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在和季時予在一起前, 溫意歡和蘇烨有過短暫的暧昧期,友情之上, 戀人未滿。
那時的她對于戀愛還是一張白紙, 誤以為欣賞就是喜歡。
蘇烨與溫意歡同為中文系,他大溫意歡一屆,兩人經常在系裏的活動上遇見對方, 屬于平時不聯絡,見面就能聊很久的關系。
溫意歡那會兒有很多男生在追,她一進學校就被評選為校花, 可由于性格淡漠, 別人都稱她為冰美人, 輕易不敢靠近。
蘇烨他很聰明,從沒刻意強調過他是在向溫意歡示好, 只默默付出。
他為人細心周到,對溫意歡的态度又格外殷勤, 所以溫意歡身邊的同學以及室友都猜他是在追求溫意歡, 只是他始終沒有捅破那一層窗戶紙。
直到距離蘇烨畢業僅有三個月之時,突然有人傳出他和外語學院的某個女生正在交往, 認識溫意歡的全都嘩然一片。
溫意歡對蘇烨也是有過期待的,他性格溫柔,又有耐心, 符合當下的她對于男朋友的想象,但聽說他和別人交往的消息後,她也并沒有太傷心的感覺。
因為她對于愛情,本就沒有太相信, 縱然當時愛得天崩地裂, 餘溫過後也會潦草收場。
況且, 她對蘇烨本就沒有太過沖動的好感,不然以她的性格會主動靠近他,不會只在原地等待。
溫意歡除了和蘇烨不再接觸以外,其他的生活一切照舊,每日宿舍、餐廳和教室三點一線,非常規律。
可在同學們的眼中,她卻像是一位被“劈腿”的可憐蟲,很多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滿同情。
學校裏沒過多久,莫名其妙傳出她為情所傷的各種小道消息,甚至更有甚者編造出她為愛自殺的謠言。
在學校這種制造八卦輿論的陣地,無論論壇上發出怎樣離譜的帖子,都會有人相信,溫意歡每日走在學校的馬路上,總會被人用餘光斜視。
就在輿論漫天飛的時候,季時予的名字橫空跳出,以強勁的勢頭帶偏話題。
不知是哪位學校大神在校論壇發帖,稱季時予放話說他要開始追求溫意歡,勢要和蘇烨争個高低。
那會兒蘇烨和季時予都是大學校園裏的風雲人物,他們一個低調內斂,另一個卻嚣張狂妄,學校裏的女生幾乎分成兩大陣營,但喜歡季時予的人還是要遠超于喜歡蘇烨的。
當溫意歡和季時予扯上關系,所有人都堅信是溫意歡主動去撩的季時予,她不甘心被蘇烨抛棄,才劍走偏鋒以此刺激蘇烨。
聽到這種說法,溫意歡無語又好笑。
那些人怎麽會知道她和季時予從小學就認識彼此,要是想撩季時予,會等到今天?
溫意歡對論壇的傳聞也沒信,可是後來,季時予竟在夜黑風高時将她堵在學校的某條林蔭小道上,痞笑着問她:“咱倆都長得這麽好看,也別便宜別人了,在一塊談個戀愛試試如何?”
聽他自戀的話,溫意歡只當他是發神經,沒有搭理,可自那一晚以後,她每次去學校食堂吃飯,他都會跟她坐在一起,也不做什麽,吃完盤子裏的飯,接着就走。
明明是季時予主動的,但落在不明所以的同學眼裏,都會議論:
“溫意歡可真有膽,為追求季時予臉皮這麽厚了。”
“我們要好好向人家學習學習,想追求帥哥就得拿出這股锲而不舍的精神。”
“估計是被蘇烨抛棄,大腦受刺激了,連季時予她都敢肖想。”
“季時予的身邊可不缺美女,他要是只看外表,怎麽可能一直單身。”
溫意歡沒解釋過,也許是家庭環境對她造成的影響,她向來是不介意別人說什麽的。
沒過多久,放了暑假,季時予更起勁,約她去逛街,約她看電影,溫意歡知道他這人有多冥頑不化,也沒拒絕過,他約她就同意,不約她,她也不會主動去找他。
那陣她也有私心,想體驗下和帥哥在大學裏談戀愛是什麽感覺,畢竟再有一年就畢業,再不談可就沒機會了。
誠如季時予所說,她長得那麽好看,和普通男人在一起,也太便宜那個人了。
放眼周圍以及校園,那是絕對找不出比季時予更帥的男生了,作為初戀對象,他一定是最好的選擇。
就這樣和季時予不清不楚維持了一段時間,有次在看完露天演唱會回家的路上,溫意歡踮起腳,主動親吻了季時予。
她說:“那我們試試吧,合适就繼續,不合适就分開。”
溫意歡和季時予開始前是明說了的,她選擇和他談戀愛,只是單純覺得他長得帥,帶出去有面子。
但她不知道,那會兒的季時予被突如其來的吻撩得已不知天南海北,根本沒有仔細品味她那句話。
和季時予最初戀愛的那一個月,确實如蜜一般的甜,愛情最美好的模樣也不過如此。
季時予的性格與溫意歡截然不同,他什麽都願意去挑戰,去嘗試,而溫意歡對比起他,就像是縮在殼子裏的蝸牛,只待在自己認為安全舒适的環境裏,不願邁出一步。
和季時予在一起後,她做了許多曾經有興趣卻沒動力去做的事情,比如蹦極,他帶她去了北城市最高的山峰,和她一起綁上安全繩索。
在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們緊緊牽着彼此的手,溫意歡聽見季時予的聲音在悠悠山谷裏回蕩,他告訴她:別怕,哪怕是死也有我陪着你。
季時予就像是一只彩色的畫筆,在溫意歡單調無趣的人生塗上鮮豔的色彩。
和他談過短暫而轟轟烈烈的戀愛,她後來縱使遇到再多男生,也無法産生心動的感覺。
當然,那個時候的溫意歡,并不清楚她是喜歡季時予這個人,還是只喜歡他帶給自己的那種刺激的感受。
他對她的确很好,帶她去山頂看日出時,她爬山爬到一半耍賴不願意再往上走,他二話不說蹲下來,背她上山,全程沒抱怨一句,反而說:“我女朋友怎麽這麽輕,能不能多吃點?”
盡管和他認識多年,溫意歡也從來不知道他的內心原來有那麽柔軟的一面。
後來,他又帶她去海邊露營,他們在帳篷裏肆意擁吻,撫摸對方,即使那個大男孩忍耐得出了一身的汗,也沒舍得跨越最後的阻礙。
溫意歡那時還不知道,季時予的占有欲強得幾乎病态,連他自己,他都允許在不恰當的時機碰她一下。
開學後,他們牽着手,親密而又旁若無人走在校園裏,交往的消息開始不胫而走。
每個人聽到都是震驚的,他們兩個人明明就是像兩條平行線一樣的存在,為何能糾纏到一起?
學校裏嫉妒溫意歡的女生多得數不清,漸漸有人流傳出“溫意歡為了刺激蘇烨才和季時予交往”的傳言,而且越編越離譜。
溫意歡認為那是無稽之談,懶得去做解釋,況且她也沒辦法說得清楚。
然而,她并不知季時予的心裏多麽不安,因為季時予清楚知道,溫意歡選擇和他一起的原因是什麽。
如果不是蘇烨選擇了別人,那今時今日和溫意歡在一起的人就是他。
季時予對溫意歡來說不過就是個替補。
是他代替蘇烨彌補溫意歡內心缺憾的工具人。
那時的季時予是真的這樣認為。
當然,他內心所有的想法都沒有講出來過,無論他的情緒隐忍到何種地步,都始終在溫意歡的面前故作風輕雲淡。
只是不久後,蘇烨和外語系女生分手的消息傳出來,他又像以前那樣開始在溫意歡的面前頻繁出現。
在蘇烨有次回學校和溫意歡偶遇,他看到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時,情緒陡然爆發。
沒有感情基礎,莫名其妙就開始的感情本來就脆弱得不堪一擊,溫意歡被季時予質問是不是還喜歡蘇烨時,她只看着他的眼睛說:“我和他不會有任何可能,信不信随你。”
季時予的眼眶都泛着紅,根本聽不進她說什麽,用力捏着她的肩膀,“溫意歡,你就不能不讓我吃醋?”
她聽出他的話外之音,是想讓她和男生保持距離。
溫意歡平靜拿開他的手,在這一刻清楚看見他毫不掩飾的占有欲。
如果可以,他好像恨不能将她縮小,然後揣進口袋裏,随身攜帶。
在此前,溫意歡不知道他是這樣的性格,似乎想要掌控她的一切。
可她平生最讨厭被束縛,自然不會為他妥協。
“季時予,我的生命中不可能只有你一個異性,我能保證做到問心無愧,但前提是你要相信我。”
“說到底,你的心裏就是還裝着蘇烨。”
他冷笑了聲,轉身就走……
留溫意歡一個人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季時予可以掏心掏肺對一個人好,但他真狠起來,那也是毫不留情的。
那天後,季時予又恢複了原來的生活,開始和朋友喝酒泡吧,溫意歡想見他一面都難。
他像孩子般賭氣的行為,落在溫意歡的眼裏就是幼稚,不成熟,她沖動之下發給他一條信息:[你認為你現在還是可以玩鬧的年紀嗎?能不能不要這麽肆意揮霍你的青春?]
季時予一定是看到了她的消息,可是他沒有回複。
那天之後,兩人的關系徹底降至冰點,宛如初冬時河面結的一層薄冰,一戳就破。
溫意歡逐漸對他心灰意冷,最初她也曾想試着挽回,結果季時予對待她的話完全像是耳邊風,他對她的好頃刻間全部煙消雲散,讓她感覺他們倆曾經的甜蜜不過是演出來的戲碼。
那一天下午,是陰雨綿綿的天,窗外的天墨雲翻滾,房間裏都像被抽幹新鮮空氣,壓抑又沉悶。
溫意歡一個人坐在宿舍的椅子上,在思考和整理她和季時予的關系。
雖然他們兩個人開始得很倉促,沒有絲毫預兆,她也始終沒什麽信心認為這段感情能夠長遠,可更想不到的是,結束也會來得那樣突然。
如果繼續和季時予以目前的相處方式往下走,溫意歡想她可能會瘋,她不希望把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與其冷戰,不如放手,長痛不如短痛。
溫意歡很小的時候就意識到她有情感障礙,她體會不到愛他人是種怎樣的感受,也不知道怎麽表達愛,和季時予在一起的八十幾天裏,她只覺得自己過得很快樂,卻還是沒法分辨出是否喜歡他。
如果喜歡,她想她不會割舍得那麽灑脫,因為舍友分手以前,曾痛哭三天三夜才做下決定,而她此刻只是平靜看着桌面,一滴眼淚都沒流。
也就是在當晚,溫意歡接到季時予的室友電話,他說季時予在酒吧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在叫她的名字,問她能不能過去一趟。
溫意歡聽他說完位置,卻沒答應,後來經過反複猶豫和掙紮,終究還是趕過去。
然而在包廂外,卻聽他輕描淡寫說了句:“我和溫意歡就是玩玩而已,誰當真了?離了她,又不是活不下去。”
那一晚,季時予不會知道她去過。
溫意歡悄悄的離開,踏出酒吧大門的那一刻,眼神比來時堅定許多。
盡管知道他有可能說得是醉話,但心底若沒出現過這種想法,又怎會借着酒勁說出來?
隔一天是秋分,溫意歡把人約出來後,輕描淡寫地笑着說了句:“今天秋分,我們應該順應自然規律,在秋天分手。”
季時予聽完之後,墨色的瞳孔驟然縮緊。
他早就料到這一天很快會來,所以最近幾天在努力讓自己适應。
大腦頃刻間當機,他只機械性應了聲“好”。
溫意歡已經完全做好準備,将剛剛放在地上的盒子拿起來塞給他,“這些都是你送我的禮物,現在還你。”
她幹脆又決絕地想要抹除他在她生命裏留下的痕跡,不再給自己留有任何回想起他的可能性。
後來,兩個人沒有在學校遇見過對方一次,臨近畢業,多數學生都在忙着實習,溫意歡也很少在學校出現。
他們徹底變成兩條平行的線,再也沒有了交點。
結束盡管不愉快,季時予在溫意歡腦海中的印象卻仍是美好的。
即使他已經成為了過客,但是想起他的時候,嘴角還是抑制不住的上揚,哪怕後來的她在異國他鄉,偶爾有個瞬間還是會想,他們各自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看着同一個月亮,一樣的努力着,不曾退縮。
有的人,他在你的生命中走過,不短暫,也不漫長,卻足夠銘記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