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離去

日光明媚,襯得明輝整個人如同沐浴在畫中一般,愈發清俊挺拔。待得賀雲卿緩緩走近,衆弟子紛紛停下動作喊着“師伯”,明輝卻恍若未覺,直至那些弟子識趣地退開,他才擡起頭來,注視着慢慢走近的少年。

說是少年或許也不太對。初見他時,他雖只有十三四歲卻成熟穩重,而眼下七八年過去,這人已經長成了青年的模樣,有了自己的決斷,也更容不得背叛。

可在明輝眼中,他卻仍是自己初始記憶中的那個少年。眉目輪廓或許更清晰了一些,實力強了一些,氣質更飄逸了一些,可心頭最本質的東西還是沒有變。

“你的傷好了?”明輝挑眉道。

賀雲卿點點頭:“嗯。”

“看來那顆石頭倒也不是全沒有作用。”明輝笑了笑,“我不會拿你怎麽樣的,這世間除了我之外,恐怕也沒人能認出大名鼎鼎的昆侖石。”

賀雲卿問道:“你打算在玄機門待多久?”

“我自己還未确定。”見賀雲卿眼中防備之色還未散去,明輝露出一絲苦笑,“你不必防備我,我若是想動手,此處無人可以攔住我,這一點你也很明白。”

賀雲卿沒有回應,可緊緊抿着的唇卻洩露了他的情緒。他早已對明輝心灰意冷,卻也知曉這人雖是魔族,卻也算得上正人君子,并不會無端傷害玄機門弟子。他擔憂的是,若是這人再溫柔一點,自己會不會再次被哄騙住?他沒有再次淪陷的打算,因而這人神情便是再溫柔缱绻,他也要牢牢控制住自己的內心。

再也不要讓自己受傷。

眼前風光正美。放眼望去,四周山壁均是一片墨綠色,青草香氣飄進鼻尖,一瞬間便讓人心情舒暢了起來。演武場恰好在中間一座山峰的峰頂,弟子們都退到了角落,唯有他們二人并肩而立,輕聲說着話。

兩人間的距離既不算近,也不算遠,看似只有一線之隔,中間卻橫亘着一條巨大的鴻溝。

略微怔然了片刻,賀雲卿才問道:“你那時候不是中毒了麽,毒如何好的?”

明輝情緒忽然劇烈地波動了一陣,被身邊的賀雲卿巧妙地捕捉到了。他心中掠過一絲異樣的情緒,視線偏轉,與明輝的視線相對。

隔了許久,明輝依然沒有出聲。

賀雲卿嘆了一口氣,竟是突然低聲笑了起來,那笑聲中有一股明輝難以言說的滄桑,他微微皺了皺眉,卻不敢去看賀雲卿的眼睛,視線游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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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雲卿道:“那時我在中域參加了一個拍賣會,竟在其中見到了魔族修士拿出來拍賣的避毒珠……你既中了毒,又為何不去用那避毒珠?哦,我猜,應是你實力太強而那蟲毒又太厲害,避毒珠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又是我扔回去的東西,所以……”

話未說完便見身邊人眸中閃過一絲厲色,一聲“住口”便讓賀雲卿停下将要出口的話。

他輕輕笑了一聲,道:“你讓我住口,卻也并不代表事情沒有發生過。”

他看着明輝,神色從容:“我再提這些并不是質問你或是想讓你後悔,于我而言,那已經不再重要。我只是想問一問,想聽聽你的答案,畢竟那個時候的我,真的糾結了很久。”

明輝嘆了一口氣,道:“你何必如此輕賤自己?”

“那日我被蟲毒所傷,那蟲毒太過厲害,正如那黑衣人所言,我中了蟲毒,能活的期限不過僅有三年而已。明澤……他趁我昏睡,便将那顆避毒珠偷出來賣掉,我族與大陸上許多門派也有些交情,他便趁此機會,将之放到了你必經的那條路上。而後來他的所作所為被我知曉,我便将他關了禁閉,也封了他的修為,卻不知為何他竟逃脫了,反而前來玄機門找你的麻煩。”

賀雲卿問道:“那他所言,要将我帶回魔族你可知曉?”

明輝搖了搖頭:“我那時中了蟲毒早已失去了意識,又如何能吩咐他?”

頓了頓,他停下步子,道:“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承認我那時做錯了,我太過信賴明澤……而那時我以為我已不能活下去,不忍你為我傷心,才與明澤排了一出戲逼你離開魔族。”

但這個決定,卻是他這輩子犯的最大的錯誤。他不想讓這人傷心,卻還是徹底地傷害了面前這個人。

賀雲卿微微一笑:“現在說這個,又有什麽意義?”

明輝開口道:“我沒有死,若是我中毒而死,我便不必來見你。可既我沒死,便是上天垂憐,我欠你太多,總要還給你。還有那毒如何解的,你應該已經清楚了。”

賀雲卿輕輕撫摸着手臂,某一處曾有過一道深深的疤痕:“嗯。”

他承認,或許明輝所做只是出于無心。

可這世間有太多無心與巧合,漸漸融合起來,卻變成了無法阻擋的必然。

若是……若是,賀雲卿勾勾嘴角,這世間又哪有那麽多的假設,他甚至要感謝明輝的無心,若不是這樣,他又如何能夠愛上燕枯心?恐怕他還要陷入哀傷絕望之中,卻無法得到救贖。

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明輝說完這些,見賀雲卿一如既往的淡然,心頭不禁多了一絲頹喪之意。然而他也非那情緒多變的人物,片刻之後便也恢複了常态。

二人又在崖邊站了一會兒,一道匆忙的身影卻是突兀地出現在二人背後。

燕枯心對于眼前的場景極度不滿……縱然他承認,明輝風姿遠超常人,師兄曾經有意于他也屬正常,可看到這二人并肩而立的景象,燕枯心只覺一股怒氣蹭蹭往上竄。

心頭甚至有些哀怨。

師兄這家夥,明明知道這該死的魔修是要來挖牆腳的,怎麽還是一點防備都沒有?

動作粗暴地擠開兩人,燕枯心占據了中間的位置。先是将多日不見的師兄從頭到腳看了一遍——嘴唇與耳垂是重點檢查目标,見并無任何異常,燕師弟怒氣平息了些許,問道:“師兄你傷好了?”

賀雲卿将他動作神情收入眼中,頗覺得好笑:“好了。”

“山頂風大,就算傷好了師兄也要好好休息,別和不熟的人出來吹風……”燕枯心蹭了蹭賀雲卿的衣袖,口中埋怨與其說是說給賀雲卿聽的,不如說是對某位魔族尊主□□裸的挑釁。

就好像賀雲卿穿越之前看過的《冰河世紀》裏的松鼠護着松子一樣。

燕枯心是那只松鼠,而賀雲卿便是那個他死死咬着不肯松手的松子,不管是誰,都別想從他手中把師兄搶走。

賀雲卿最終還是被醋意橫生的燕師弟拉走了,只留明輝一個人站在崖頂,默默看着他們的背影,如同一棵伫立多年的松樹。

第二日明輝就離開了玄機門。

燕枯心松了一口氣,一日比一日愈加黏着賀雲卿。

門中生活漸漸平靜下來,但整個修真界的局勢卻是風起雲湧,玄機門偏安一隅之地所受波及不大,但整個東域的氣象卻是變幻莫測起來。血手老妖滅掉了奉天派,東域十三家八品宗門已去其一,只剩十二家。八家七品宗門中,有一家多數修士為那毒蟲所傷,直接降到八品宗門。六品宗門鐵器宗為二品宗門清遠派所據,而其他宗門雖說未有大的變動,整個東域修真界卻都有些人心惶惶。

玄機門自是不能免俗。

自那日燕枯心與賀雲卿的關系在衆弟子面前曝光以後,衆弟子看向二人的神情雖然仍有崇拜,卻總帶着一絲暧昧的感覺。修士遵從本心,男子間結為道侶之事也很常見。他二人既有情,弟子們自然支持,可每當二人一起出現在衆人面前時,那數雙亮晶晶的眸子卻讓賀雲卿覺得很難消受。

賀雲卿卻不知曉,他與燕枯心二人實力在這門中乃是數一數二的存在,賀雲卿還好,昏睡兩年他在門中的名聲漸漸不顯,燕枯心卻不一樣,他年紀輕,實力偏偏與那些元嬰期的老怪相當,再加容貌也是遠賽普通男子,因而盡管他這二年間總是一副嚴肅冷峻的模樣,門中卻有不少弟子對他芳心暗許,男女皆有。

燕枯心與賀雲卿的關系一曝光,尤其是賀雲卿亦在衆人面前展示過超凡的實力後,那些弟子縱使心有不滿卻也只能打了退堂鼓,将目标對準其他年輕的修士。

這一切,都是賀雲卿未曾經歷過的。

修真界中強者為尊,這也是為何許婉蝶縱使拜入玄英門下,卻仍不斷勾搭實力強勁的男弟子。有了強者的庇護,資源更多,修煉時也會受到指點事半功倍。當然,亦有弟子不屑為之獨自發奮,這也只能說是各人選擇不同。

修士修仙,可真要如仙人一般真正無欲無求,那也是絕不可能的。

倒是燕枯心心情漸漸愉悅起來。往日他顧忌着身份,再加師兄面皮薄,不敢輕舉妄動。如今整個門派的人都知曉了,他行事愈發沒有顧忌起來,每日只恨不得能住到賀雲卿的院落中。

賀雲卿早已習慣了自己的住處,卻被這人連哄帶騙,搬到了玄樓離聽雪殿最近的一處所在。

但燕師弟的奸計終是破滅了。

他忘記了,玄樓是誰的地盤。

作者有話要說:DM打不開……

我本來是打算這篇文完結了開新坑的

什麽時候才能解凍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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