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兩人晚上十點落地,顧家的專車早就等候在外。

顧劭承上車後依舊靠着椅背閉目養神,郁沅一坐長途,不論是汽車還是飛機都會一覺接着一覺地睡,睡多了人也蔫噠噠的像睡不醒般。

等再停車時人都睡暈乎了,右手還死死堵在口袋中握着小黑袋。

顧劭承餘光瞥見眼底一暗,随即推開車門徑直離開。

好在這次來接他們的是轎車,郁沅自己下也沒問題,下車後發現顧劭承已經走了老遠。

這會兒就算郁沅再遲鈍,也察覺出顧劭承情緒不對。

他用控制變量法進行簡單推測,平時和自己的時候好好的,這次依舊和自己但卻是來探望老爺子,這問題導向就很清晰了肯定是祖孫不睦,不像他們,父子關系好着呢。

思及此郁沅搓了搓下巴,那句話說的真沒錯,長輩間出現問題,倒黴的肯定是孩子。

作為一個兩百多個月的孩子,郁沅垮着小臉、扶着破胯總算在進房前追上了顧劭承。

這個時間顧老爺子早就睡下了,兩人直接入住度假酒店,“恩愛夫夫”自然是要睡同一間的。

郁沅以為還是豪華套房,結果門一打開,先被滿室粉紫的氛圍燈騷瞎了眼。

情趣大圓床、鏡面天花板、乍一看所有隔斷用的都是透明、半透明的玻璃牆,包括浴室。

落地窗外是一望無垠的大海,內側則擺放着同色系瑜伽花生球,以及一些郁沅不知用途的奇怪道具……

郁沅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房間,難以置信地捏着眼角猛調焦距再三确認不是他看花了眼,嘴巴開開合合幾次才勉強問道:“是不是訂錯了……”

顧劭承其實也怔了一瞬,甚至以為又是他犯病導致的感知障礙,直到聽到郁沅接連的抽氣和明顯抗拒的語氣。

顧劭承斂了斂心神,陰沉的聲音帶上了不容置疑:“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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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他長腿一邁,走入了詭異的暗紫色中。

郁沅清楚嫁入顧家後他所得到的一切都屬于白撿的,雖然覺得這房間方方面面都好怪,但也不會提出換房這樣的要求。

不花錢,還要啥自行車?

不過等郁沅真的進入房間後,還是被狠震了一波。

他原以為是一間超級尺寸的大床房,結果除了玻璃牆這些一眼就能看得到的配置外,電視牆背後還設置了數道隐形門。

每一間都有着不同主題:醫院、教室、KTV、廚房、廁所、監獄、公交車……

還根據不同主題配備了相應的服裝道具,比如診療室的白大褂、護士服、聽診器、診療床等等。

郁沅看得目瞪口呆,咔咔給葉湫棠拍了一堆照片,他對這些東西有所了解,全靠葉湫棠這些年不遺餘力地污染。

等他大致轉了一圈後,送行李的工作人員已經離開。

顧劭承身上披着松垮的浴袍坐在床邊,手撐在床頭櫃上脊背微躬,呈現出非常痛苦的狀态。

郁沅走近才發現顧劭承已經匆匆洗過澡,整個人像剛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濕|漉|漉的黑發不斷向下滴着水珠。

郁沅半蹲在他身前:“藥放在哪個箱子裏了?”

顧劭承擡起泛紅的冷眸,看了眼郁沅面上不似作僞的焦急神色,伸手指了指。

郁沅很快從架子上取出二十寸的黑色登機箱,密碼他一邊随手撥到0407一邊問向男人,結果沒等顧劭承回答,“啪”的一聲密碼鎖彈開。

顧劭承眸色一凜:“你怎麽知道?”

郁沅快速翻出顧劭承的混合藥瓶,目光在室內轉了一圈,很快發現床頭正放着類似飯店裝紮啤的玻璃小桶,旁邊還有一次性紙杯。

他不由暗嘆這套房配備真是全面,還考慮到讓鏖戰顧客及時補充水分。

“四位數密碼,很大一部分人都會優先考慮生日的。”郁沅邊接水邊回答。

顧劭承擰藥瓶的手停頓了一瞬,所以……為什麽會記住他的生日?

其實郁沅只是想在最後的時間裏,盡可能地多展現些孝心,顧劭承的生日網上都能查到。

之前他覺得顧劭承恐怕過不到這最後一次生日了,但自從主線劇情被他蝴蝶掉後,郁沅也有些摸不準了。

他一面覺得顧劭承不犯病時好像除了面色蒼白些沒什麽異常,一面又覺得顧劭承頻繁犯病一把一把吃藥實在不像什麽好兆頭……

顧劭承将一大把藥倒進嘴裏,郁沅惦記着如何勸顧劭承別再吃混合藥,也就沒太留意紙杯中液體的流動性似乎不太對勁。

顧劭承心裏裝着太多事,自然也沒注意到細枝末節,接過紙杯一仰頭,等“水”碰上舌尖才驚覺不對,是潤滑劑!顧劭承立即吐出繼而快步沖向浴室漱口。

郁沅不明所以,還在猜測顧劭承這次犯病似乎更嚴重了還嘔吐……

顧劭承的怒火被欺騙算計、病症折磨和郁沅的捉弄徹底點爆,他大步走出浴室将毛巾摔在郁沅腳下冷聲質問:“你故意讓我喝潤滑劑?!”

郁沅面露茫然:“啊……那一桶是潤滑劑???”

郁沅驚呆了,這也過于會玩了些吧?“對、對不起,我真不知道,你及時吐出來了吧?”

顧劭承從他臉上看不出破綻,但渾噩的大腦已經認定了“真相”,他冷嗤一聲,唇側勾出嘲弄的笑意:“還在裝?”

他俯身上前,長臂撐在郁沅身側,兩人間的距離瞬間收緊。

解決郁沅對他來說就像弄死一個螞蟻般簡單,對于這樣的小賊只需要人贓并獲足矣……

郁沅原本經過這些天僞裝出的甜蜜相處,已經比較适應和顧劭承挽手、扶抱,但眼下男人或許是因為病情的緣故,周身都凝着危險又陰鸷的戾氣。

郁沅下意識後縮,顧劭承步步緊逼,就這樣,郁沅的小屁|股一路朝着大床中央快速駛去。

顧劭承沒能及時吃藥,頭部抽痛一陣比一陣劇烈,行動上就比平時稍遲緩了一點,兩人就這樣他逃他追,一路從圓床的一端轉移到另一端,顧劭承一把按住郁沅伸向床外的手臂,總算将人牢牢箍住。

你追我逃的運動弄得兩人都有些氣喘,顧劭承準備好的情緒也被這場突如其來的追逐游戲打亂,他緩了片刻,才重新恢複滿眼的陰鸷,聲音深冷:“現在心虛想跑太晚了。”

男人陰恻恻的目光搭配兩人頭頂的騷紫氛圍燈,郁沅看得百感交集甚至有點想笑,但考慮到他剛幹完給對方喂潤滑劑這種缺德事,郁沅還是強行堆出一臉誠懇:“對不起,我第一次住這種套房……”

“還想轉移話題?”顧劭承冷笑一聲,周身的戾氣就是閻王爺來了也得說一句針不戳,當然,前提是沒有頭頂的騷紫氛圍燈的話。

郁沅深吸了一口氣,他怕笑場火上澆油緩緩将眼神移開,下一瞬卻被顧劭承一把握住下颌重新掰了回來。

顧劭承深深地望向身下人澄澈的黑眸,想到這雙眼曾滿含熱忱、期待地、興奮地看向自己,和那份他從未感受過的愉悅……他摸向郁沅口袋時微微顫抖。

顧劭承将黑袋扯出,看着郁沅面上浮現出肉眼可見的慌亂,眼底的冷意頓時更深了一分。

心裏的怒火卻恨不得将一切燒盡,他看向郁沅,一字一頓問道:“這是什麽?”

郁沅面上的神情也是瞬息萬變,每一幀都寫滿着一言難盡:“這……”

郁沅伸手就要去奪,顧劭承松開桎梏他下颌的手,越過三重死結直接暴力撕袋。

郁沅見一切無可挽回,收回手捂住面頰,只想化作一灘水滲入地毯,從此消失在世界上。

顧劭承借着昏暗的氛圍燈,看清了藥盒上的大號字體,眉頭一挑,這種拙劣的障眼法看得出郁沅背後的人并不怎麽高明。

顧劭承嘲諷道:“他還真是煞費苦心。”

郁沅麻木地點了點頭:“确實……”

修長有力的手指瞬間将藥盒撕碎,露出內部十二枚鋁箔包裹的子彈狀栓劑。

郁沅聽到聲音不對才睜開眼,見顧劭承這瘋|批|正要對栓劑下手:“不行!別!別弄壞!!!”

然而郁沅這小身板,放到顧劭承面前就是個小雞仔,除了撲棱撲棱翅膀就是發出一些叽叽喳喳的叫聲,絲毫不能阻止顧劭承的動作不說,還進一步激怒了對方。

顧劭承怒極反笑,當着郁沅的面用力将第一枚栓劑捏爆,随即碾動指尖摸索裏面藏着的東西,發現一無所獲便捏向第二枚。

郁沅窒息了一瞬,這他|媽絕對解釋不清了!

郁沅深吸一口氣,阻止不及也只能放棄了,想着回頭買盒一樣的還回去,并祈禱鄭亮這種特種兵出身不會仔細到記住藥盒上的編碼。

顧劭承見他不再掙紮,捏向第五枚時淡聲開口:“現在交代我可以留你一命。”

郁沅腦中一片茫然,啥……顧劭承對馬應龍敵意這麽大的嗎?

這顯然過于離譜了,唯一的解釋就是眼前人這會兒瘋得厲害,拿馬應龍栓劑當氣泡紙咔咔捏。

郁沅選擇安詳地閉上雙眼,眼不見,心更靜,畢竟老父親時日不多,想捏個栓劑解壓,他也只能寵着。

顧劭承見狀手上的動作更快了,“啪、啪、啪……”栓劑一個接着一個被捏爆,他忍着劇烈的頭痛慢條斯理地問道:

“他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

“嗯?”

郁沅呼吸平穩,準備先眯一會兒,等顧劭承松開他再去考慮喂藥的事情。

顧劭承沾滿濃稠藥汁的手指捏住最後一枚栓劑,他清楚,東西一定在這裏面,他深吸一口氣看向身下人,發現郁沅正呈現一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狀态,顧劭承怒道:“到底是誰給你的!?”

“啪——”最後一枚栓劑爆裂,依舊只有濃稠的藥汁。

顧劭承神情恍惚了一瞬,繼而難以置信逐一重新檢查一遍。

郁沅伸手抹掉迸在臉上的藥汁,如實回答道:“鄭亮給我的,他誤會我肛……那裏受傷了……”

他擡起失去神光的雙眼,有些絕望地看向顧劭承,虛弱問道:“如果……我跟他說是被你捏爆的……你覺得……他會相信我嗎?”

顧劭承突然捂住頭向郁沅身側倒去,啞聲低吼:“這不可能!”

郁沅:“……”有點心累,也有點身冷……

他低嘆一聲,發現冷不是錯覺,是室內空調開太低了。

雖然顧劭承捏爆他的栓劑還不肯負責,但郁沅見他浴袍領口松散,頭發還滴着水,考慮到對方犯病時經常發熱,還是非常體貼地摸向床頭的遙控器。

郁沅對着中央空調“biubiubiu”的幾聲後,将遙控器一扔,準備找找水櫃的位置,顧劭承捏也捏爽了,也該吃藥了。

結果他剛起身,圓床突然劇烈抖動起來,緊接着床墊呈現波浪狀起伏。

郁沅傻眼,這房間玩法也過于多了吧!!

躺在床上頭疼到精神恍惚的男人,失神地坐起身,感受着天旋地轉的震動頓時更加眩暈恍惚。

異常現象積累過多,潛意識自動将眼前判定為妄想幻覺。

顧劭承愈發覺得神志恍惚病入膏肓,渾渾噩噩間看到郁沅向自己伸出手,彎唇一笑,看來這次的幻覺竟是場罕見的美夢。

他伸手握住郁沅,繼而将人拉入懷中,現實中的人會欺騙背叛,但美好的幻覺從來不會。

郁沅滿臉問號,他被迫和顧劭承滾作一團,看着被床越晃越遠的遙控器,只能徒勞地伸出與床同頻共振的手。

顧劭承的唇突然碰上他的耳垂,喑啞的呢喃低低響起:“一直這樣……多好……”

緊接着薄唇張開,濡濕的舌尖勾着白軟的耳垂輕輕一吮,郁沅腦袋突然變得一片空白。

下一瞬,一聲倉促的幹嘔打斷了滿室的旖旎。

顧劭承一把扯過紙巾吐出舌尖的苦澀,郁沅渾身發麻,恍惚間摸向自己的耳垂。

他緩緩低頭,看到指尖上濃稠的褐色藥汁……是迸濺上的馬應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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