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退燒藥效果斐然, 顧劭承的體溫不到半小時就恢複正常了。
但退燒藥只能起到降熱的作用,體內炎症并未被去除,顧劭承依舊處于重感冒的狀态。
郁沅将廚師做的竹荪瘦肉粥端到房間, 顧劭承病恹恹地吃了兩勺又咳嗽起來,英俊蒼白的臉上盡是虛弱之态。
顧劭承平時犯病時也會虛弱,但那時候眼裏總是隐着陰恻恻的狠戾,現在卻像低電量的仿生機器人,眼中的神光因為缺電自動熄滅。
郁沅見他吃了藥就想走,一臉擔憂地伸手阻攔:“今天請假吧,您很需要休息。”
顧劭承燒了半宿, 即便溫度降了這會依舊有些暈眩脫力, 肌肉更是有明顯的酸痛感,被郁沅攔得一踉跄險些摔回床上。
顧劭承扶着床頭穩住了身形,按着眉心:“今天有很重要的會議。”聲音沙啞, 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 說完便徑直走進衣帽間。
郁沅看着處處透着逞強的高大背影, 不由在心中一嘆:我一生要強的老父親啊……
确認攔不住, 郁沅找上了現在已經比較熟悉的鄭亮。
郁沅将家庭醫生開的藥進行簡單分裝:“這個感冒藥, 一天三次, 這個是退熱……”說完後還主動亮出了二維碼,“我們加一下好友, 他情況不對你通知我。”
鄭亮欣然颔首, 接藥掃碼一氣呵成。
郁沅彎了彎唇:“謝謝。”
鄭亮爽朗一笑,心道總算有人能管一管老板了, 娶了媳婦就是不一樣啊。
他對郁沅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是我們應該做的, 您放心, 我們一定會看顧好先生。”
顧劭承撐着病體走後, 郁沅一切照舊。
上午溫習前一天阮方洺教授的語音筆記,又自學了對方布置的香水入門知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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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這些東西他以後用不到,但郁沅一向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他拿着王家的替嫁治療費,享受着顧家當下和未來提供的好處,在實現夢想的道路上多走兩步也是應該的。
他這麽想着,打開手機先看到了熱門推送:#顧劭承夫夫用餐全程零交流#
點開詞條是兩人前一晚的偷拍視頻,畫面上打滿了歡橙娛樂的專屬水印,還配了狗仔調侃意味十足的解說:
“這良辰這美景這美食在前,咱們新任顧總依舊不假辭色将酒全換了,該不會是對人不滿意吧?”
“嚯好家夥!‘顧太’這胃口不是一般的好啊,暴風吸入法餐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點完餐到最後,兩人一句話都沒說過,阿這……”說着,鏡頭轉向電閃雷鳴的天空,語氣誇張地感嘆道,“這對夫夫相處幹得老天爺都看不下去,突然來了場暴雨。”
評論區一片啧言:
[這就是愛和不愛的區別吧……康康顧劭承和娲代多甜蜜→/機場摟肩膀.jpg]
[我已經腦補了一出豪門大戲,是不是顧劭承為進入顧氏不得不聽話應付法定伴侶?但這貌合神離的……啧。]
[只有我覺得猴夫人吃得超香嗎?這小面包炫的,原來不是只有我覺得高級法餐吃不飽啊!]
[“猴夫人”也太油麥了吧哈哈哈哈哈剛剛還看到港媒标題《大食怪襲米其林暴風吸入》笑死!]
……
郁沅掃了一圈緩緩打出一個問號,這就是顧劭承說的幫他提升名氣?
郁沅下午陪阮方洺見了生日宴的設計團隊,到家後收到鄭亮的回複:[先生今晚有應酬。]
郁沅:[藥吃了嗎?他的狀态怎麽樣?]
郁沅發完等了一會兒鄭亮也沒回複,就先換衣服洗澡,洗完後将中藥提前煮上。
等火的時候郁沅看着嵌入式烤箱,突然饞起前晚在餐廳吃的小面包,搜了下發現那家還真有配送服務。
郁沅興沖沖點了進去,一眼便看到巴掌**棍模樣的小面包展示圖,頓時雙眼一亮。
他将頁面拉到最下——售價:300.00
郁沅:?
告辭!
這也太離譜了,郁沅驚得都沒勇氣去看自己前一天炫的其他菜品的價格。
他将火調小,目光落在眼前看着同樣很貴的烤箱和配料齊全的櫥櫃靈機一動,去搜了一下制作方法,結果找了半天都沒找到詳細食譜,郁沅咂了咂唇,只能隔空回味一下味蕾殘留的美妙記憶了。
因為不知道顧劭承具體幾點能回來,郁沅将中藥熬好就停火焖上,想着等顧劭承回來再加熱一下就能用。
他倒了杯水,正準備回房間看書,別墅大門突然被打開,一生要強的顧劭承被鄭亮扶了進來。
“怎麽了?喝多了?”郁沅立即上前去迎。
鄭亮搖頭:“我扶得住,您幫忙按一下電梯,我将先生扶卧室去。”
顧劭承半阖着眼,被扶着走起來也很勉強,進到房間更是直接暈了過去,好在鄭亮在路上已經聯系了家庭醫生,人前後腳就到了。
鄭亮和醫生簡單交代情況:“先生說吃藥會影響他的決策,中午和下午的藥就沒吃,晚上先生禮貌性回了幾杯……”
他說到這微微一頓,有些愧疚地轉向郁沅道:“先生說這些事不需要告訴您,呃……他應該是怕您擔心。”
鄭亮回憶着自家老板不許他傳達時的複雜神情,看着就非常像一個喜歡在外逞能的妻管嚴男人,他便自行解讀了,實際卻是顧劭承逐漸迷信,下意識在規避讓郁沅知道他會反對的事情。
所以在喝了兩杯酒突然犯病的時候,顧劭承第一個想法就是鄭亮和郁沅通風報信了,卻不去想他重感冒發燒強行工作、應酬是如何作死。
家庭醫生一臉無奈,只能先幫顧劭承将溫度降下來,然後挂了兩個輸液袋,一個是針對感冒的,另一個則是緩解老毛病的。
醫生一直留到輸液結束,顧劭承燒也退了,他邊收拾東西邊小聲和郁沅說道:“明天周末,您千萬要勸先生留在家裏好好休養。”
“好,我一定會的。”
等郁沅将人送走,再回來看着床上處于昏睡狀态的蒼白男人,郁沅心裏有點發悶。
醫生今天和他說的很直白,顧劭承現在的身|體只有好好養着才能盡可能減少舊病複發的頻率。
複發的次數少了,那些副作用強的藥物才有可能逐漸減量,等身|體進入一個相對良性的循環,才能去考慮其他更溫和的緩解方式。
而顧劭承不僅不養反倒一再作死,這樣下去不論身|體還是精神早晚會全面崩盤。
郁沅想到這些長長嘆了口氣,擰掉毛巾上的水,開始一點點為顧劭承擦是面頰頸側和四肢。
暈黃的光線柔和了顧劭承面上的冷硬線條,郁沅拿着熱毛巾的手輕而緩地拭過完美的五官,不得不承認網上那些彩虹屁也不算誇張。
顧劭承從臉到身材都是頂級的,更別說顧氏繼承人的身份,從表面上看完全是上帝本人投胎才會有的配置,可誰能想到他實際上大病小病不斷還特別能作死呢。
郁沅腦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原劇情中顧劭承會不會就是這樣把自己折騰死的?那如果按照醫生說的好好休養呢?
簡單擦洗後,郁沅擔心顧劭承淩晨再燒起來,索性将豆袋和小毯子又抱了過來,選擇在顧劭承床邊地毯上打地鋪。
郁沅給自己定了個一小時響一次的震動鬧鈴,兩次醒來顧劭承都沒問題他就改成兩小時一次,就這樣一直醒醒睡睡到了早上顧劭承都沒在複燒。
郁沅一向睡眠質量不錯,但這麽斷斷續續的睡法醒來也有些疲憊感,他翻出之前存的太極拳視頻,跟着練了一整套微微發汗後舒服多了。
視頻軟件像是怕郁沅用完就扔一般,飛快推“送猜你喜歡”。
郁沅一看,他還真就很喜歡,剛好是他之前沒搜到的小法棍複刻版教程。
郁沅倍速看了一遍,隔着屏幕都給他香懵了,說來也怪,自從知道小面包單價三百後,郁沅回憶起來都覺得更香了。
他就着口水快速炫完早飯,先回房看了眼還在昏睡中的顧劭承。
他覺得這身|體跟着老父親實在遭大罪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下,就盡可能讓他睡飽,如果中午還沒醒他就和阮方洺請假。
郁沅定了一小時一次的循環鬧鐘,放到一邊立馬開幹。
巴掌大的小面包像縮小版的法棍但口感大相徑庭,非常符合米其林所見非所得的創意理念。
郁沅有一定的烹饪基礎,深知學新菜譜的第一要義就是聽話,他嚴格按照教學視頻上的要求精準複刻,忙活了一上午總算将雙層烤盤填滿。
烤好後郁沅嘗了下味道,雖然達不到餐廳裏那麽驚豔,但六七分味道還是有的。
郁沅心滿意足打算散掉熱氣後包兩袋送給阮方洺,也算份小小的心意。
而另一邊一直昏睡在床的顧劭承,實際上睡得并不好,他很想醒來但意識總是像是被什麽魇住了一般。
昏昏沉沉間他能感受到郁沅幫他溫柔地擦拭身|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震動的鬧鈴和那雙輕撫在額前的手。
除此之外他還做了一個又一個的夢,他夢見了已經多年未見的母親,對方蒼老了很多,聲音一改以往在電話中那般抗拒刻薄,十分溫柔地問他餓不餓,并告訴他她現在已經能做出非常地道的法餐……
美好到失真的夢境,讓顧劭承醒來後失神良久才意識到自己是被頭疼疼醒的,耳邊很快又傳來熟悉的謾罵。
顧劭承捏着眉心冷笑了一聲,他從來不認為精神障礙會對他産生母親那般惡劣的影響,他們是不同的,他一直刻意訓練自己區分幻想和現實,就像現在,只要他知道聲音是假的,那些聲音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半晌後,顧劭承循聲走到廚房,嚴重的頭疼和感冒讓他依舊有些頭暈目眩,但他自認意識還是清晰的。
直到看到廚房中忙碌的纖細背影,和夢中為他烹饪的母親是那樣相似,恍惚間他忽略了郁沅的短發,看着帶着塑料手套的蔥白手指将小法棍一個個挑入托盤。
黑眸渙散,他只覺得有兩道虛影重合,甚至為郁沅幻化出及肩的黑發。
顧劭承腳步虛浮地走上前,伸出顫抖的指尖卻在即将碰上對方前頓住,就像多年遠歸的游子近鄉情怯,紛繁複雜的心緒讓他在模糊間彷徨。
片刻後聲音艱澀的聲音低低響起:“媽……”
郁沅播放的綜藝完全掩蓋了顧劭承的腳步,直到對方貼在他耳後喊了聲“媽”,郁沅才一臉驚悚地轉過頭去:“呃??”
他倆這關系已經親近到互為父母了嗎……
郁沅擡眼看到顧劭承泛紅的眼底和渙散的眸光頓時明了,見對方的手還停在半空,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地握了上去:“顧劭承,我是郁沅。”
顧劭承再看到郁沅的臉後便猛然清醒,發瘋不可怕,可怕的是瘋着瘋着突然清醒了,一想到剛剛脫口而出的音節……顧劭承的身|體從未如此僵硬過。
面對郁沅的溫聲安撫,他只能繼續恍惚颔首:“郁…沅……”
郁沅笑了笑,回身拿起還帶着餘溫的小法棍遞到他唇側:“嘗嘗我新學會的小法棍?”
像被溫軟的風拂過,顧劭承心頭一動,前一刻的恍惑似乎重新襲來,他盯着面包看了好半晌才啞聲問道:“是特意為我做的?”
郁沅“呃”了一聲,看着眼前憔悴恍惚的“好大兒”,突然覺得心裏的實話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