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考完試之後，學生們的心态一般會分成兩波。

平時學習認真的學生，往往既期待又忐忑地等待着成績出爐，可以讓他們直觀地感受到努力的成果。

在課堂上劃水的學生，則個個都學着縮頭烏龜，試圖讓成績出來的時刻慢一點，再慢一點。

在學生們心思各異的眼神中，老師們從辦公室出發，帶着批閱好的試卷，走進教室裏。

高三1班今天第一堂是數學課，身材矮小的趙老師沉着臉走進教室，那嚴肅的表情讓班上所有學生心裏都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有心思靈活的學生們已經悄悄在講臺下面對視了起來——

老趙今天表情這麽差，不會是我們班這次平均分沒超過2班吧？

不至于啊，我們班和2班在數學上的輸贏一半五五開，之前2班也不是沒有平均分超過我們的時候，老趙當時的表情也沒這麽吓人啊……

難不成這次我們班的數學成績比2班輸了一大截？

不管怎麽樣，這節課得小心點了。

就在趙老師從門口到站上講臺這短短幾步時間裏，1班的學生們已經嗅出了危險的氣息，個個都露出了乖巧的表情。

趙老師開頭沒有先發試卷，而是沉着一張臉，将厚厚一摞答題卡放在了桌上，目光在教室裏環視了一圈後，才慢慢地開口：“這次期中考試，我對你們的表現很失望……”

“選擇題第一道題，我上課的時候已經講過了無數遍！但還是有同學做錯。我們1班，作為全年級的實驗班，這次期中考試，數學居然沒有一個滿分！反倒是普通班的同學拿了滿分！”

聽前面半截的時候，1班的學生們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樣，尤其是第一題做錯的學生，更是恨不得立刻在趙老師眼皮子底下隐身。但聽到最後兩句的時候，底下不由地傳出了小小的騷動。

1班幾位數學的尖子生下意識擡起頭，對視了一眼，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的震驚。

這一次期中考試的數學究竟有多難，他們心裏都是有數的，幾乎在考試數學後的當天中午，他們就已經大致估算清楚了自己的分數。也正因為知道這次考試的難度，他們才會對有人居然還能夠拿滿分感覺震驚。

更何況，這個人還不是在兩個實驗班，而是在普通班！

乖乖哎，這到底是哪裏殺出來的黑馬！

同樣的情況不止發生在1班。

高三2班，第一節 課是語文課，2班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柯老師把試卷發下去後，首先和大家分析起了這次語文考試的成績，“首先要恭喜大家，在這一次考試中，我們2班在語文單科上的平均分超過了1班整整3分！”

柯老師話音剛落，底下的學生們就發出了歡呼聲。

同為實驗班，1班和2班的老師和學生哪怕平時關系好，在這種考試的關頭，也總是要分出個高下。

但柯老師的下一句話，就直接将大家從天堂打落到了地獄：“但是第二個卻是一個壞消息……”

“這次期中考試，語文的第一名并不在2班……”柯老師的視線在學生們緊張的表情上劃過，接着說出下半句，“也不在1班。”

整個九中只有1班和2班兩個實驗班，柯老師這句話實際就指明了一個結果——

普通班的學生拿下了這次期中考試語文單科的第一名。

同樣的事情，還發生在了3班，4班，5班……

整個年級24個班，23個班的科任老師早上第一節 課的表情都很差，尤其是1班和2班兩個實驗班的老師。

畢竟對實驗班的老師來說，學生的成績，就是他們的臉面。

從平均分，到全年級前10名的占比，到全年級前50名的占比，到全班成績最差的同學在全年級的排名……所有這一切，都是在每次考試之後，1班和2班的老師們會隐隐約約較勁的地方。

偏偏這一次的期中考試成績，簡直将所有實驗班老師和學生的尊嚴都踩在了腳底下，也不能怪他們心情複雜。

整個上午，1班和2班兩個實驗班的學生，就看着他們的老師臉色深沉地帶着卷子進門，在講試卷的時候，一旦說到某些簡單的題目，就忍不住用粉筆在黑板上用力地畫個圈，“上課的時候，這些地方已經講過無數遍了，怎麽還有同學會做錯？這些都是重點的知識點啊！人家24班的同學都能夠做出來的題目，你們是實驗班的，怎麽還能夠不會做呢？難不成你們還比不上人家嗎？”

“人家24班的同學都會做，你們做不出來，丢不丢人？”

“人家24班的同學都做出來了，你們還錯！實驗班的尊嚴呢？”

一整個上午過完，1班和2班兩個實驗班的學生滿腦子只剩下了“24班的同學”。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吃飯的時候，1班和2班就在隔壁，秉着好奇的心思，許多人直接跨班去找自己熟悉的隔壁班朋友吃飯。

“今天我們上午講試卷，老趙進來就是一句‘我對你們很失望’。我的媽呀，當時把我給吓的哎！”1班的學生搭着自己好友的肩膀，将老趙的語氣模仿得惟妙惟肖。

旁邊的損友直接大笑了出來：“你別說，我今天一整個上午，都被‘24班的同學’洗腦了。”

“你們也是？我們上午5節課，每個老師來都要提一嘴‘24班的同學’。”

“哎，而且我聽說，這次的數學、語文和英語的年紀第一，都不在我們兩個班。”

“真的假的？”

“媽耶，普通班這次是什麽情況？鹹魚翻身，逆襲了？”

“不會是那個‘24班的同學’吧？”

“別逗我了，24班的成績有多差，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如果真的是24班拿了第一，那我們不用學了，直接躺平吧。”

“那你們說，這次那個拿了好幾個單科第一的，是哪個班的？”

“按照之前的情況，樓下不是很快就要貼紅榜了嗎？到時候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

24班今天上午正好安排了健康體檢，等到他們結束體檢之後，才從其他班好奇的同學那裏，聽說了關于“24班的同學”的傳說。

其他班都已經聽說了消息，高三24班只會更加熱鬧。

“哎，你們聽說那件事了嗎？”

“你說的是那個人對吧？”

“其他班的哥們來問我的時候，我都驚呆了。也不知道我們班是誰那麽争氣！”

整個中午吃飯的時候，24班的學生們都格外精神，個個擡頭挺胸，神氣十足的模樣。

在整個九中，以成績為第一标準的氛圍下，作為“差生班”的24班，一直都處在鄙視鏈的最底層。別說是其他班的人，就連24班的學生們自己，對這件事也是心知肚明。

在24班，固然有已經徹底放棄掙紮的學生，但也并不是每一位學習不好的學生，都是從一開始就接受了自己現在所處的境地。

只不過是在一次又一次考試成績的打擊，在日複一日的松懈中，逐漸卷入了惡性循環，最終逃避似的“接受”了這個現實——

我就是個學渣。

以至于忽然出現這樣一個“24班的同學”，哪怕并不一定是他們自己，24班的全體同學也都忍不住地感覺與有榮焉。

在其他班的同學來問的時候，24班的學生總是擺出一副神秘兮兮卻又胸有成竹的表情，但實際上，他們自己也在搜尋着周圍的同班同學，猜測着，哪一個人有可能是那位“24班的同學”。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俞昔？在我們班，他基本上都是第一名。”

“我倒是覺得可能是黃彤萱，她主要是偏科太厲害，但說不定忽然間她的偏科就好了呢？”

在讨論間，有人将話頭抛給了在旁邊安靜的女班委齊夢，“齊夢，你覺得呢？”

齊夢拿着筷子，目光越過人群，落在了後面的那張桌子上。

在熙熙攘攘的食堂裏，黑發的女生獨自一人，孤零零地坐在四人桌旁，卻不見半分局促和孤苦，有的只是滿身的氣定神閑。

齊夢想起從那天開始，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的女生，腦海中閃過這些天她在座位上安靜看書的模樣。明明沒有任何證據，但她心裏仿佛已經有了那個篤定的答案。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是百裏蘇。”

在齊夢說出這句話後，周圍的人群先是一愣，接着就爆發出一陣大笑。

“別逗了，我們班任何一個人都比百裏蘇有可能。”

“齊夢，我知道你同情百裏蘇，但考試主要看成績，而不是看那個人有多可憐。”

這一桌人的大笑聲實在引人注目，将旁邊桌上的徐英駿也吸引了過來，“你們在笑什麽？”

等有人笑着把齊夢剛才的話和徐英駿說了一遍後，徐英駿當場笑得肚子疼，直接放下豪言壯語，“要是這個‘24班的同學’是百裏蘇，我徐英駿直接在教室裏表演倒立洗頭！”

在周圍一片的起哄聲中，齊夢漲紅了臉，回過頭才發現百裏蘇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離開了座位，消失在了食堂裏。

***

在九中，每個年級都單獨分了一棟樓。

學生們從食堂出來，朝着高三的樓移動的時候，遠遠地就看見了高三樓下大廳公告欄裏的一片紅。

“期中考試的紅榜出來了！”

聽見這聲音，不少學生都加快了腳步。

很快，紅榜前就擠滿了人，其中尤其是1班、2班和24班的學生最為急切，他們比任何人都要好奇，傳說中那個“24班的學生”到底是誰。

徐英駿也在人群中，他的目光從紅榜最底下開始看起，卻不由地一愣。

只見在紅榜的最底下，赫然印着他的名字——

徐英駿。

怎麽可能？

這是徐英駿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

第二個念頭是——

老師忘記打百裏蘇的名字了？

徐英駿拒絕去想第二種可能，他順着紅榜往上找，一直在第1000名都沒看到百裏蘇的名字，這才松了口氣。

看來果然是把百裏蘇的名字漏掉了。

“你在找什麽？”旁邊的哥們搭住了徐英駿的肩膀。

“沒什麽。”徐英駿語氣輕松，“老師好像把我們班一個同學的名字打漏了。”

“你說的不會是百裏蘇吧？”聽見這一句，旁邊傳來齊夢的聲音，她看着徐英駿，眼神裏有些異樣的情緒。

徐英駿有些吃驚，“你怎麽知道？”

“老師沒有漏掉百裏蘇的名字，因為……”齊夢眼神古怪，她擡手指向領頭的第一張紅榜，“百裏蘇的名字在那兒呢。”

什麽？！

徐英駿心頭大震，順着齊夢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看見那三個字的瞬間，登時眼前一黑。

只見在年級第一的位置上，明晃晃地印着三個大字——

百裏蘇。

旁邊搭着徐英駿肩膀的哥們先是倒抽了一口冷氣，接着像是想到了什麽，發出了幸災樂禍的笑聲，“徐子，你在教室裏倒立洗頭的時候，需要我幫忙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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