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道門的八位執牛耳老道士們進京了。
幾乎在玄元觀山門前八個老道剛出現的瞬間, 京裏消息靈通人士就都知道了這件事。
“八人以重陽道長為首，玄誠，真宏, 妙法, 玄治, 寧光, 妙瑞，昌清等道門各分派魁首全都來了，突然一齊出現在玄元觀門前。”衛林眉頭緊皺，憂心忡忡看着衛逸，“國公爺，咱們之前愣是沒收到半點消息。這八個都是盛名天下的道長, 他們突然來到京師, 怕是來者不善。”
衛逸考慮的卻更深些。
他之前打壓道門，一來是為了給孟霏出氣，二來卻是真的感覺到玄門如今已經到了不得不鎮壓的地步。
自先祖皇帝開始, 每代帝皇便江河日下，只想着貪玩取樂，對朝政糊塗也就罷了，對底下官員貪腐成風的行徑竟是輕拿輕放, 只為博個聖賢名聲。到如今，朝廷固然是深受文人推崇, 大贊有古聖賢之風, 官員更是各個腰滿肥腸，而國庫卻是空得比臉還幹淨。百姓因為連年加稅日子困苦不堪。佛道兩教就是借此機會, 靠着向百姓宣傳解厄度困玄說開始大規模擴張。近六十年來, 朝廷每年發放下去的度牒數量連年翻番, 衛逸看過有司衙門的記錄，人口數字哪怕是衛逸也不由得到抽口涼氣。
若他們果然鬧起事來，這會是一個可怕的力量。
而且皇家李家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說什麽自己遠祖是道家之祖李耳，道家居然也認了，幾代以來，欽天監都被道門把持，道教跟皇家關系極好。
便是為了這個，衛逸也容不得道門。
不過這次那八個牛鼻子老道都來了，這還真有些麻煩。不說別的，就說重陽子那些人，那是真正成名已久的人物，衛逸小時候就聽說妙瑞道長游歷天下，為貧苦百姓免費看醫的事跡，還有重陽子，為解救在洪澇中被水沖走的村民，帶領門中弟子不眠不休七天，做木筏救人最終病倒……
這些人，居然都來到了京城？
衛逸冷笑着，來者不善啊！
“那他們現在去哪兒了？”
衛林還來不及回答，衛适大步疾走進屋，高聲道：“哥，那群道士，他們進宮了！”衛适難掩擔憂地看着自家二哥：“哥，他們這一進京就要見皇帝……”
衛逸的雙眉緊緊鎖在了一起。
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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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珂看着下面一字排開的八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只覺得很不耐煩。
他剛在後宮跟雲貴妃看歌舞表演，突然太監來說有人遞了先帝欽賜的鐵券祈求面聖，逼得他是不得不從溫柔鄉裏爬起來，當時就老大不樂意，再聽說是道士，那就更不痛快了。
想也知道他們來是幹什麽的，不就是希望他收回成命不要再刁難玄門了。
可李珂這會兒剛從查抄的道觀裏收攏回來大片土地和錢財，正是希望把玄門最後一滴油水都榨幹的時候，哪裏能同意這事？偏這些道士手裏拿着先帝欽賜鐵券，而且似乎裏頭還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逼得他不得不接見這些人。
不過不管他們怎麽說，自己是絕對不會同意放過玄門的！李珂心裏暗暗發誓。他還等着這筆錢來修繕避暑山莊呢！
卻沒想，那幾個道士跟他肚子裏蛔蟲似的，半句沒提如今呢朝廷的政策，反而是說起了衛逸。
重陽子言之鑿鑿道：“陛下，老道士夜觀天象，帝星暗淡，破軍星閃耀，這是國有奸邪之兆。”
李珂不當回事，只以為是這些老道士在找借口，嗤笑一聲，故意道：“我猜猜，這人莫不是安國公衛逸吧？”
說實話，衛逸不老實，李珂知道，他也覺得衛逸是想挾天子以令諸侯，甚至扶持皇後之子他的親外甥上位，心裏對此是相當不爽，但這些老道士現在在這裏說的，破軍？那是說，衛逸要造反了？
李珂對此不信，不敢信，也不想信！
重陽子卻道：“陛下新登基，一些事或許不知。”他用眼神示意李珂屏退衆人，李珂見他神神秘秘的，想起先帝欽賜的鐵券，還是照做了。
誰知閑人散去後，重陽子卻給他講述了些對他來說幾乎是天方夜譚般的東西。
“什麽？異界？妖邪？跟衛孟氏一樣的人竟有許多？”李珂喃喃着，不敢置信自己聽到的。
當初知道孟氏乃妖邪他就已經很覺不可思議，沒想到，居然還有更離奇的！
“這不就是說，我們的世界就跟個篩子一樣，異界妖物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李珂突覺不寒而栗，下意識看看四周，該不會，自己身邊，也有妖物吧？
重陽子忙道：“陛下莫急，上天還是眷顧我等的，雖有那妖物不斷出現，但天下有種異花，對我等普通人全然無害，可對那異界之人，卻是穿腸毒藥，觸之便渾身癱軟，失去力氣。”
李珂聽着不怎麽信，讓重陽子拿出來看看，重陽子上呈了一個盒子，裏頭是一串白色的幹花，小小的，不過鈴铛大，排列在花莖上。
他撚下一朵放在手裏，左看右看，就是普通的花束，看着還挺眼熟：“這不是朕寝宮外種的那些花？”
當初皇帝搬進寝宮後還想把外面花草全都換新的——這不是沒錢——而且确實這些花草都是珍貴花木，李珂這才罷休，現在說，這話還有妙用？
重陽子淡淡一笑：“在寝宮外種植此花，便是歷代皇家為了避免妖邪入宮做得防護手段。”
李珂見他信誓旦旦，本來有些懷疑的心瞬間動搖了。
難道，這都是真的？怎麽先帝從來沒跟他說過？這麽想的，他也就問出口了。
誰知重陽子居然很直白告訴他，他不知道，先太子卻是很清楚這件事的，而且他們當初都曾參拜過先太子。
“不想後面太子失德，陛下登基，我等聞聽此事，便急忙趕往京城，來給陛下請安。”重陽子喊聲道號，低下頭顱。
但李珂的臉色還是很難看。
這麽重要的事先太子知道，他卻不知道，先帝死的時候也沒跟他交代半句，這說明什麽？說明先帝他心裏，根本沒把他當繼承人！
李珂全然忘記了自己這皇位就是衛逸帶兵威逼先帝退位才得來的，在心底憤憤不平怒罵先帝偏心，自然對這幾個知道了此隐秘事的道士們更沒好感，沒好氣道：“既然你們都在各地鎮守易變之地，何苦這次全都往進京城跑？萬一出現變故，叫妖邪大股入侵，你等誰擔當得起？”說到最後，那已然是聲色俱厲。
重陽子等人雖然事方外之人，卻入世修行多年，哪能看不出李珂這是故意找茬。
今上，氣量狹小啊。
重陽子心底嘆口氣，先太子雖也有多不足，但……唉，難道，真的是皇朝氣數将盡？
不，他道門與皇家如今息息相關，若是皇室傾頹，他道門也要遭受重創，為了道統傳承，便是有違天命，他也要在這裏摻上一腳。
注意打定，重陽子對皇帝道：“早幾年我等便看到天空出現異星，知有異界妖邪出現，我等苦苦搜尋，卻不得其蹤，直到今年，安國公衛逸出現，我等方發現，此事有異。”
重陽子是言之鑿鑿：“那衛逸本該是破軍入命，一身主殺伐，克妻克子，終身軍旅，難着朱紫。可如今……”
李珂聽出來了，這是說衛逸本來命格也就是個兵頭子。“可現在，他乃是超品國公，別說紫色官袍，朕還叫人賞賜了雲龍紋……”說到這裏，李珂臉黑了。衛逸要是一輩子都沒有穿紫的命，那自然不可能幫他打皇位的命，那不是說，自己本來也不可能做皇帝嗎？
重陽子很耿直得說是，“陛下和衛逸的命格都被改變了，如今我朝國運如何，我等已經再算不出來。只看到衛逸的命星越來越亮。陛下，輔星亮，帝星暗，此非吉兆啊。”
李珂黑着臉：“你的意思，這些變化，都是衛逸身邊那孟氏弄出來的？”
重陽子等八人齊齊點頭，重陽子更是焦急道：“自打鄭昊給我等來信說了那孟氏之事，我等便緊急排人查詢，那孟氏幫助衛家在西北開田地，通商貿，撫恤百姓，如今西北，只知有衛家，而不知有朝廷。陛下，此孟氏，必須誅殺，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重陽子說及此，哀聲道，“求陛下盡快動手啊！“
李珂半信半疑，可對面八個名言天下的老道士言之鑿鑿的，實在讓人不敢不重視。
大抵是看出了他的猶豫，重陽子提議，讓他去往玄元觀。”陛下親眼見到，就能明白老道等人的話了。“
李珂躊躇半晌，應了
錢雖然重要，但江山更重要。衛逸若想挾天子以令諸侯——雖然讓人不爽，但李珂還是能理解的。
可要是他打定主意要造反……李珂打個哆嗦，那可不行！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雲貴妃在他耳邊說的衛逸不老實，野心大那些話，眼神越發陰狠。
這些日子衛逸幫他撈錢，填充國庫，或許也只是為了降低他的防備，說不定，他暗中正在籌謀什麽。
不行，要真這樣，他必須先動手！
他打定主意，輕裝簡行跟着重陽子他們來到了玄元觀。
玄元觀後殿，正盛開着那白色的小花，才到小腿的植株長在樹下，安靜散發着淡淡的香味。
李珂看了一眼，移開目光，順着重陽子的手勢走進屋子，剛一進屋，就聽到了裏面有人的痛苦□□聲。
他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向了重陽子，重陽子念了聲道號，
“無量天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