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病房裏很安靜,只聽得到外面送病號飯的食堂員工在那裏喊着床位號,陸珩想去摸摸祁越的臉,想了想還是先去洗了個手。
洗完手又用紙巾擦得不帶一滴水,陸珩坐下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祁越的臉。他有半年多年沒有見到祁越了,想想還真是神奇,大概是心中有意回避,反正祁越也不是很活躍的人,不會出現在飯局酒局上,于是這樣,就一直沒有見到。當然,陸珩也忙。這段時間他逐漸上手家裏的生意,天南海北的到處跑,他們家在林城有好幾塊地皮,還有些廠房啊什麽的,做服裝加工的生意,他得帶着人去談品牌授權,收收房租什麽的,賀山遠本來想等着看他失戀後的頹喪樣子笑話他,誰知陸珩倒是一轉眼變成有為青年,成了賀家爹媽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然而總還是會有不少關于祁越的消息傳到陸珩耳中——不是陸珩有意叫了什麽人跟蹤——他還沒那麽大膽子,祁岚韻可不是吃素的,要是知道了估計得弄得難收拾,還好有賀山遠這個傳話筒,是不是添油加醋地在陸珩和祁越面前描繪一下彼此,兜售最新消息,還覺得自己是做了大好事。
陸珩正回憶着,看護開門進來,臨時請的,也不熟悉,見到病床前有人,過來客氣的問了一句,“是不是陸老板”,陸珩心想大概是賀山遠請來的看護,正欲說什麽的時候,一個醫生進來了,下班時間還過來,自然看的是病人或者病人家屬的面子。
“劉叔叔。”陸珩見到來的人立刻站了起來。
劉理想笑了笑算是和陸珩打了招呼,看了一下快要滴完的點滴,說道,“還好還好,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的。”見陸珩還是一副不放心的樣子,劉理想壓低了聲音又道,“他好像是服了安眠藥又出去開車的,家裏人可得注意點啊,不是回回都有這麽好的運氣的。”
“安眠藥?”陸珩大驚,吃了安眠藥還開車出去,這是在找死麽。
“嗯,所以說要注意啊。”劉理想感慨道,“那就這樣,有什麽事情找我,別客氣。”
“真謝謝您了,劉叔叔慢走啊。”陸珩把劉理想送到了門口,他是市一院分管業務的副院長,一把年紀了,和陸珩的父親陸子興關系很好,陸珩要與他攀交情,免不得要擺出對長輩般的十足恭敬。
送走劉理想,陸珩回到祁越床頭,再看向他的時候,心裏有一瞬間的慌張——他不知道為何祁越會服用安眠藥,還在這種情況下莽撞的開車出去。
陸珩正想的出神,祁岚韻回來了——想必只是回家收拾了一下祁越住院要用的東西,肯定沒有好好吃晚飯,她後面跟着丈夫袁滄海——祁越的繼父——正大包小包的幫妻子提着東西,陸珩見了,連忙站起來接過,算是同二位打了招呼。
“小陸還沒吃飯吧,給你帶了點過來。”祁岚韻一邊說一邊掏出了一個食盒,又說道,“哎,你放下放下,先去吃飯,我來收拾。”
臺式的鹵肉飯沒有什麽特別重的氣味,不過陸珩為了保持病房的潔淨,還是去了外間吃。
沒一會,祁岚韻也走了出來,看看桌上水壺裏沒水了,便要護工去打水,又巡視了一遍,覺得一應用品都各就各位了,這才坐下來,像是要和陸珩長談的樣子。
陸珩看到祁岚韻這樣子,也停下了筷子,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了,說道,“祁阿姨,什麽事?”
“唉……”祁岚韻開口就是一聲嘆息,“越越最近有和你聯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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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珩赧顏,似乎人人都覺得他和祁越鬧分手是玩玩的,現在連祁岚韻也這麽認為,他就有點莫名的心虛,好像自己的确太過狠心了似的。
“我是今天給越越收拾睡衣的時候,才在他床頭發現安眠藥啊,還有那個,百憂什麽的,哎喲那是吃抑郁症的藥啊,我是真的一點也不知道。”祁岚韻很自責,往常的潑辣幹練這時候一下子都沒了蹤影,“我真是擔心他是故意尋死啊。”最後一句話說的很輕,似乎是不願意讓其他人聽到的意思。
陸珩低頭沉思,想了一會,才說道,“等他醒了,我問問他。”
“我就怕你越問他越來勁啊!”祁岚韻道,又深深嘆了口氣,“算了算了,我還是讓他回來住吧,在眼面前也好照顧些。”祁越工作以後就沒有在家裏住了,說起來似乎是因為和陸珩談戀愛,但也有原因是他和袁滄海畢竟隔着一層,沒什麽矛盾,但也沒幾分親密,祁岚韻也就由着他搬出去了,起先是和陸珩住一起的,兩人後來鬧了別扭,祁越就搬到了他和母親曾經住過的老房子裏一個人住着,時不時回家吃個飯什麽的,但祁岚韻就是沒有發現兒子有哪裏不大對。
“我來吧。”陸珩說道,他看祁岚韻的樣子就是想讓自己把祁越接回家去,說的婉轉些罷了。也是,自從兩人在雙方父母面前出櫃之後,陸珩頗有自信,認為祁岚韻對于自己這個女婿還是相當滿意的。想到這裏陸珩有些自嘲的笑了,當初和祁越模拟了許多場景,費勁巴拉地出櫃了,後來又被祁越作的分手了——當然,在祁越口中,自己才是不講理的那一方,——那各大二十大板也行,反正就是分手了嘛,真是沒想到。
兩人又聊了一會,主要還是陸珩在安慰祁岚韻,祁岚韻也從剛聽到兒子車禍的巨大恐慌中緩過來了,眼見得沒什麽大礙,醫生說有輕微腦震蕩,所以還沒醒過來,心疼歸心疼,到底還是放心不少。
“我說,你們沒有分手吧?”想到剛才陸珩答應下來等祁越出院接回去住,祁岚韻還是有點不放心,覺得自己太想當然了,要是真分手了,那要兒子去住別人家裏豈不是挺尴尬。
“沒有,哎,過去的事情就不說了。”陸珩有些不願意提,捧起了飯盒。
“那行,哎,我先進去看看越越。”祁岚韻道,像是想起來此行的目的,這才起身。
陸珩吃好進去的時候,祁岚韻正和袁滄海小聲的在說着什麽,他倆都是事業型的,平時忙得不得了,要不袁滄海也不會到晚上才來醫院,他在外地開會,此時閑下來了,就講起一些朋友圈子裏的事情,誰家剛剛移民了,誰的公司被騙了一大筆錢之類的。
見陸珩進來,祁岚韻說道,“小陸啊,你先回去吧,也忙了一天了,越越這裏我陪着,這不還有護工呢。”又轉身對袁滄海說道,“你也回去吧,保姆今天不在,你別忘記把衣服給收了。”
“還是我在這裏吧。”陸珩道,“回去也睡不着。”
“哎呀,你們真是夠客氣的。”袁滄海道,“今晚岚韻在這陪着,小陸你明天來換岚韻,這樣不是挺好的嘛。”袁滄海出言道。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再來。”陸珩答應了,又看了看祁越,這才與袁滄海一道走了。
“小陸,我送你回去吧。”祁岚韻讓王勇毅送自己到家以後就讓他走了,來的時候是坐袁滄海的車子一道的,陸珩想着時間也晚了就不讓王勇毅再過來一趟,正欲自己打車,袁滄海便說要送。
“好啊,多謝袁叔叔。”陸珩在電梯到一樓的時候沒有走出去,而是與袁滄海一道去了地下車庫。
陸珩在市區的房子與袁滄海和祁岚韻的家是順路,袁滄海把他送到小區門口就開車走了。陸珩走了幾步路回到家,開燈,突然為這間房子即将又有祁越的氣息而激動起來。
第二日,陸珩早早的就醒了,在早餐店喝了豆漿吃了小籠,想着祁岚韻應該沒有吃早飯,還給打包了兩份——昨天的時候他聽賀山遠說了,祁越今天會醒來。陸珩直到走進住院部等電梯的時候,都還在想,見到祁越的時候,他要是醒了,看到自己會是什麽表情。都這麽久了,氣也應該消了,這個點醫院裏上上下下地人還挺多的,陸珩小心的提着兩袋早點,擠進了電梯。
進病房前,陸珩還下意識的調整了一下表情,在他心中,對祁越的傷情是做了最好的預計的,他覺得祁越此時,大概應該醒了。
敲了敲門,護工李師傅過來開的門,陸珩朝他打了個招呼,進去找祁岚韻。
“小越醒了沒?”陸珩問祁岚韻。
“沒有呢,我一會得去問問,看能不能辦出院或者轉院,這裏晚上還挺吵的。”祁岚韻晚上肯定是守着兒子沒休息好,此時有些憔悴。
“我去吧,您一會回去休息,這裏我看着好了,買了些早點,您先去吃點吧。”陸珩又對祁岚韻道。
祁岚韻出去沒一會兒醫生來查房了,本來這時候病房內是不能有人的,不過無論是祁岚韻也好,陸珩也罷,左右都打了招呼,所以并不見護士來病房趕人。
“應該醒了啊,昏迷期早就應該過了。”當班的醫生給祁越檢查了瞳孔,轉身對陸珩和祁岚韻道,“我試試叫醒他吧。”
祁越的确是已經度過了昏迷期,常規的喚醒方式很奏效,他慢悠悠地睜開了眼睛,像是飽飽地睡了一覺似的,神情帶着一點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