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

溫意歡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眼神無聲向季時予确認, 而他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她, 心裏不知在盤算什麽。

“歡歡,叫人啊。”

表哥小聲提醒,看得出是真拿季時予當長輩, 态度非常尊重。

溫意歡自然難以啓齒,季時予體貼的說:“沒關系,前男友變長輩, 相信你一時也很難接受。”

表哥聞言, 錯愕地睜大眼睛, “你們……你們談過戀愛?”

季時予看似淡然,實則委屈地應了聲, “我被甩了。”

這下,表哥更震驚了。

他帶有疑惑的眼神緩緩轉向溫意歡。

那意思好像是在說——

你挺能耐啊!連季時予都敢甩。

溫意歡淺勾紅唇, “他太黏我了, 我不太喜歡黏人的男友。”

她一副“甩你也是沒辦法”的口吻,表哥聽得雷雨交加, 試探性詢問:“能不能展開說說?”

溫意歡低笑,“你想聽啊?”

表哥的腦袋如搗蒜般重重一點,“想。”

“那是另外的價錢。”溫意歡攤開手掌, “你給我多少好處?”

季時予額頭太陽穴暴跳。

當着他這位前男友的面販賣他倆的前塵往事是不是不大合适?

他面上故作出不屑,插了句:“沒什麽值得回憶的事情。”

“說得是啊。”溫意歡佯裝認真思考了下,其實還是有許多轟轟烈烈的美好,卻違心道:“和他談戀愛太無趣了, 要不然也不會分手。”

“這個詞用在你身上比較合适。”

季時予的冷光如利箭射向溫意歡, 吓得表哥腿都一軟。

“你倆看起來真不适合在一起。”他呵呵幹笑着打圓場。

結果, 空氣凝結得更厲害了。

表哥偷瞄下季時予的臉色,他似乎比剛才更難看了。

“我有公務要談,就不奉陪了。”季時予客氣說完,闊步離開。

他一走,表哥緊繃的神經終于可以放松,他暗暗沖溫意歡豎起大拇指,“連季時予你都敢怼,你是真勇。”

溫意歡清楚季時予狠戾乖張的個性,也見識過他收拾人的場面,知道他不是什麽善茬。

可大概因為他對她好,也從未傷害過她,她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怕他。

即使分手,他在她的心裏仍保留着重要的位置,像朋友又不是朋友。

“你倆到底因為什麽在一起,又怎麽分的手啊?”表哥好奇得不行,他感覺那倆人根本不像一個世界的人。

在他話音落下之時,溫意歡拉他走遠,找了個無人的角落。

不過她選擇性忽視了他的問題,反問道:“表哥,舅舅和季時予的年齡差着一輩,他怎麽會和他當兄弟?”

“商場上哪有論年齡的,只看實力,我爸還覺得他和季時予當兄弟是高攀了。”

“那是誰主動的?”

“季時予啊!他找到我爸合作,說很欣賞他經商光明磊落的性格,我爸和他相處一段時間,發現季時予這人也很靠得住,于是就認了兄弟。”表哥尴尬解釋完,又補充,“要是事先知道你倆有過這層關系,我爸肯定不能夠那樣做。”

“沒事,你叫你的,我不拿他當舅舅。”

溫意歡過了很久都沒能消化掉季時予成為她名義上的“舅舅”這個事實,她去自助餐點區找了位置坐下。

本想清靜一下,奈何在她旁邊的兩個女人讨論的話題又是季時予,簡直陰魂不散。

她們望着季時予所在的方向,偷偷低聲議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觊觎之心。

溫意歡不想聽見她們的聊天內容,可每個字都清晰無誤傳進她耳朵裏。

“真不知季時予喜歡什麽樣的女人,這些年怎麽都沒見他的身邊出現過女人?”

“人家肯定是眼光高,輕易不會看得上誰,再說像季家那樣的家族,哪是尋常人可以高攀得起的,整個北城,恐怕只有陸家的千金能配得上他。”

“你這樣一提,我好像聽說季家與陸家有聯姻的計劃,他們兩大家族如果聯手,那真是堅不可摧了。”

“陸家千金性格跋扈,季時予不大可能會喜歡吧?我聽說他之前交過一任女朋友,是小白蓮花類型的,季時予親口給她封的外號,還能有假?”

此時,她們口中的那朵白蓮花就坐在一邊。

溫意歡慢條斯理往嘴裏丢了顆桌上的薄荷糖,仿佛置身事外的人,面上不起絲毫波瀾。

但她的表情随着大廳旋轉門走進來的那一男一女出現,而逐漸開始破裂。

男人她前兩天還見過,是陸欽那個混球,挽着他手臂的女人,如果沒猜錯,應該就是陸家的千金。

對于他們今日到場,溫意歡倒不意外,但他們明顯是故意來這麽晚,以顯示自己的身份高貴。

“歡歡,你怎麽在這兒坐着?”

羅梓瑜從溫意歡的後方走來,突然出聲拉回她的神。

溫意歡擡頭看向她母親,頭發優雅盤起,身穿國風刺繡的旗袍,身材如細柳一般。

按理說這樣美的女人,丈夫應當是當寶貝一樣,可她媽的性格太強勢,掌控欲過強,她爸忍受不了,就在外面找了個會撒嬌的溫柔女人,她媽知道後,毅然決然離了婚。

溫意歡起身,羅梓瑜親切挽上她的手,“聽你舅舅說你平時很少露面,媽媽帶你去認識下朋友。”

母女倆的高顏值和絕佳氣質,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剛剛議論的那倆女人又在好奇她們是誰。

溫意歡随羅梓瑜離開這邊,“媽,你不是才剛回國,怎麽就有認識的朋友了?”

“媽在國外也做生意啊,和北城這些人都有往來的。”羅梓瑜的唇角始終挂着淡淡的淺笑。

她其實笑得很假,也不知是虛僞還是怕笑深了會有魚尾紋,溫意歡很少見她的笑意到達眼底。

溫意歡沒猜錯,她媽果真是要帶她到陸欽的面前,确認過這一點,她目光冷卻幾分,不着痕跡掙脫開羅梓瑜的手。

“媽,不要試圖幹涉我的人生。”

她話音堅定,講完以後徑直轉身離開。

羅梓瑜皺眉看着她的背影,表情有幾分無可奈何。

季時予雖離溫意歡很遠,餘光卻一直在默默關注她的動向,當看她走出去,他立刻要追,然而一抹鵝黃色的身影卻突然出現,攔在他的面前。

“時予,好久不見。”

陸佳茵微笑望着季時予,眼裏不掩對他的欣賞。

溫意歡走到旋轉門,轉頭看了眼這觥籌交錯,充滿阿谀奉承的地方,眼裏浮現出一絲迷茫。

時至今日,她仍覺得自己是一個怪人。

她永遠沒有辦法融入這個圈層。

目光掠過的瞬間,她看見季時予在和陸家千金說話,他們倆站在一起,才像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走出酒店,溫意歡等泊車小弟把車開過來的時間,給程秋璇撥了電話。

“有空嗎?出來喝杯。”

“你這電話打的真是時候,我剛從醫院出來。”程秋璇聽起來很疲憊,但還是爽快地答應了:“去哪喝?”

“老地方吧。”

溫意歡上車時,季時予恰好從酒店走出來,她的車如流星般在他眼前疾馳而過。

後視鏡裏,看見他颀長的身影,溫意歡無聲扯下唇。

他應該是看她離開才跟出來的吧。

程秋璇比溫意歡早一步來到酒吧,她給自己點了杯烈度很高的極寒,猩紅的液體裏冒着絲絲縷縷的白霧,缭繞在她眼前,襯得她的臉都妖嬈幾分。

脫下白大褂的程秋璇,性感撩人,她和溫意歡看起來像同一類型,性格上卻又千差萬別。

程秋璇比較豁達,心直口快,藏不住事,溫意歡卻是看着大大咧咧,心思卻敏感細膩。

這大概是她們的家庭環境造成的影響。

溫意歡将包甩到吧臺上,沖調酒師說:“給我來杯和她一樣的酒。”

“心情不好?”她的情緒都寫在臉上,程秋璇想看不出都難,“是為了誰?”

“我媽回國了,她說以後要留在北城發展。”

“這對你來說不是好事嗎?以後你們母女走得近了,感情慢慢就能建立起來了。”

溫意歡想到她媽走的那一天,她眼巴巴看着她,看她拉着行李箱毅然決然往外走,想要挽留的話哽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

直到她要關門,轉過身對她說:“歡歡,不要怪媽媽,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那一刻的媽媽眼眶濕潤,溫意歡相信她內心也是不舍的,但她卻沒有要為女兒留下的決心。

她從來沒有怪過爸媽離婚,所謂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兩個人在一起每天都鬧得不愉快還不如分開,可她想不通他們倆為什麽一個火速另娶,給她找了後媽,另一個遠走高飛,一年都不見得回來看她兩次,明明她留在北城也會有很好的發展,但她卻沒有。

所以,溫意歡始終不覺得她在父母心中占據多重要的位置,他們對她好,大概只是愧疚作祟,或者責任心的驅使。

“在她回來以前,其實我也盼望着這一天。”溫意歡沉默良久後開口,她語氣聽起來很平靜,“不過真正到來的時候,我發現她還不如待在國外,反而能讓我自在,大概因為我已經過了需要她的時候。”

程秋璇心疼地拍拍溫意歡的肩膀。

“沒事的,不要勉強自己,你怎麽舒服就怎麽來。”

說完,她舉起酒杯和她碰了下杯子,“這些年不是都過來了?你已經成年了,為自己好好活。”

溫意歡笑着将酒一飲而盡。

“哎,你喝慢點。”程秋璇來不及阻止她。

兩杯酒下肚,溫意歡白皙的臉頰染上一抹胭脂紅,燈光下醉人無比。

她們兩位美女坐在那兒,自是吸引別人注意,期間來了幾個男人搭讪,想請她們喝杯酒,無一例外都被拒絕。

程秋璇整日為她的工作忙得暈頭轉向,也沒談戀愛的想法,而且她打心底裏覺得男人這種生物不靠譜,躲都來不及。

“你悠着點,別喝醉了。”

剛提醒完溫意歡,程秋璇手機鈴聲響了。

一看是醫院同事打來的電話,她就知道準沒好事,接通後沒想到竟聽同事說北二環路段發生重大車禍,醫院正缺人手,命令她趕緊回去。

“姐們,醫院發生緊急情況,我得趕緊撤了,你也別喝了,找個代駕把你送回去吧。”

程秋璇要走,可對溫意歡又覺得不放心,“要不我幫你叫?”

“不用。”溫意歡笑着搖頭,“放心,我沒醉。”

喝醉的人往往都喜歡逞強。

程秋璇剛一走,溫意歡的額頭就磕到桌上。

許是酒的後勁兒上來了,她的大腦昏昏沉沉,像是撕裂一般的疼。

“美女,醉了嗎?”

程秋璇剛剛坐過的位子上坐下一男人,見人像是喝醉,起了歹心。

“用不用哥哥送你回家啊?”

他沖溫意歡伸出手,指尖剛要碰到她的臉,沒想到她突然一下直起身,握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反方向一掰。

“疼疼疼……”男人嗷嗷直喊。

看着挺柔弱的一個女人,怎麽力氣那麽大?

“滾。”溫意歡不耐煩地說完,從高腳凳上下去。

她拎着包,身體搖搖晃晃要走,剛剛那個男人卻不甘心地從後面追上去,攔在她的面前。

“裝什麽清高?是不是以為老子沒錢?”他神色睥睨看着溫意歡,伸出五根手指,“給你五千,陪我一晚。”

溫意歡冷笑了聲,還沒說話,在她身後有人逆光而來。

他手裏抄了瓶酒,随意晃了兩下,對準那男人的腦袋就狠狠砸了下去。

“老子給你五萬,當陪你的醫藥費。”

溫意歡曾經看過季時予打人,明白他下手有多麽狠,所以對于眼前的場面也是見怪不怪。

那男人的腦門鮮血直流,順着往下淌,他疼得跪在地上,嘴裏罵罵咧咧在大喊。

酒店的保安聽到動靜沖過來,看見動手的人是季時予,沒一個敢站出來說話的。

這位爺在北城市那是只手遮天的狠角色,雖然表面看起來玩世不恭,但誰惹到他是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保安将傷者扶走治療,臨走時還不忘打量季時予的臉色,很怕他反對。

然而就在此時,他們眼睜睜看着剛剛還狠戾異常的男人,脫下身上的西裝,溫柔披在了身邊人的肩上。

那女人眼簾低垂,看起來溫順乖巧,她往上拉了拉西裝,率先轉身離開。

而季時予竟然跟在了她的身後,像大小姐身邊的随從一樣。

人活久了,真是什麽場面都能見到。

季時予那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主,也會被女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走出人聲鼎沸的酒吧,耳根子瞬間清淨許多,晚風拂在臉上,能感受得到涼意。

溫意歡站在霓虹燈下,放空看着車輛川流不息的馬路,季時予把他的車開過來,喊她上車。

他的車裏彌漫着一股清爽的男士香水味,溫意歡一坐進去就聞見,也立刻分辨出這是她們公司的産品。

“你也會用香水嗎?”她的頭緩緩靠向車窗,這味道有種安神的作用。

“平時不用,但特殊場合會噴。”

“哦,是為了見那位陸小姐?”

季時予握着方向盤的動作一緊,餘光看到溫意歡閉着眼睛,并沒有所謂的樣子,心底暗嘲。

“溫小姐如果不是對我有意思,那就不要亂吃飛醋,引起我的誤會。”他一本正經說完,又刻意補充,“別忘記,你是有男朋友的人。”

“随便打聽一句就是吃醋?”溫意歡頭暈得沒力氣說話,嘟嘟哝哝道:“那你是對自己的人格魅力太有自信了。”

知道她喝醉,季時予懶得和她鬥嘴。

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幾乎沒怎麽有過和平相處的時刻。

眼下難得寧靜,他還是享受一下這來之不易的時刻。

開進錦華時,溫意歡似乎睡着了,季時予怕她冷,把空調關了,沒想到她還挺敏感,扯開他的西裝,嘴裏不停嚷着“好熱”。

她身上穿的禮服是斜肩的款式,被她一扯,那半邊雪白都露出來。

季時予只看一眼就覺得熱血上湧,他故作不耐煩拿西裝給她蓋住,下一秒又被溫意歡扯下來。

“阿予,我好熱啊……”

她一這樣叫,季時予什麽轍都沒了。

溫意歡很會掌控他的命門,往往越是帶刺的玫瑰撒起嬌來越帶勁,眼下她嘴巴微微嘟着,模樣充滿嬌嗔,與以前被吻得氣喘籲籲靠在他懷裏的女孩,漸漸重疊。

季時予很少會回憶他們的過去,那些記憶猶如烈酒,入口辛辣,品味過後只剩苦澀。

将車開進車位,他傾身過去為她整理好着裝,想帶她下車。

溫意歡是真醉了,目光迷離看着他,粉唇微張,沖他笑。

她一笑,眼尾就像月牙往上翹,俏皮中又偷溜出無限風情。

季時予看得喉嚨發緊,腹中熱流湧動。

偏偏要在喝醉時對他這樣笑。

“醜死了。”

他将西裝的紐扣為她系好,充滿嫌棄地捏了捏她的臉。

溫意歡的胳膊搭到他的肩上,不滿皺眉:“你再說我醜?”

剛剛季時予還未注意他們之間的距離是那樣得近,此刻車內的氛圍忽然安靜下來,他才發現她的胸口在緊貼着他的。

她随着呼吸每一下的起伏,他都能感受得到。

季時予凝視着她,沉思良久,忽然問:“出國的這幾年,有沒有想過我?”

這一刻他的目光是深情又認真的,視線鎖定着她的眼睛,不讓她有任何閃躲。

溫意歡眼簾低垂,濃密的睫毛在面頰投下扇形的陰影。

季時予聽她輕輕吐出兩個字,“想了。”

僅是這樣簡單的字眼,就讓他心中的城池公然倒塌。

他喉結急速滾動,望着她嫣紅的唇瓣,正要吻下去,卻忽然又聽她說:“我想當初的我是腦子進水了才會跟你在一起。”

“………”美好的氛圍蕩然無存。

季時予心想他是瘋了才會指望溫意歡的嘴裏說出什麽好話。

冷眸,他欲抽身離開,她的胳膊卻纏上來,勾住他的脖子。

溫意歡沒說的那一句是——

午夜夢回,她想和他纏綿地抱在一起接吻。

猶如此刻。

她閉上眼,找尋着他的薄唇,便親上去。

季時予的熱流如泉湧般往上漲,耳根如充血般迅速紅起來。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曾經的他們也在車內狹小的環境裏忘情擁吻過。

那時的天很藍,陽光明媚,他們正青春。

季時予始終沒迎合,垂在身側緊攥成拳的手卻已繃起青筋。

溫意歡的吻技仍是很青澀,看得出這些年她都沒有進步。

心底緊繃的那根弦險些要斷,她的唇卻突然一下移開,将臉埋進他的脖頸裏。

很快,一陣劇痛襲來。

季時予推開她,捂住被她用力咬過的位置,咬牙出聲:“溫意歡,你屬狗的是不是?”

她那一口是真狠,都滲出了血。

看着指間的鮮血,季時予又無奈又好笑。

在他的眼底,分明浮動着深深的縱容。

“當不了男朋友,你還妄想當我舅舅。”溫意歡的口中模糊不清地說。

季時予推門下車,繞到副駕駛座那邊,将她抱出來。

他為什麽要和她舅舅當兄弟?

還不是想從裴至勇的口中套出和她有關的消息,哪怕只有一點點,也比抱着虛無的希望要強。

溫意歡翌日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環境裏,灰色的裝修基調,整個房間都暗沉無比。

宿醉後的頭疼得厲害,她敲敲腦袋,從床上坐起來,扭頭看見床邊放了一雙灰色的拖鞋。

和她之間穿回家的那雙是一模一樣的款式。

看來她模糊的記憶沒出錯,昨晚的确是被季時予帶回家了。

溫意歡莫名松了口氣,她穿上拖鞋,拉開房門想要出去,門外的人恰好也要進來。

他們的視線毫無預兆撞在一起。

季時予身上穿了件松垮的絲質襯衫,霧霾藍的色調,将他的冷白皮襯得更禁欲。

這顏色很挑人,穿不好就會顯得土,季時予卻将它穿出了大牌奢侈品應有的樣子。

目光向下,看見他襯衫領口裏若隐若現的胸肌,溫意歡瞳孔一縮,突然覺得口幹舌燥。

這五年裏,他是天天泡在健身房嗎?怎麽把身材鍛煉得這麽好?肌肉結實有力,線條優美,又沒有過分誇張。

“看夠了嗎?”

頭頂響起懶洋洋的聲音,溫意歡擡眸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眸,“要不要再摸一下?”

季時予故意調戲她,還讓她摸完評價一下手感。

誰料溫意歡真的擡起手,就要襲向他的胸。

季時予反射性拉過襯衫擋住,耳根又悄悄紅了,那表情活像是一個被調戲了的小媳婦兒。

“不逗你了。”溫意歡活動下手腕,注意到他的脖子,下意識問:“你那兒怎麽破了?被狗咬了嗎?”

季時予沒憋住,一下笑出聲,“我頭回聽人這麽罵自己。”

“………”溫意歡沉默兩秒,認為他在胡說八道,“我為什麽要咬你?”

“你抱住我,怪我那五年裏一次都沒聯系過你,說你在國外過得很委屈,卻沒人可以訴說,經常一個人在深夜買醉。”

季時予說着皺起眉,“早知道你過得如此凄慘,我就大發慈悲去拯救你了。”

溫意歡喝斷片兒了,關于昨晚的記憶只停留在酒吧裏被一打算非禮她的男人攔住那裏。

她在國外雖事業成功,活得風生水起,但偶爾也會覺得孤單,跑去酒吧買醉,此刻被說得有些心虛。

這些話她在喝醉以後不是沒有可能往外說,但她的确沒怪過季時予不聯系她,那一句肯定是他自己加上的。

“我餓了,有早飯吃嗎?”溫意歡很生硬地轉移話題。

季時予卻指了指脖子,“這事兒你就打算翻篇了?”

“我喝醉了啊!”溫意歡滿臉理直氣壯,“你一個大男人總不至于小氣得跟個醉鬼計較?”

季時予被她氣笑了,慢條斯理将襯衫的紐扣系上,冷聲威脅道:“你不要讓我逮到還回去的機會。”

他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就像露出獠牙的吸血鬼似的,溫意歡不由打個寒噤。

洗漱完,兩個人一同出門去吃早餐,站在電梯口,溫意歡低頭刷微博熱搜。

季時予盯着跳動的數字,仿佛有心事,食指一下下敲在腿側。

叮——

電梯來了,溫意歡收起手機正要進,誰知剛好與要出來的季奶奶打個照面。

看到溫意歡的瞬間,季奶奶還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歡歡,你怎麽在這兒?”她老人家懵了。

這一大清早的,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那麽早見面啊!

溫意歡也不知道要怎麽解釋了,她求助的目光看向季時予,剛好将他脖子上的傷也收入眼底。

還沒來得及向上天祈禱,千萬別讓季奶奶看見,她老人家就發出了一聲驚呼。

完了完了,必然誤會了。

溫意歡不敢看她老人家的反應。

季奶奶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太激烈,尴尬笑了笑,畢竟是長輩,她也不好戳破什麽,只讪讪然一笑道:“我倒是沒想到你們兩個人走得這麽近。”

“我也住這個小區。”溫意歡的大腦當機,手飛快扯了下季時予的衣角,讓他來解釋。

季時予一本正經開口:“昨晚她喝醉了酒,我就把她接過來了。”

原來是酒後亂.性,季奶奶的眼中浮現出了然。

這樣的情節她在電視劇裏可見過太多回了。

“歡歡,奶奶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是有男朋友的對不對?”

“她已經和男朋友分手了。”

不等溫意歡開口,季時予便快速地說。

“那你可得對人家負責啊!”

季奶奶對季時予說完,緊緊抓住了溫意歡的手,“你放心,有奶奶在,這小子他絕對不敢始亂終棄。”

溫意歡莫名有一種自己掉入了陷阱的感覺。

季奶奶這一大早過來應該不是巧合吧?

她狐疑的目光掃向季時予,他回給她一個無辜的眼神。

溫意歡不能讓誤會繼續發展下去,阻止好措辭以後,冷靜開口道:“季奶奶,我昨晚只是借住,沒有和季時予發生任何關系。”

“你喝醉了怎麽知道沒發生?我脖子都被你咬破了。”

“………”

兩個人,一個在努力解釋,另一個卻在拼命制造暧昧。

季奶奶以為溫意歡是不好意思,拍拍她的手,語重心長地說:“放心,奶奶我思想很開放的,這事兒我絕對不會告訴別人的,對外我就說你們倆是正常交往。”

季時予勾起唇,露出滿意的微笑,胳膊搭上溫意歡的肩膀,說:“奶奶,她餓了,我先帶她去吃早餐。”

“好好好,你們去吧,我知道門的密碼。”季奶奶擺擺手,在溫意歡進電梯後,又嘀咕着說了句,“我得找人給你倆算算婚期。”

???

溫意歡錯愕,想出去,電梯門卻在她的眼前緩緩合上了。

季時予欣賞着她臉上變幻莫測的表情,“你不是想嫁我的嗎?夢想成真了你不高興?”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季奶奶她今天會過來?”

“我奶奶每周日會到我這兒坐坐,給我澆澆花,做頓早飯。”季時予沒有瞞她,但下一句卻又裝起好人,“就因為知道,怕她看見了會誤會,所以我才催你快點出去吃早飯,誰讓你那麽慢。”

溫意歡急需吸氧,走出電梯後,用力呼吸了幾下新鮮空氣,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情。

“誰告訴你,我和我男朋友分手了?”

季時予聽到這個問題,想起兩天前,顏景軒找他哭訴,說他失戀了,還問他要怎麽把女朋友哄回來。

季時予已經懶得應付他,随便在網上找了篇文章,然後發給他。

文章标題是——

女人主動提分手,一定是不愛了,再挽回也是徒勞。

回過神,季時予懶懶地說:“那樣的男朋友,不分手留着過年嗎?”

“馬上就要到七夕,我可不想一個人過情人節。”溫意歡故意氣他。

季時予本就知道他倆是契約關系,又從顏景軒那兒已經得到有效信息,怎麽會拿她的話當真。

溫意歡看他自始至終風輕雲淡,摸不透他心裏的想法,她知道他所表現出來的樣子只是他想給她看到的,至于內心深處真正的他,誰也沒見過。

接下來的一周,溫意歡忙得不可開交。

珑渡将要舉行新一季度的新品發布會,下個月又是七夕,還要舉行品牌活動,策劃部全員每日加班到深夜才下班回家。

在這樣高強度的工作壓力下,有兩位員工病倒了,不知是不是休息不好導致抵抗力變弱,一吹空調時間太長,就噴嚏、咳嗽不斷,流感病毒無形之中在辦公室裏蔓延,領導見他們實在病得厲害,才給人放了假。

溫意歡沒能幸免,在新品發布會的前一天突發高燒,她自己拿耳溫槍一測,看見上面顯示38.6,崩潰扶額。

為這次的發布會,她忙活那麽久,如果不能到場見證,那也太遺憾了。

強撐着從床上起來,溫意歡找了兩片退燒藥吞下,她猶豫自己是不是該向琳姐請個假,好好休息一天,以養好精神全力備戰明日,她的電話先打過來。

溫意歡還沒來得及開口提請假的事情,魏琳匆忙道:“你等下別去公司了,今天在家休息一天,明天準備上臺演講。”

發布會中有個環節是進行新品運營方案的講解,這自然是要由策劃部最資深的員工來講解,溫意歡剛進公司不久,是沒有這種機會的,眼下琳姐說了,她自然要問原因。

“孟響的感冒還沒好利索,聲音啞得厲害,沒辦法上臺。明天的發布會要來許多政商名流以及媒體,同時進行線上直播,那可是樹立品牌形象的大好機會,公司說得找個門面擔當,我一想那可不就是你嗎?”

“可我也發燒了,剛量完,38度6。”

“那你抓緊時間去醫院吊個水,明天說不準就退燒了,要是燒沒退,你也給我硬撐着講完,想當年我頂着39度的高燒去參加國際貿易節,我大腦昏沉得都快倒在臺上了,不也努力撐下來了?溫意歡,機會難得,生病不能成為你人生的絆腳石,給我打起精神來。”

“………”溫意歡又一次見識到琳姐的無情。

不過她說的的确也是職場現狀,放眼世界,哪個從底層起來的職場人沒扛過重壓,經受過極度的精神摧殘?

溫意歡在床上賴了會兒,還是起床去了醫院。

吊水的确能夠好得快一點,她也不想因為生病錯過那麽難得的機會。

在病床上時,溫意歡收到琳姐發來的演講稿,足足有3頁A4紙。

倒是不用脫稿,到時看着PPT演講就好,但流程必須要熟記。

一個人孤獨吊完水,離開醫院時,燒已經退到37度,溫意歡感覺自己的頭也沒那麽疼了。

她打車回到錦華,下車時看到一對情侶舉着冰淇淋從面前路過,無聲笑了笑。

有人陪着确實是好。

特別是在生病的時候,就格外需要陪伴。

溫意歡一天沒吃東西,肚子開始鬧罷工,她走向沿街店鋪,想要吃一碗熱騰騰的馄饨,可這邊并沒有賣的。

旁邊的馬路,一輛黑色的車行駛而過。

開車的段霖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後座的人,他正低着頭看平板,俨然并沒注意到車窗外的人。

“哥。”段霖試探性叫了聲,“我剛剛好像看見溫意歡了。”

聽到這個名字,季時予緩緩擡頭。

“她怎麽會出現在這兒呢?不會也住這個小區吧?”段霖問完,反應過來,“還是說是你因為她住這兒,所以才特地搬過來的?”

季時予沒回答他的問題,只讓他停車。

段霖将車劃到路邊,忍不住多嘴提醒:“予哥,你已經在那女人身上栽過一次了,她雖然漂亮,但真沒有心,你可別又重蹈覆轍了。”

“別再讓我聽見你這樣評價她。”

季時予甩上車門走人。

段霖無奈皺眉。

他怎麽還是那樣,不允許別人說溫意歡一個“不”字。

黃昏的天是橘紅色的,燥熱的風拂過枝葉,那綠葉都恹恹得打了卷兒。

溫意歡心中默念着明日發布會的流程,沿街邊漫無目的走了一遭,又轉身回去。

然而她一回眸就看見路燈下的男人,他在認真凝視着她所在的方向,像是目光一直追随着她。

溫意歡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看見他脖子上還殘留着淡淡的牙印,心想那一晚她究竟是咬得多深啊!

在她看他時,季時予伸手摸向了她的額頭。

他敏感察覺到溫意歡的狀态不對,兩頰紅得像被熱火烤過。

一摸她的額頭,果然滾燙。

“你發燒了?”

“燒了一天了,剛從醫院打完針回來。”溫意歡定定看着他,“你呢?剛從公司回來嗎?”

季時予薄唇緊抿,沒有回答。

他是有些氣的,怪她生了病也不找他,但轉念一想,她也沒告訴他的必要。

他不說話,溫意歡又換了個話題,“吃晚飯了嗎?”

“沒有。”季時予将她垂落的發絲掖到耳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