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無恥!”

禮部尚書章之煥一巴掌把報紙拍在桌案上,再不複人前克己受禮的模樣破口大罵,“一群亂臣賊子,明明是犯上作亂,叫這颠倒黑白的一說,居然還是迫于無奈,不得不反?”

對比他的氣急敗壞,首府申諾可就淡定多了:“章大人,消消火,氣大傷身,何必如此氣急?”

別說這是事實,就說人這報紙是衛逸那邊的,為自己人說話,不是再正常不過的嗎?

更別說,申諾看了眼報紙,人家說的,不都是實情嗎?

報紙雖然通篇影射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但申諾不得不說,人還真沒冤枉了皇座上那位,就那些個觸目驚心的稅收數字表,饒是申諾早就看過這些數字,再看一遍,依舊忍不住嘆息。

皇帝落得現在這下場,可不是自作自受?

章之煥自己也是知道這點,所以才這麽暴跳如雷。最是保皇黨的他太清楚,這報紙一出,對皇帝的威望打擊,将是如何的巨大!

但現在,沒人能阻止這份報紙的發行,西北不會有人攔,其餘四軍,不會攔。

朝廷文武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報紙在京中發了一期又一期,五軍首領個個從亂臣賊子變成了忍辱負重不得不起兵直谏的“忠臣”,被報紙點到名字地官員一個個名聲掃地,不定還得遺臭四海。而皇宮裏的皇帝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了容顏!

終于,在一個夜裏,皇帝“突發疾病”,要不行了,以申首輔為首的朝臣往外遞消息,“皇上大行前,召見西北軍衛逸鎮北軍陳煥綠營洪鎮保英軍張麟天威軍周塞幾位将軍觐見!”

在“咽氣”前,皇帝連發五道罪己诏,痛心自己識人不明,對五軍造成傷害,對不起天下百姓,然後封賞幾位将軍,衛逸為安國公,陳煥理國公,洪鎮榮國公,張麟英武侯,周塞靖海侯,另有其他封賞無數。衛逸更被調往京都,西北軍親軍調往京畿大營,紫袍加身,為正一品大将軍!

然後,皇帝遺旨,二皇子當年都是被大皇子陷害,本性純良,今恢複皇子身份,為下任皇帝……交代完一切,皇帝“駕崩”!

至此,元啓時代,徹底終結!

“哈哈哈!”

喪鐘響徹整座皇城的時候,新任理國公陳煥在大殿裏放聲大笑。

不獨他,此次獲益群體菊豆歡欣鼓舞,偌大一個正殿,申首輔正坐在上方,對着衛逸深深揖禮。

槍杆子裏出政權,在衛逸三十萬大軍面前,反對的人都要掂一掂分量,而在孟霏的銀錢開道面前,更多人倒向了衛逸。

章之煥被拖出去的時候還在大聲咆哮,斥罵投降的文武官員:“國賊,叛逆!”

但,又有誰聽呢?

衛逸好整以暇把玩着手裏的酒杯,目光過處,皆是笑臉,老奸巨猾如申首輔,都是和藹可親。

衛适從門外進來,對着他微微點頭。

就在剛才,他徹底接管了京中城防和巡衛,所有重要地方,都被西北軍把控,保管萬無一失。

申首輔下意識看了其他四軍,卻發現他們臉上無一絲一色,心中大駭。

衛逸,威望竟如此了?

軍營,西北軍屹立如松的身子哪怕在寒風中也幾個時辰不變,旁邊歪歪扭扭的四軍看着面色紅潤衣着統一厚實的他們,眼中的羨慕驚懼幾乎溢出來。

安遠侯舊宅府邸密室

衛适将已經完全咽氣的老皇帝屍體随手扔在了地上,臉上寒霜四溢,狠狠啐了一口:“真是便宜了你!”

對比這昏君不過是中毒而死,他父親當年卻是身首異處,只是在路邊草草安葬,屍身都未能整理。

既然如此,這個昏君,又憑什麽想要安葬皇陵?

這昏暗不見天日的密室就是他最好的下場!

衛适走出屋子,吩咐左右:“把這裏毀了。”

外面風雪已經停了,難得出了太陽,衛适看着那明媚陽光,此刻才覺得壓在心底五年的大石頭被搬開了。

“二哥,如今大局已定,什麽時候接母親嫂子他們來啊?”衛适問道。

衛逸剛好處理了軍裏的事,随口回答:“已經叫人去接了,很快就會回來。”

他冷冰冰的,一心只埋在公事上,衛适如今心情激動,難得吐槽了自家親哥哥幾句:“哥,如今萬事妥帖,咱們辛苦謀劃五年的大計終于成功了,怎麽你還不開心啊?”又是笑他:“嫂子那報紙做的真好,我這些天在外面看,百姓雖然争論,但都向着咱們呢,誰不說事老皇帝自作自受。可笑申首輔那群老狐貍,還想在道義上壓咱們,呸!”

衛逸只是掃了他一眼,眼神冷冷的。

衛适不由得收斂了笑容,乖乖站好,衛逸這才冷笑一聲:“那群牆頭草,若有不聽話的,殺!”

衛适重重點頭:“是!”

如今衛逸靠的是武力脅迫和利益利誘穩住了京城局勢,但私底下做小動作的人很多。尤其是一些朝堂“老人”,好些以前衛逸和衛适都要叫聲叔叔伯伯的,這些人似乎覺得自己在衛家人前該有些特別的顏面的似的,私下裏小動作不斷。更還有背後大肆批判衛逸此次起兵乃是謀反,當殺!

衛适眼底閃過嗜血的光,當初他衛家被皇帝當成玩具流放西北,全族上下死傷無數,父親慘死,祖母病逝,滿門被抄,當時他們在哪裏?現在想來擺世交長輩的架子?

做夢!

這一刻,衛适的眼神無比貼合衛逸,曾經名滿京都的文潤公子衛适衛晉卿在這五年裏,早就死了。

衛逸對弟弟的表現還算滿意,這家夥,算是長大了:“禮部已經在準備李珂登基的大典了,章之煥死了,我讓你岳父張崇去暫頂這個缺,等會兒你去見見他,這次大典,過得去就行。”

衛适點點頭:“我知道的。”似乎衛逸說的不是減少登基大典規模這種會叫文臣哭斷腸子的大事,而是今天茶水挺好喝這樣的家常。

至于李珂高不高興?

兩兄弟誰都沒在意!

衛适本還要再問問衛雅婷封後大典的事,卻見衛逸起身要走,不由好奇道:“二哥,你這是要去哪裏?”

衛逸回頭,黝黑的雙眸裏幽深一片。

“皇覺寺!”

皇覺寺位于城東近郊,乃是前朝古寺,開國時被□□定為皇家寺廟,後因信衆祈願,又對百姓開放。

普智大師如今便居于此。這位得道高僧據說自小長在寺廟,身具佛骨,可堪透過去未來,在民間威望極高,老皇帝還曾想封他為國師,被他拒絕了,只說出家人,不堪朝廷如此大任,其後雲游四海,弘揚佛法,輕易不得見,早年有貴妃想要聆聽大師講道,卻被拒之門外。

可這次衛逸才遞了帖子去,那邊普智很幹脆就答應了。

衛适和袁思林等人都不明白,衛逸卻大致猜到了一些。

這讓他的神色更加冰冷了。

對比他周身冷肅和那掩飾不住的殺氣,普智大師慈和的就如家中上了年歲的爺爺,他給衛逸倒了一杯茶,招呼他坐。

“老衲恍然記得,曾在元啓十六年見過你,當時你還是個孩子,在廟裏後院看武僧習武,這一眨眼,時間便過去了這許久。”

衛逸啜了一口熱茶,并不跟普智大師寒暄,直視了這位人人稱頌的神僧:“大師既然接了我拜帖,必是猜到我心中所想,懇請大師為我解惑。”

普智大師低頭念了一句佛號,不答,反道:“早年我曾為施主推演命盤,施主命裏主刀劍,血光湧動,卻又有年輕殒命之象,偏五年前,天空亮起了另外一顆星子,其出現消亡,老衲慚愧,竟是半點推演不出……施主今日所問,老衲并無十足把握,不過心中推演而已,這樣,您也要知道嗎?”

茶煙袅袅,将衛逸刀刻斧鑿般的容顏蒸騰地柔和了幾分,卻沒有半點耽誤他堅定地聲音。

“是,我要知道!

“萬般神仙手段,種種奇思妙想,我的夫人,到底是何來歷?!”

皇覺寺裏的一切孟霏不得而知,她已經收到了消息要搬往京城,衛老太太和張若薇忙成了一團,她今天卻不想再處理商號那些事了,帶上人去鄉間采風。

雖然是冬天,草木凋零,但田間空地白雪皚皚,枝頭冰雪如花,倒也還算過得去。清冷的空氣一路沖到腦門,讓人渾身一哆嗦,神思瞬間清醒!

帶着孟霏他們參觀的廟祝自豪道:“別看我們這裏廟小,飛天娘娘可靈驗着呢,年年保佑我們風調雨順,五谷豐登,我們這裏,日子才這麽好過呢!”

孟霏擡頭,廟裏卻是供奉着一尊飛天菩薩,神态親和,雙眸下垂,望之如正看着你一般。

孟霏聽那廟祝說得誇張,忍不住失笑。倒也不反駁,随手拿起三柱線香點燃。

“菩薩有靈,小女別無他願,惟願回家,菩薩若垂憐,可叫我見見我母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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