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誅心計
謝小米這番循循善誘,說得謝長貴意思也有些松動了。他一輩子靠種地和做木活兒養活這幾口子人,窮日子過得多了,自然也就怕,更害怕他的子孫後代就像自己這樣世世代代窮下去,老死在這個鬼地方。若真是老天掉餡餅,那小米這丫頭……可不是災星,而是福星啊!
謝長貴想了半晌,皺着眉,故做冷峻的看着謝小米,問她道:“你總提這金銀珠寶,可有誰曾見過?萬一你是想要逃走,故意騙我們的,怎麽辦?”
謝小米甩開謝長貴的衣袖,走到小南身邊,摸了摸他的頭,嘆氣:“爹娘若真覺得我是騙你們的,那大可以讓娘和小南在家裏陪着我,你和舅舅他們到我說的地方去找,看真的有沒有,若真沒有,這一切,你們都算在阿有頭上好了。總歸,爹娘兩頭不吃虧不就行了?”
謝長貴将信将疑,覺得心煩,引了火抽起了煙袋,齊賽花聽到謝小米說起金銀珠寶,兩眼已經放光,此刻更是迫不急待的拉起謝小米的手,親呢的道:“小米呀,你看爹娘怎麽會不相信你。你可是我們唯一的女兒啊!你爹那個木頭腦袋,他轉不過這個彎來,不用理他。一切有娘給你做主!”
謝小米輕輕一笑,亦親呢的挽起齊賽花的手,笑盈盈的問道:“哦?娘打算如何為我做主?”
齊賽花早已被“金銀珠寶”四個字蒙了心,說出的話不經大腦,此刻謝小米突然發問,她呆愣了半晌,方才笑咪咪的道:“我們家小米兒啊,今年年紀還小着呢!才不過十四,哪能這麽早嫁出去?再說了,都說女兒是爹娘的貼心小棉襖,哪有把貼心小棉襖就這麽白白送人的道理?”
謝小米聽着這話,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的看了謝長貴一眼。
謝小南擡頭看着她的目光,握着她的指尖的小手不緊了緊。
可惜,如今的謝小米并不是他真正的姐姐,所以這一處小動作所代表的意義,她也沒能弄明白。但她大概了解了,這個被爹娘寵愛着的兒子,并不是個壞小孩。
謝小米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發頂。
謝小南輕輕嘆氣,垂了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說了這麽多,又走了許久的路,謝小米口又渴頭又暈,不由扶了扶額,問她“娘”:“娘,我今天走了許久的路,頭有些暈,口也有些渴了。”說着,她身子便搖搖欲墜,險些倒在地上。
齊賽花慌忙扶住她,一邊把她往屋子裏架,一邊不忘了從她嘴裏追問金銀珠寶的下落。
謝小米邊将全身的力量都放在她娘的身上,一邊虛弱的道:“這個啊,那東西埋在……”謝小米故意壓低了聲音,避開了在外面張望着的舅舅和另外兩個不知道是什麽人的人,同齊賽花說道。
齊賽花邊聽邊點頭,一邊面上掩不住的喜色:“好,诶,好!喲,到底是老神仙,埋的什麽東西,什麽地點,什麽方位,都說得這麽清楚,哎呀,我們老謝家可是要發大財了!”
謝小米說到最後,見齊賽花臉上笑容尖刻精明,轉了轉眼睛,又補充一句道:“這只是地點和方位。但老神仙當年是未曾升仙埋下這筆珠寶,如今他已升仙,若取走他的東西,尚需用紅砂紙寫一道符紙,再用黃裱紙包好,取出寶物後再埋進去就行。”
齊賽花聽到這裏,面露難色:“還得弄這些個東西。”她的表情老大不情願,但又實在不願放掉這到了手的錢財,于是問道,“東西好弄,但是這符紙找誰寫?咱們村裏可沒懂這個的人。”
謝小米道:“娘不必憂心,老神仙已教過我如何寫這道符,您只需将東西備齊了給我就行。我包好後,切勿讓人打開,讓爹帶去,挖出東西之後,就那麽埋在土裏就行。”
齊賽花聞聽此刻,更加歡喜,連帶着看謝小米的眼光都變得柔和起來。
謝小米确然有些累了,催促她娘道:“我此刻真的是累極了,娘可先去準備這些東西去。待我醒來時,自然會寫好交給您的。”見齊賽花似乎沒有要走的意思,謝小米不動聲色的下了逐客令。
齊賽花忙點頭稱是,順便還給謝小米掖了掖被角,随即喜滋滋的便出去了。
謝小南不知想說什麽,慢吞吞的挪着步子。
小米見齊賽花已經出去,喚住了謝小南:“小南,你過來,姐姐有事問你。”
謝小南乖覺的回了轉身子,站在她的床前,問道:“阿姐想問什麽?”
“你阿有哥哥怎麽樣了?爹和娘,有沒有為難他?”她于心有愧,此刻想起阿有,除了自責還是自責。她無法容忍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像大夫人和二姨娘那樣連最後一點人性都泯滅了的人。生在謝家那樣的家裏,除了娘和詠蓮,對人對事,她永遠都是一副冷眼旁觀的态度。時日久了,便發現連心也沒了。
謝小南吸了吸鼻子,一雙大眼睛溜溜轉了半天,想了半晌,才道:“爹和娘到阿有哥哥家裏大吵大鬧,娘還打了阿有哥哥一巴掌,說這事兒跟他沒完。”
“我就知道……”謝小米深吸一口氣。她剛剛看齊賽花的氣勢,就想到阿有會遭遇什麽,只是如今聽小南說來,她便更加憂心。
謝小南忽然伸出小手,拉着謝小米,大眼睛中氤氲着霧氣:“姐姐還活着,小南不要姐姐死。姐姐以後,不要再死了好不好?”
謝小米剛想伸手摸摸他不安的小腦袋,告訴他,這世間生死之事,是他們生而為人時便無權去确定的。但想了想,覺得他這樣的年紀,說了,也未必能聽得明白,于是點點頭,安慰他道:“好,姐姐不死,會好好活着的。”她想念娘親和詠蓮,不知她不在的這段時光,她們又會經受些什麽。夫人和二姨娘有沒有為難過她們。娘親身體不好,詠蓮年紀又小,大夫人和姨娘想對她們做點什麽,她們幾乎沒有任何還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