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溫意歡瞳孔裏的慌亂變成震驚。

看着眼前這張和她前男友幾乎完全一樣的臉,她嚴重懷疑,季時予是不是還有個孿生兄弟?

不然嚣張到不可一世的他,怎麽會表現得那麽弱小無助?

而且——

有哪家總裁會在大晚上騎自行車出門?還打扮得像個大學生,他是有什麽奇怪的癖好嗎?

二人看着對方,誰都沒有先打破沉默。

前任偶遇,就是要比誰更沉得住氣。

只是突然,溫意歡聽見一聲悶哼。

面前的男人手按在腹部的位置,脆弱得如同一張白紙。

“你是不是受傷了?”

溫意歡顧不得去想其他,暫時把他當成被她撞到的倒黴鬼,上前兩步扶住他,“先去醫院檢查。”

抓着季時予衣袖的那只手蔥白如玉,塗着碧綠的指甲油,上面還鑲了珍珠。

在其身上,還有淡淡的幽蘭香氣飄散。

她活得一如既往得精致。

被她的指尖觸碰過的地方,溫度似乎有升高的趨勢。

他強行移開視線,假裝皺眉回過頭,看了眼無人理會的山地車,故意問:“那我的車要怎麽辦?”

“你家不是在這兒?打電話讓傭人推回去。”

季時予乖乖的“哦”了一聲。

看她表現得那麽坦然,他以為這小沒良心的把他忘了,原來并沒有。

溫意歡将季時予扶上她的法拉利,還不忘把他的山地車扶起來停放在路邊。

回到車上,溫意歡發動引擎,餘光掃了眼季時予,看他閉着眼睛靠在車窗上,手始終按在腹部的那個位置,似乎是在強忍痛苦。

時隔五年,再見季時予,他仍有讓她一眼驚豔的本事。

都說國外的帥哥輪廓深邃,骨相絕,可跟季時予比起來,卻還差那麽點,季時予就像上帝精心創造出來的,五官端正得挑不出任何瑕疵,眉骨突出,鼻梁挺直,眼睛好似帶電。

這男人生來就是禍亂人間的。

溫意歡開出別墅區才解釋:“抱歉,路燈壞了,我這些年也沒怎麽來過這兒,忘了那裏還有條小路,一不留神就撞到你了。”

“嗯。”他的聲線低沉壓抑,“這點小傷跟被你甩比起來不算什麽。”

聽到這句,溫意歡才找回幾分熟悉感,果然這才是她認識的季時予,小心眼且睚眦必報的男人。

可很快他又說:“不過這些年我有認真反思過自己,的确是我做得還不夠好,如果當時我對你能再溫柔體貼一些,可能我們不會面臨分手。”

“………”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通情達理?

溫意歡沉默開車,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接。

本來和季時予分手,她分得坦坦蕩蕩,問心無愧,這會兒不知怎麽多了幾分歉疚。

車內的氛圍忽然格外安靜,溫意歡正覺如坐針氈,手機響起清脆的鈴聲。

電話是顏景軒打來的,溫意歡猜他可能是要為今晚的多管閑事認錯,但考慮到季時予在車上,這通電話她不能接。

溫意歡剛要把手機放下,卻聽見季時予問:“男朋友打的嗎?”

“嗯。”

她承認得幹脆,分手五年有新歡也正常,又不是無縫銜接。

“為什麽不接?是我這個前男友在,讓你感覺不方便?”

“沒有,我們在冷戰。”溫意歡随便找了個理由。

昨晚還恩愛得如膠似漆,今晚連電話都不想接了。

看來溫意歡也只是和他玩玩而已,沒走心。

季時予暗忖,視線眺望窗外。

醫院很快就到,溫意歡先行下車繞到副駕駛,将季時予扶出來。

季時予很守男德,下車後立刻掙脫開溫意歡的手,與她保持一定的距離。

“既然你有男朋友,那我們還是要注意影響。”

被他說得好像她多想占他便宜似的。

“我只是擔心你走不了路。”淡淡解釋完,溫意歡撥出去一通電話,“喂,你現在在醫院嗎?”

她的發小程秋璇在這家醫院工作,從事消化科醫生的職位,她經常值夜班,所以溫意歡想打給她碰碰運氣。

醫院裏有認識的人可以節約很多時間。

“我剛來,你有事啊?”

“我開車的時候不小心撞倒一男的,我看他手捂着肚子,也不知道他是碰到哪了,你幫我瞧瞧,該做什麽檢查。”

溫意歡以為季時予走得很慢,說話也沒顧及,誰知挂了電話,發現他竟亦步亦趨跟在她身邊。

想到自己剛剛形容他是“一男的”,溫意歡自己也覺得尴尬。

“程秋璇知道咱倆的關系,我在電話裏不想說那麽多,就省略了一部分。”

即使解釋,溫意歡的神态裏也帶着一種傲嬌,像只高貴的貓。

程秋璇看着走廊另一頭走來的那對男女,以為是自己眼花了。

有生之年,她居然還能再站到他倆站一起。

作為顏狗,真的滿足了!!

只是季時予好像換風格了,運動衛衣配九分長褲,活脫脫大學生的模樣,明明比溫意歡大,站在她旁邊,卻像年下小狼狗似的。

“我撞倒的人就是他。”溫意歡示意了眼程秋璇,讓她先別亂說話,“要不你先診斷下,看看該開什麽單子。”

“好。”程秋璇暫時壓下八卦的疑問,把季時予叫進她的辦公室,她坐到辦公桌後面,“你也坐。”

季時予不知自己是不是碰瓷兒遭了報應,一開始他是裝的,進了醫院以後,右上腹部竟開始隐隐作痛。

“季先生,您先把症狀和我說一下,我給您找對口醫生。”

程秋璇工作時的态度自然是十分嚴謹的。

季時予簡單描述一番症狀,程秋璇之後問:“請問當時汽車是直接撞到了你的腹部嗎?如果是直接沖撞上去,可能會造成腹部髒器破裂,引起腹膜炎,但只是慣性碰到的話,那就是輕微的軟組織挫傷,休養兩天就沒事了。”

“溫意歡的車并沒有碰到我,是她撞到我的車,在我摔倒時,我的腹部撞在了車座上,所以問題應該不會很嚴重。”

季時予并沒有說謊,他是精确計算好時間的,不可能真的讓溫意歡撞到他。

“出于安心,我認為你還是有必要拍個片子。”

程秋璇給季時予開了B超單,之後撥了普通外科診療室的電話,告訴他們等會兒有個她這兒的病人要過去看單子。

季時予拿着單子走出去,看見溫意歡正站在一扇小窗前打電話,那一聲“我沒生你的氣”像帶着撒嬌的意味,緩緩飄來他耳朵。

今日的她身着珍珠白的長裙,長發在身後盤起,婉約而柔美,配上那軟糯糯的語調,嫩得簡直能掐得水來。

季時予想起和他在一起時的溫意歡,總一口一個“阿予”的叫着,要多嗲有多嗲。

那個時候的他還不知道,女人狠起來也是不留情面的,她的柔情日後可以毫無保留的再給另一個男人。

溫意歡挂斷電話,發現季時予靜靜站在那裏,目光複雜望着她的方向。

“秋璇怎麽說?”

溫意歡走到季時予面前,他将B超單遞給她,聲線刻意壓低,“我沒事的,不需要這麽麻煩。”

果然他一這樣說,溫意歡便反駁道:“檢查完沒有事情不是更好?對你來說又沒什麽損失。”

“那我聽你的。”季時予低垂着頭,表現得像只聽話的小狗。

溫意歡帶他去到B超室,“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很晚了,你先回家休息吧。”季時予走進去又回頭,故作堅強道:“我自己可以的。”

“你不要這麽害怕麻煩別人,我回家也沒什麽事情做。”

你今天不需要趕回家喂貓嗎?

季時予在心中默默地想,溫意歡對他果然要比她現男友更好。

B超很快就做完,季時予拿着報告出來,釋然笑着遞給溫意歡,“我就說我沒事。”

溫意歡看着他此刻單純的笑,脫口而出地感慨,“季時予,你有沒有感覺到你變化很大?”

“哪裏變大?”他剛剛走神,沒聽清。

這話很容易讓人想歪,溫意歡輕咳了聲,“我是看你穿衣風格很顯年輕。”

“顯”這個字明顯有深意。

意思是他現在很老,所以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年輕點來裝嫩?

溫意歡先将季時予送回他家,之後才回自己家。

外科醫生看了季時予的B超單,說沒什麽事,只給他開了些消炎止痛藥。

明明是溫意歡撞了他,然而季時予下車前卻對她說了“謝謝”,感謝她深更半夜還送他回家。

他那麽真誠的态度讓溫意歡差點有種自己是在做好人好事的錯覺。

家裏漆黑一片,溫意歡按開走廊的燈。

還好下午出門前她給啵啵喂了貓糧,不然這個點它一定餓得在暴走邊緣。

溫意歡走進客廳就看見啵啵溫順地趴在抱枕上在睡覺,她去洗了手,在它旁邊坐下,忍不住摸了又摸。

下午時父親的那句狠話冷不防又在腦海浮現,溫意歡故作無所謂的一笑,只有貓貓才是她忠誠的伴侶,難過的時候抱抱它,心靈就能得到治愈。

翌日上午,溫意歡約了代理商見面,談品牌區域代理的相關問題,九點不到她便出門,一身香奈兒套裝,高端又不失性感。

回國後,她入職一家香水公司,成為品牌策劃師,之前在國外,也是從事相關工作,經驗自然豐富。

上車後,溫意歡忽然注意到旁邊的副駕駛座躺着一個黑色手機,昨晚車內沒開燈,她忙了一天又很疲憊,到家後直接下了車,完全沒看見。

溫意歡拿起手機,發現已經沒電了,她扯出車載充電器的線插進去,先把手機扔在了一邊。

季時予一定會給他的手機打電話的,不用她想辦法去聯系他。

到達那家咖啡廳,溫意歡正要下車,一陣手機鈴聲忽然響了。

聽見那久違的旋律,溫意歡後背一怔。

這是她最喜歡的鋼琴曲《初雪》。

但鈴聲不是響自她的手機,而是——

溫意歡拿起季時予的手機,上面顯示的是他朋友的名字,段霖。

他是季時予的好哥們,溫意歡當然還記得他,那天在酒吧不過是故意逗他罷了。

溫意歡猜想季時予可能是借了段霖的手機給他自己的手機打電話,于是接了。

“你這個工作狂今天怎麽還沒來公司?我打你電話打了五遍才打通,不會出什麽事兒了吧?”

“他的手機落我這兒了,你要有急事找他,那就去他家吧。”

手機另一頭沉默住了。

季時予的手機那麽重要,竟然落在一個女人那裏?他可是有名的異性絕緣體,身邊連個女秘書都沒有,這女人能是誰呢?

而且,這聲音怎麽聽起來那麽熟悉呢?

段霖還沒來得及問,對方就把電話挂了。

溫意歡急着去見代理商,可沒功夫和他閑扯。

今日這代理商的來頭不小,據說是某房地産大鱷的女兒,之前因為喜歡她們公司這小衆的香水品牌,于是想壟斷市場,拿下北城的獨家代理權,但被她們老板拒絕了。

後來她退而求其次,在北城的SKIT租下年租金超三百萬的商鋪,開了一家門店,主打品牌就是“珑渡”。

溫意歡所在的這家公司,旗下共有兩大香水品牌,所面向的人群不同,“珑渡”是小衆高奢,基本都賣給一些名媛和公子哥。

今日溫意歡前來見她,也是對方指明要讓她來,為她的門店開業寫一份運營方案。

溫意歡已經搞定,縱然這位代理商提出許多要求,她也盡可能幫她實現了。

一進咖啡廳,溫意歡便看見窗邊坐着的女人,她身着白色露肩襯衫,大波浪的長卷發随意散着,神色中隐約帶着驕傲與不屑,在看窗外的風景。

溫意歡終于明白她為什麽放着公司有經驗的策劃師不找,偏要找她這個剛入職的了。

因為她們是情敵。

“夏夢,好久不見,你怎麽改名了呢?”

溫意歡大方落座,轉頭對服務生客氣微笑,“一杯拿鐵,不加糖,謝謝。”

“嫌我以前那名太土了。”夏思淼雙手環胸看着溫意歡,目光不着痕跡在打量她,“你就是想聽我那麽回答是吧?”

“沒有,我還以為你是命裏缺水。”

夏思淼看對面的女人一颦一笑都是風情,眼底不由閃過嫉妒。

從前溫意歡就是她們學校的校花,無數男生在後面追她,時隔幾年,她竟然更楚楚動人了,那臉一看就是純天然,沒動過刀,膠原蛋白滿滿,還透露着一股少女感。

溫意歡和夏思淼的關系不到敘舊的程度,從包裏拿出策劃案,直奔主題地說:“來談正事吧。”

“不用談了。”夏思淼拿勺子輕輕攪動着咖啡,笑得有幾分小人得志,“無論你寫得如何,在我這兒都不會通過的。”

溫意歡差點想把文件夾甩到她臉上。

她站起身,冷笑了聲,“我如果提前知道是你,我也不可能會寫。”

“你有那麽大權利嗎?”夏思淼勾唇微笑着,“別忘了,你只是一個小職員哦~還以為自己是被季時予罩着的那時候呢?”

她不提起季時予,溫意歡還不想說那些話,聽她這樣說,“啪”一聲把文件夾砸到桌上。

“你自己沒本事追到男人,就把怨氣撒在我身上?就算沒我出現,季時予他也不可能看得上你。”

夏思淼目露兇光瞪着她,“我追不到也比你這種把人追到手又甩了的女人強,季時予他如果知道你回國,一定會狠狠折磨你,給自己報仇。”

話說完,夏思淼忽然看見一抹颀長的身影朝她們這邊走來。

他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神色冷漠,唇角卻似笑非笑地勾着,令人琢磨不透情緒。

季時予看都沒看夏思淼一眼,站定在溫意歡的身側,低沉出聲:“昨晚我的手機是不是落你那兒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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