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外頭天沒亮，孟霏就起來了。
衛逸本來在吃粥，忍不住挑眉：“為了劉家那麽點事，起這麽早？”
孟霏打着哈欠：“劉夫人眼睛都快哭花了，這事能早點解決也好。”
衛逸沒再說什麽，上朝去了。
青杏摸不着頭腦：“怎麽公爺看着不高興？”
紅纓翻個白眼，敲她腦門：“國公爺之前上朝，咱們夫人往往都起不來送他，這會兒為了別人家的事倒起來了，心裏吃味了啊！”
青杏不敢置信：“不會吧？”
孟霏也不相信：“是他自己以前說不用我送的。”
紅纓翻個白眼，給孟霏整理頭發：“國公爺說是這麽說，可夫人您也不能都當真啊。”
孟霏想了想，衛逸上朝每天都是早上四點半起床，吃飯洗漱，五點半前趕到宮裏開朝會，要她起這麽早……算了，這事就當沒提過。
吃過飯給衛老太太請過安，孟霏帶着人先去馬将軍府跟馬夫人彙合。
才出院子們呢，就看到衛逸的親随衛林站在門口畢恭畢敬的等着。
孟霏還挺奇怪：“你今天沒守着國公爺？”
衛林躬身：“公爺吩咐小的今天守在夫人身邊。”
孟霏點點頭，衛林身手很好，看來衛逸是派他來保護自己的，心裏有點好奇：難道那個劉葉很難纏？還要派人保護她？
她心頭疑惑，張若薇卻是酸酸的，誰說衛逸對嫂子不好了？瞧瞧這在乎的勁兒。
顯然馬夫人也是這麽想的，門房認出衛林之後來彙報了之後，馬夫人對孟霏就更親熱了：“你這孩子，怎麽來的這麽早？本該是我去找你才對。”
兩家關系一直好，孟霏也把馬夫人當成長輩來敬重，笑眯眯道：“嬸嬸快別客氣了，您一心為了我，我哪有不知道的，哪能還叫你操勞。”
在這講究尊長愛幼的年代，哪怕孟霏的身份地位比馬夫人高，但按照輩分，馬夫人才是西北軍女眷的領頭人物。只是這些年，馬夫人一直都有意地捧着孟霏，現在更是直接把調節矛盾的主導地位讓給孟霏。就沖這點，孟霏就得領情。
聽她說的真誠，馬夫人臉上笑容更加燦爛。
人嘛，自己願意讓一步是一回事，可要對方領情，願意投桃報李，這心裏不是更舒坦？
馬夫人樂得當即就整理好跟着孟霏去劉家，半點不帶耽擱的，還是孟霏勸着她先給劉家去個信。
馬夫人擺着手：“昨天阿柔從你府裏出來的消息，劉家肯定知道了，該怎麽辦昨晚上自然有想過，到底要離還是要和，今天一句話的事！”
孟霏自然知道也是這理，不過她到底年輕，有些話不好說，馬夫人既然開了這口，她便笑着跟人出去：“還是嬸嬸你想得周全。”
于是一行人便坐馬車去往劉府，劉葉雖然在之前的戰役中立功留京，但到底只是個小将，宅子坐落在西城邊緣，走起來還有點路程。
這剛好方便了打聽的人，走到半路就有人來說，德宜長公主府的一個管事也去了劉家。
張若薇當即就氣紅了臉：“她什麽意思啊？”
孟霏和馬夫人對視一眼，俱都笑了。
張若薇百般不解：“嫂子，嬸嬸，你們怎麽還笑得出來？德宜長公主欺人太甚！”
孟霏笑她：“她是皇家公主，自然脾氣傲，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也是正常。”
張若薇還是氣不過，見孟霏和馬夫人都是不急不緩的，也只能咽下了滿肚子的抱怨。
一時馬車停下，掀開車簾，張若薇搶先走下，卻發現，不對啊，這不是劉家。
“怎麽是首飾鋪子？”
孟霏笑着走下車，跟馬夫人道：“這些日子應酬多，每天穿戴瑣碎得人頭疼，華夏堂那邊新出了一款琉璃簪，我覺得還不錯，又怕輕浮，嬸嬸出身名門，眼光向來好，今日還要請嬸嬸多幫我看看。”
馬夫人笑盈盈拉住她：“這值當什麽，今兒你有什麽喜歡的，都只管試，我幫你看。”
張若薇：“……”
還沒回過神呢，屋子裏走出來幾個衣着華貴的女子，喜笑顏開道：“衛夫人，馬夫人，你們可來了。”
其中一個眉宇間帶着輕愁的，可不就是劉夫人。
張若薇這才明白，孟霏這是打一開始就沒真的想去劉家啊！
上樓的時候，孟霏拉住她：“就怕你藏不住秘密露出來才沒告訴你，劉葉算什麽東西，這點小事還要我親自去劉家敲打他？昨天那态度就是做給德宜長公主看的，她今天派了管事去，就是不給我、不給安國公府面子，這才是目的。”
張若薇雖然對朝政不很懂，但也知道，德宜長公主夫家付家事老牌勳貴，在先帝時便手握重權，要不是衛逸這次異軍突起，弄死了前太子李琰，本來付家大小姐還可能會成為太子良娣——要說這次兵變裏恨死了衛家的，付家和德宜長公主絕對算一個。
但付家會鑽營，見勢不好，很快就轉頭陣營，又有德宜長公主的面子，李珂對他們輕拿輕放，很快又重新重用。
孟霏臉上帶笑，眼裏滿是冰霜。這德宜長公主，明知道自己昨天對劉夫人的支持，今天卻還是傲慢地派個管事去劉家，這是完全沒把她和衛逸放在眼裏。甚至是帶着羞辱去的。
那就去咯，她早就提前叫了劉夫人出來，态度擺在這裏了，就看劉葉，敢不敢下了她的面子！
一時一行女眷上二樓，女管事親自帶着人送上各色首飾釵環，衆人挑首飾挑衣裳，笑聲撒滿了整層樓。
大約半個時辰吧，下面跑堂的小厮來報，劉葉來了。
孟霏剛好拿着個金釵在劉夫人頭上比劃，按住身子抖了一下的她，孟霏笑着道：“這會兒可不準起，我釵子還沒給你弄好呢。”
馬夫人給挑了一件大紅金絲的衣裳：“這衣服剛好配這釵，你去換上。”
劉夫人不過猶豫一會兒，便笑着任由孟霏給她打扮：“成，我一會兒就去換。”
這首飾鋪子是孟霏旗下的産業，二樓不準男客上來，劉葉在下面等了小半個時辰，上面還是沒叫人，他茶水都喝飽了，焦慮地來回踱步。
他從個小兵升上來，勇武是有，但政治素養真的不很好，之前他是看那付家小娘子年輕貌美才心動了，又聽說可以攀上付家和德宜長公主，腦子一熱，跟家裏鬧的不可開交。
可他到底也不是真的傻，孟霏擺明車馬支持劉夫人，德宜長公主還派人來給付家小娘子撐腰，這明擺着兩家不和。劉葉自己知道自家事，他就是個小兵，運氣好是雲逸起家時跟随的老人才有機會年輕輕沒有背景就走到今天這步，要離了西北軍，誰認得他是誰？
他那邊匆匆打發了德宜長公主的人，立刻就過來接劉夫人了。
可如今，孟霏不見他……
劉葉額頭上冷汗淋漓，身子都冰涼了。
外面大路上，一群華服的男子說笑着經過，打頭的正是袁思林，其他的也都是西北軍的将領，視線相對，劉葉還要拱手打招呼，袁思林扭過頭，只當沒見過他。
劉葉整顆心都涼了。
這一天，劉葉在首飾鋪子裏呆了三個時辰，孟霏才準他上來見。
劉葉臉上的傷痕還沒全消，看到孟霏就跪下行了大禮：“見過國公夫人！”
孟霏虛虛托手：“劉大人乃是國之棟梁，怎得對我行此大禮？快起來，我可當不起！”
劉葉陪着笑：“下官糊塗，之前做錯了許多事，還驚動了夫人，實在是不該，還望夫人海涵。”
孟霏冷冷地笑：“我海涵什麽跟劉大人一起起于微末地又不是我。陪你在邊關吃苦受罪，為你侍奉雙親的更不是我。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的更不是我……我就是個多管閑事的，你心裏不恨我管太多，我就謝謝你了。”
劉葉臉上的笑容都挂不住了，彎腰點頭，直忏悔：“是，都是小的的錯。”
孟霏看着他，突然便是一陣惡心，這男人，到底有多少是知道自己錯，到底有多少是因為自己的前程？
“劉大人，這話你別對我說啊，你對不起的，可不是我！”
劉葉忙又給劉夫人深作揖賠不是：“夫人，之前都是我鬼迷心竅，實在是對不住你，叫你受了委屈，這裏我給你賠不是了！”一鞠躬到底，可算是給足了面子。
劉夫人背過身，帕子擦着眼角，不理他。
劉葉又換了個方向給她賠罪。
孟霏哼了一聲：“西北荒涼，邊軍更是時常出戰，我們這些女眷在後方不但要操心家裏開銷，更是時時刻刻為你們這些戰士擔心……要說賢德，劉夫人在軍中也是有名的。便是我也聽說，早前你有次受傷，險些沒命，是你夫人日夜精心照料，才把你從鬼門關給拉了回來，身子恢複康健。倒不想，好日子才多久，你便鬧出這許多混賬事來！”
她這一番話下來，劉葉不由也想起當年時光，心頭感觸，當着滿座女眷，猛地單膝下跪，“好夫人，我知道錯了。這邊國公夫人作證，日後我若再有對不住你的，叫天打五雷轟！”
這一跪，直把劉夫人驚得跳了起來，她抹着眼淚，頓了好一會兒，扶起他，嗚嗚得哭，劉葉小聲安慰，懊悔不疊：“都是我不是，娘子快莫哭了。”
馬夫人和其他女眷出來敲邊鼓：“劉大人，阿柔待你好，你若有良心，以後可再不許負她！”
孟霏出來做最後敲打：“按我的本意，很不該就這麽饒了你，可柔姐姐心軟，舍不得你，我便也在這裏多說一句，她是個再好不過的女人，你且好好待她！”
劉葉只差沒拍着胸口保證，又說了好一通話，這才叫劉夫人破涕為笑。
衆人便都笑起來，這事算是過去了。
劉葉帶着劉夫人先走，衆人也笑着目送她們。
只是看着她們的馬車遠走，衆人的神色就都變了。
馬夫人冷笑：“要不是怕影響到前程，他未必會來接阿柔！”
孟霏笑笑，這就是現實！
店內的管事匆匆上來：“夫人，街角有輛馬車跟着劉大人的車架走了，小的叫人去打聽了，是德宜長公主府的。”
話音落地，其餘女眷神色都是變化。孟霏笑起來：“啧啧，看來我們西北軍的這些人，還真是塊肥肉呢，這麽派人眼不錯的盯着！”
游騎将軍洛氏臉都白了：“她會不會報複？”
女管事送來一盒紅寶石首飾套盒，孟霏看了眼，遞給了青杏：“收起來。”
張若薇翻個白眼，直接怼回去：“不就一個長公主，咱們還怕她？”
先帝都退位了，一個長公主？
哼！
在座女眷看着雲淡風輕的孟霏，慢慢放下了心。
是了，前面還有個雲逸呢！
孟霏敢這麽跟德宜長公主硬頂上，國公爺的态度不久擺在這裏了？
沒什麽說的，跟着國公府幹就是了！
作者有話說：
看到了大家很多的留言建議，參考大家的意見，思考了很多細節線，後面會對前文做個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