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南加再也沒有秘密
新一年的第一縷陽光不濃不淡, 早上十點時分,能感覺到屋內溫度變高幾分。
一句Good morning, it's time to get up, my jianan baby在暖曦的溫度下響起。
這聲音有點像鋼琴曲, 在你惬意的時候能吸引你的注意力,但是你疲憊的時候它喊不醒你。
計迦楠就第一次沒有被這個鈴聲叫醒, 她好像聽不到一絲動靜般, 将整個臉埋在了寧碩懷裏,超級安穩。
男人的懷抱寬且大, 身上淡淡的沉香味道極好的助眠, 伴着遠處隐約的海浪聲, 計迦楠覺得從來沒睡過這麽舒服的覺, 是以睡得很深。
這個鈴聲吵醒的是寧碩。
男人眼皮動了動,再動了動, 最後睜開。
窗簾拉着,陽光沒有照進來,模模糊糊的屋內只能感覺到暖氣在四周飄蕩,懷裏也異常的熱。
寧碩低頭。
入目所及, 計迦楠半張臉埋在了他胸膛, 一頭長發缭亂鋪開,因為側身躺着,浴袍領口松松垮垮地敞開,幾縷發絲落入領口, 但還露出不少醒目的紅痕。
寧碩定定看了幾眼, 再看看女孩子的臉, 最後偏頭看向眼前的長沙發。
昨夜的畫面像潮水席卷而來, 每一分每一寸都沒有遺漏。
深吸口氣, 再低頭看懷裏的人,看那暴露在空氣中的鎖骨及以下,直到看不見的地方,全是草莓印。
寧碩甚至都想得起昨晚掐着那麽不盈一握的腰時那畫面,小姑娘還縮着身子悶哼喊人,求饒。
深呼吸了幾秒後,寧碩伸手扯起了身上的毯子全蓋在懷裏的人身上,側過身躺着,将那抹小身子緊摟住,深深擁在懷裏,低頭親吻了下她額前,側臉。
“迦楠……”他悄無聲息地喊,無奈地閉了閉眼,嘆息一聲,又親了親她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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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迦楠睡得正舒服,被這點動靜弄得有點癢,蹭了蹭他,“唔唔”地哼了兩聲,把臉往他胸膛埋得更深了。
寧碩沒再動,把她放在懷裏深深抱着。
直到不知過了幾分鐘,清早悄然無聲的客廳裏又響了手機的鈴聲。
寧碩看了眼,昨晚穿來的大衣被放在隔壁沙發上,口袋裏嗡嗡振動着他的手機。
鈴聲不大,響了大約十秒又停下。
收回目光,寧碩起身,把毯子給身側的人仔細蓋好,再把手穿過女孩子後頸和膝下,把人打橫抱起來。
計迦楠埋入寧碩肩窩,繼續深睡。
抱回卧室後,寧碩輕手輕腳放下,扯了厚被子給她仔細蓋上,四處掖好。
站床邊看了會兒,寧碩才轉身出去。
電話是加州打來的,離開時吩咐醫生每天檢查完都給他來一個電話。
寧碩回撥了一個。
那邊說是怕他在忙,之前都是秒接的,所以響了會兒就挂斷了,想給他發一封郵件。
聽完了電話內容,寧碩站在原地給總秘發消息讓給他訂一張回程的機票,完了起身回了樓上自己房子。
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下樓時發現身上外套裏只剩下一個雕琢着薔薇的打火機,沒煙了,他把手從口袋拿出來後就按了B2鍵,下樓驅車到附近的超市。
先去買了點菜,回來付款時在隔壁的煙櫃拿了兩盒煙。
新年第一天似乎連超市人都多了起來,熙熙攘攘的有點像去年在加州的一個晚高峰超市。
收銀員遞煙的時候問了句要打火機嗎。
問完才似乎發現男人手裏有一個,通體漆黑,兩面雕花,看不清是什麽花,但是男人長指按在上面,性感得不行。
搖了下頭,寧碩把兩盒煙丢入大衣口袋,另一只手拿起購物袋。
超市隔壁是個大型連鎖藥房,在車裏坐了會兒,寧碩點了根煙抽了幾口,餘光看了幾眼藥店安靜的大門,最後掐了煙下車。
回家的路段中間有個很有藝術感的花店,看不太到花,走近店裏卻能聞到諸多花香。
送了那麽久,這還是寧碩第一次親自買花。
正常來說,至少得追個一年半載吧,他的小迦楠喜歡了七年,一年半載都不夠抵她的辛苦的。
何況這一陣還面都見不着,電話也沒打幾個,他大把的時間花在見各種醫生與處理寧氏那麽多公司的事情上,留給她的時間很少,花還不是他親手買,親手送的。
出門時外面下起小雨,淅淅瀝瀝,不大,新年第一縷陽光被澆滅,剩下屋檐下滴滴答答的水聲。
回到寧洲灣,卧室床上的人還保持着兩小時前的那個姿勢,呼吸淺薄,在細碎雨聲裏幾乎聽不見,看上去是真的累到了。
寧碩也能理解她今天的困意,把花放下就出去,輕輕阖上門沒打擾。
大概兩個小時後,再來看的時候,女孩子終于換了個姿勢,可愛地卷着被子低下頭,半張臉藏在被褥中。
寧碩在床邊坐下,輕手撩開她散落在臉頰的長發,湊近低頭親了口。
計迦楠睡意不是很深了,過了最困的那一段,此刻大概能感覺到臉上有點癢,但是又睜不開眼。
大概半小時後困意終于徹底過去,她掀起了疲憊的雙眼。
本來在自己房間醒來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是腦子漸漸清醒後又發覺似乎不對,她昨晚隐約是在外面睡的。
花了足足兩分鐘,計迦楠才徹底回味過來,确定她昨晚是在客廳睡的,哦,确切地說應該是早上,因為和寧碩昨晚……然後他抱着她一起躺倒在了沙發。
然後,現在怎麽在卧室了呢?
她寧碩哥,把她抱回來了?
也就是說他醒了?
計迦楠一個醒神,腦子嗡嗡作響和昨晚動真格時差不多,這東窗事發的慘烈可比幹壞事時的腦子發熱來得令人慌張。
小心翼翼爬起來想下床,結果餘光裏撞入了一大捧粉色的玫瑰。
計迦楠屏住了呼吸,定睛一看,原本她随手丢置着一本財經雜志的床頭櫃上,此刻躺着一束嬌豔欲滴甚至還挂着露水的花。
卧室拉滿窗簾,不知道外面天氣如何,屋內只有昏昏沉沉的光線,粉色玫瑰在這灰蒙蒙裏透着一股美好的靜谧。
計迦楠伸手去撫了撫花瓣……“完了,他肯定記得昨晚的事。”她眉頭下意識跳了跳,“怎麽辦,要是不喜歡他和他睡了,他不得自責死,可是要是承認喜歡,他不喜歡她,那他不是更自責。”
要命了。
計迦楠忽然發現昨晚沖動的不止寧碩,她更是昏了頭了。
啊啊啊。
一頭栽在了枕頭中,計迦楠痛苦哀嚎。
計劃了六年的事,毀了毀了,她的寧碩哥都差不多要到手了現在還要飛走。
她藏在南加州六年的秘密,被曝光于天光下了。
哼唧了三五分鐘後,計迦楠才痛苦地爬起來,伸手去拿過那束花,然而這一拿,發現花下壓着個盒子。
計迦楠歪頭瞄了瞄,看不清字,又拿起來。
避……孕藥。
計迦楠:“……”
怔怔看着半天,正腦子發懵時,手機響了起來。
她手機……
計迦楠扭頭四處看,這才看到花下還有個手機,一起放在那財經報上。
只是那鈴聲一聽就知道是寧碩,男人熟悉的嗓音在哼唱着抒情的富士山下。
計迦楠第一次對這個鈴聲這麽害怕,不敢聽,轉頭抱着花和藥盒倒在了床上。
把自己悶了半晌,那鈴聲停下了。
轉而是微信消息進來的聲音。
計迦楠至少掙紮了十分鐘,才去拿手機看消息。
寧碩哥:“還沒醒?還是故意不接我電話?”
計迦楠:“……”
掌心又振了振。
寧碩:“廚房裏有午飯,吃了再睡,迦楠。”
鈴聲又響了起來,計迦楠一個慌亂,手指往屏幕上那刺目的紅色一點,挂掉了。
安靜後,她又怔住。
好了現在自尋死路,自投羅網,他知道她是故意不聽的了。
果然下一秒他繼續給她發消息:“迦楠,接個電話,有些話打字說不清楚。”
計迦楠閉了閉眼,想了想,低頭戳着手機回複:“不用說了,沒什麽需要說的。”
那頭的男人大概是……在嘆氣?還是在無奈?
計迦楠能想象到一個畫面,平時萬事不入心的男人坐在沙發裏,握着手機束手無奈,眉頭微微擰着的模樣,連那雙深情的丹鳳眼都掩蓋不了他此刻的惆悵了。
是啊,還有什麽比和他的小迦楠上床了更痛苦的事情呢。
措施也沒做,怕她懷孕還得親自買避孕藥。
感覺他腸子都要悔青了。
最後,他發來一句語音。
計迦楠糾結了幾分鐘,才點了播放。
寧碩:“你的心思我都知道,迦楠。哥哥也喜歡你,很喜歡,只是想追追你,所以哥哥沒跟你說。”
男人的聲音從手機裏放出來,愈加顯得清冽,每一個字都像此刻泠泠落的雨滴,一點一點砸在你心口上,讓你被那冰涼的觸感席卷全身,再全神貫注不由自主地去聽他的言語,去注意着他。
計迦楠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夢沒醒,對這句話充滿不真實感。
事實上她也是不相信這句話的,雖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他這麽會知道的,但是他喜歡她,她覺得可能有幾分,但是應該沒有那麽多。
後半句他說:“哥哥要回加州了,我到了再找你。去吃飯吧。”
計迦楠怔愣住,定定盯着手機半天沒回神,忽然後悔就席卷了她,後悔剛剛接連兩個電話都沒接。
他要回加州了?
這麽快,昨天才回來啊。
寧伯父,病重嗎……
計迦楠起身去洗漱,完了出去走向廚房。
他給她做飯了,看上去剛離開不久。
計迦楠一個人默默享受了一頓美食,吃完看着外面锲而不舍下個不停的雨,淡淡的陽光穿過雲層,穿過雨絲。
新年第一天的天氣也有點不尋常。
到晚上,合計了下加州那邊清晨了,計迦楠給爸爸打了個電話,他最近一直在加州。
談慎履接了電話就問她最近忙什麽,有沒有三餐好好吃飯,還有她二哥如果給她買車的話也要好好開,不能整天出去亂來,上路要小心。
計迦楠說她寧碩哥給她買的邁巴赫已經開了好幾個月了。
談慎履給整無語了:“什麽?寧碩給你買車了?!!還很久了?”
“對,我現在車技比你們都好。”
“……”
談慎履被整得無話可說。
計迦楠言歸正傳問起了自己打電話的目的:“爸爸,寧碩哥昨天回來一天,今天又回去了。”
“嗯,我知道。”
“寧伯父是不太好嗎?”
“昨天陷入昏迷了,深度昏迷,還沒醒過來。”
計迦楠沒有拿手機的那只手捂住了眼睛,手肘撐着書房桌子,半晌,又低下頭埋在了手臂上,有點累。
談慎履在電話裏繼續給她說着寧池安的病情兇險,本以為是查到的時候還是早期的,但是發展迅猛,他身體又不好多年了,做手術什麽的都要評估他能不能承受得住,有些藥物他身體也不适合用,所以治療進度緩慢,見效也小。
最後他總結了句,寧池安可能撐不過這個春節,寧碩的飛機現在還沒到加州,他來了至少年內是回不去了。
挂了電話,計迦楠一個人在書房發呆。
外面雨停,露出了點點的月色,但是這個天氣的月,讓人感覺很有涼意。
玫瑰花依然每天都能收到,但是是寧碩到了加州三天後,計迦楠才再次接到他的電話。
可想而知他這幾天忙成什麽樣了。
只是她依然沒接。
他轉頭發了語音,語氣吊兒郎當地問:“還不接電話?因為這事生氣了?要和我不相往來?”
計迦楠怕他誤會了,懊惱着回複,說她是自己願意的,什麽生氣不生氣。
她自願的,不想他以此做什麽回應,任何回應都不要。
寧碩知道她大概是誤會了,誤會他是為了負責。
電話又響了起來,計迦楠沒接。
他锲而不舍地打。
估摸是第六個電話,計迦楠終于扛不住才點了接通。
一放耳邊她就先聲奪人:“你忙你的事老打什麽?”
“你這語氣,”男人不急不慢,婉轉調侃,“哥哥有點不習慣。”
計迦楠一下子氣焰就偃旗息鼓,氣息從一百八十度回到了平地,小小聲喊:“寧碩哥。”
“嗯。”男人聲音也終于正常起來,“你也知道哥哥沒什麽時間,乖點,聽我說。”
計迦楠站在客廳窗前看着海景,抿着唇,聲音依然不大:“寧伯父怎麽樣?”
“不太好。”
之前怎麽說他都是“還行”,終于變成了他也含糊不過去的情況,成了不太好。
計迦楠眼睛酸澀,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說,安慰他,只是胡亂問了原來的那一句:“那你忙你的,打來幹嘛……”
寧碩:“之前我還能等着,想忙完這一陣,也追你一陣了,再好好跟你說,現在還能嗎?”
“現在怎麽了?”她低喃。
寧碩調侃:“怎麽還不相信我呢?”
計迦楠淡淡反問:“信你什麽?”
寧碩:“哥哥不能,喜歡你嗎?”
“不能。”
他失笑:“為什麽?”
計迦楠目光出奇的平靜:“不為什麽,就是不太可能。”
寧碩也挺從容:“那誰天天給你送花?天天跟你走得那麽近?”
計迦楠看着落地窗裏倒映出來的,放在沙發上的那束才到半小時不到的玫瑰:“那不是因為我是……迦楠嘛。”
寧碩:“因為是我喜歡的迦楠。”
計迦楠低下頭,腦袋抵在玻璃上,腦子空前的清醒,就是覺得不太可能。
電話裏傳來一如既往清冽動聽的嗓音,低語道:“哥哥只是想着,你這麽多年一個人,總得讓我們迦楠感受一下被追的滋味,不能一味的追着一個人跑,即使是我也不能,我們迦楠是最好的。”
計迦楠眼底的熱氣翻騰。
寧碩:“所以才沒馬上告訴你。”
可是他越這麽說,計迦楠越覺得他是為了負責。
寧碩:“那天晚上,對不起,是哥哥喝多了。”
計迦楠臉頰緋紅:“別說了。”
寧碩聲音含笑:“不過說起來,別人我是不會酒後亂性的。”
“……”
“惦記你太久了才控制不住。其實也不是控制不住,純粹想做罷了。”
“……”
“真正喝醉幹不了壞事,不高不低的酒精恰好驅使人膽大起來,所以就有了那晚,我是有意識的,我都記得。”
“……”
計迦楠跺了跺腳:“別說了。”
他低笑一聲:“迦楠,這麽多年了,又藏這麽多年了,不辛苦嗎?”
計迦楠眼底一股熱氣上湧,水花忽然就順着臉頰流下來:“你怎麽知道的?”
“上次不是還把你吻了?”
“……”原來他知道,記得。
寧碩:“嗯?這麽多年不辛苦嗎?這個時候,還不想和我在一起嗎?”
計迦楠目光放遠,看着平靜無波的寧洲灣海面,紅唇呢喃:“不辛苦,之前六年只是想你,這一年才比較辛苦,怕不小心,就被你知道了。”
“我怎麽會知道?我努力回想過,你一句提及心上人的話都沒有。”
“我要是提及了,你修的心理學的,我不是就已經完了嗎……”
“原來,怕我比平常人更容易懂?”寧碩笑了笑,确實沒想過這一點,所以她這一年來才藏得那麽深,在他身邊得體,知性,優雅,大方乖巧,處處做到完美,又一句越距的話都沒聽過,饒是那個吻過後,他都沒從她嘴裏聽出來一句和他之間的,暧昧的話。
依然演着他不曾看過的故事。
這一年的辛苦,确實要抵得過過去兩千個日夜了。
寧碩:“可是哥哥跟你說過,如果你也修的心理學,也挺好。”
計迦楠微微怔愣。
寧碩:“那樣就懂我也喜歡我們迦楠的心思。”
電話裏外同時沉寂下去,半天都沒有聲音。
寧碩不解的聲音傳來:“為什麽,忽然這麽不信哥哥的話了?”
“可能有喜歡,但沒那麽多。”
“為什麽就沒那麽多了?我自然沒法像你的七年,但是哥哥對你的喜歡不少。這份喜歡怎麽就不值得信了?我怎麽就不能很喜歡你了?”
計迦楠聲音帶了點嘶啞:“因為,我喜歡的人……”
“我怎麽了?哥哥怎麽了?哥哥有那麽好嗎?”
“嗯。”計迦楠吸了吸鼻子。
“哪裏好了?”
“他會出事故的時候把我努力抱出來,抱懷裏,會給我唱歌……”會在被搶劫的時候,開車去撞劫匪的車,會給她小心翼翼擦藥,六年前還是六年後,都一樣,會帶她在舊金山夜裏吃中餐,會給她送喜歡的手表,會說迦楠傾國與傾城,會在日本最危險的時候出現,會在清晨的醫院給她唱富士山下,給她所有她想要的富士山。
他會陪她參加下半年以來所有的應酬,會手把手教她開車,會給她買喜歡的邁巴赫,會給她錄起床鈴聲,喊Jianan baby~會在得知她父母終究離了婚後,第一時間給她打電話,會每天給她送花,會回國第一時間就找她……會在跨年夜那晚,掐着點回來,給她送了份,新年禮物,嗯,新婚禮物。
會第二天離開前,給她放了束花,做了頓飯。
“在他身邊,我永遠都是安心的,他萬事不入心,但是我好像是在他心上的。”
“那你不相信哥哥喜歡你?”寧碩問,“為什麽這麽矛盾呢?”
“不矛盾啊,妹妹是妹妹,迦楠是迦楠,從前者到後者,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曾經是,”寧碩嘆氣,“但現在已經不是了,迦楠,這路哥哥已經走完了,哥哥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