍:“走錯房間了!”

短暫的失神過去,陸延眸色微沉,若有所思端詳着宋雪景:“走錯?”

宋雪景默默往後挪着臉,音量雖小,卻清楚解釋了昨晚的烏龍:“電梯故障,我撿錯了別人房卡,他接電話離開了,沒發現。”

陸延不接話了,過幾秒,他松開了宋雪景的下巴:“借手機打個電話。”

宋雪景眼睛虛開條縫,模糊的光影裏,他第一次看清男人的臉。

年輕,英俊。

宋雪景小聲說:“門口書包裏。”

陸延翻身下床。

他上身穿着襯衫,下身僅着一條內褲,宋雪景拉高涼被,悄無聲息把臉也罩了進去。

——

陸延只剩一身衣服,其餘東西被助理清走了。

他走到門口,看到了宋雪景的書包。

擱在門後的黑色雙肩包,立着高度和門鎖一樣齊平了,還鼓鼓囊囊。

陸延彎腰拉開書包鏈,咔嚓,先是一包牛肉幹掉出來,緊接着一大堆各色包裝的零食陸續滾落出來。

如若不是掉出一張工號牌,任誰都會認為宋雪景是來進貨的小老板。

陸延撿起工號牌,和青年漂亮臉蛋一樣漂亮的正楷字寫着——航天動力第二研究所,宋雪景。

陸延放回工號牌,繼續翻找。

兩分鐘後,他終于在一袋撕開的零食包裝袋裏,找到了手機。

一部,樸實的老人機。

陸延沉默一瞬,撥了江行電話,講電話時,陸延目光不由看向宋雪景。

宋雪景埋進被子裏,已經幾分鐘維持不動了,像個雕塑。

電話裏,江行急得嗓子眼都在噴火:“陸延你嫌我心髒太健康了是不是!一晚電話都不通!你沒回家跑萬湖酒店幹嘛!我得到消息,現在他媽有十幾個狗仔拍到你和男人待了一晚!要是曝光,你清純母單男大學生的人設得塌!你到底在幹什麽!”

陸延毫無波瀾,目光仍是看着宋雪景。

等江行咆哮完,他淡淡開口:“沒什麽,我要結婚了。”

江行:“……”

陸延挂了電話,書包裏有現成的紙和筆,他寫好協議,走回床邊遞給宋雪景:“簽吧。”

宋雪景輕拉了一下涼被,露出一雙緊張閃爍的黑眸。

很快,他看清了紙面上的字。

結婚協議?  結婚協議??

這個世界,同性可以登記結婚,林有拙和陸起就結婚了。

宋雪景寧願他是出現了幻覺。

“什麽?”

他抱着最後一絲自欺欺人,希望陸延說出另外的答案。

然而,男人薄薄的嘴唇,吐出令他絕望的字眼:“結婚協議。”

宋雪景不明白,是他提的價格還不合理嗎?為什麽走向還是往狗血的方向狂奔……

他鼓起勇氣做最後一次掙紮:“我不需要你負責。”

陸延:“是我需要你負責。你走出這扇門,全世界都會知道我被你睡了。”

宋雪景聽不懂陸延的話,唯一明白的,是狗血文的世界,想遠離狗血很難。

宋雪景不打算和男人談判了。

他低下頭:“我需要考慮,你先洗澡,洗完再談。”

陸延把結婚協議放到床頭櫃,進到衛生間,很快響起水聲。

宋雪景立刻放開被子,快速穿好衣服,抱緊他的書包,頭也不回跑了。

宋雪景跑出酒店,早上八點多,陽光很明媚,照在身上暖暖的。

宋雪景雙腿卻打着顫,他膚色極白,此刻痛極了,臉色也沒任何差別,只有他自己知道,某個難以啓齒的地方,比他動手術還疼。

擔心陸延會追上來,宋雪景打車讓司機開了一個小時,才找了一家藥店買藥。

宋雪景不知道應該買什麽藥膏,在藥架徘徊許久,拿了一盒外用止痛藥膏。

結賬時,收銀員瞄着宋雪景的頸間,忍不住問:“需要幫忙嗎?”

宋雪景吓了大跳,心虛搖頭,匆匆付了錢就走。

宋雪景下午要回研究所,來不及回家洗漱,他又買了一套換洗衣物,就近找了個酒店開房。

洗澡時,宋雪景終于能檢查自己。

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皮膚,頸間更是有深深淺淺的紅痕。

收銀員就是看到了紅痕……

宋雪景擡手用力蹭了蹭眼睛,上完藥出浴室又外賣了膏藥貼,脖子兩側各貼了一大張蓋住紅痕,這才去了研究所。

他沉默不善社交,完全沒人發現他的異常。

宋雪景暗中松了口氣,投入了工作。

工作時沒感覺,等工作結束,宋雪景才感到塗了藥膏的地方很不舒服。

他悄悄環顧四周,發現辦公室沒人了,他起身奔向了衛生間。

進隔間處理好,宋雪景茫然地盯着門板,半晌沒動。

忽然門板顫了顫,有人在外面問:“宋老師,你沒事嗎?”

宋雪景沒有回答。

門外是另一個狗血。

前段時間,研究所來了一名暑期實習生,22歲,隔幾分鐘來找他問一次工作。

去食堂吃午飯,下一秒實習生也會坐到他旁邊。

下班的地鐵,他睡着了,有人撫摸他頭,他睜開眼,實習生俯視着他微笑:“宋老師,下站到家了。”

……

每一天,實習生都會出現在宋雪景周圍。

連上廁所,也不例外。

“宋老師你是不是出事了?”敲門聲急切起來,“宋老師我進……”

隔間門開了。

宋雪景低頭出去:“我沒事。”他錯過實習生走到洗手臺,默默洗着手。

背後的目光越來越炙烈。

不多會兒,青年發出「噫」一聲,走到宋雪景旁邊,低頭盯着宋雪景的脖頸:“老師,你受……”

聲音戛然而止。

單谷盯着膏藥貼邊緣露出的痕跡,挂在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

宋雪景見沒了聲音,手上沾的水都沒擦,拔腳走得飛快。

剛到門邊,單谷上前幾步,伸手拉住了宋雪景的手臂:“宋老師,和我交往吧。”

被觸碰到皮膚,宋雪景頓時有一股濃濃的惡心感,他喉間湧上一股酸味。

宋雪景抽回手,頭也不回離開:“抱歉。”

單谷這次沒有再追,他望着宋雪景的背影,不服氣地喊:“我不會放棄,我喜歡你,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你!”

宋雪景腳下加快,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沒回辦公室,直接離開了研究所。

慣常去搭地鐵。

剛上地鐵,宋雪景忽然回頭。

等候區域只有零星幾個人,沒人看他。

是他今天神經太緊繃了嗎?

宋雪景暗暗咬了下唇肉,始發站全是空位,他卻沒坐,他站在門口,地鐵門關上了,玻璃上倒映出一張蒼白無力的臉。

宋雪景視線落到他脖間的膏藥貼上。

這個意外,應該結束了吧?

與此同時,所有社交平臺的熱搜都爆了。

#陸延夜會神秘男子,一宿未離房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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