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父債
喻老爺子笑得和藹可親:“我老人家身體不好, 坐下來慢慢說?”
許星黎知道,校董不會平白無故來替她出頭,多半是來替他兒子伸冤的。
她随意觀察了一下周邊地形, 意識到并不存在談翻了就跑路的可能性, 幹脆找了個舒服的座位坐下來, 開門見山地問:“是要撤掉校園裏的一些橫幅嗎?”
喻子珩本來就不爽,居高臨下地蔑視她:“我爸才不會為了這種無聊的小事來找你, 那些橫幅要撤我也能撤。”
許星黎笑着拍手諷刺:“厲害呀,小喻領導。”
喻子珩意識到她在諷刺自己的官威,好像是仗着他爸在場才敢這麽嚣張,頓時漲紅了臉:“你不要太過分!”
許星黎:“?”
喻老爺子旁觀兩個小孩吵架, 一點也不生氣, 反而笑得一臉慈愛:“撤了橫幅準備再往哪挂?”
這個問題在15班炫富的班會課上早就讨論過一輪了,但許星黎依然猶豫了。
她在猶豫挑哪幾個說不容易吓着人, 免得校長和高老師覺得她要造反。
駱嘉茂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直接替她說了:“學校對面居民樓、隔壁學校操場,還有地标高樓廣告屏。”
校長:“?”
高修陽慘兮兮地笑着替他們班學生打圓場, 向校長解釋:“孩子們說着玩的, 沒真打算這麽宣傳。”
喻子珩沒聽到老師的解釋, 顯然不信,嗤笑一聲:“你就吹吧, 那塊屏一個廣告多少錢當我心裏沒數?”
駱嘉茂正想說這塊屏是15班班長、許星黎的閨蜜家的屏,但沒想到許星黎氣得揭竿而起,一腳踩在凳子上怒氣沖沖說:“你居然看不起我超級富二代的身份?我可是我爸捐了兩棟樓才進我們學校的!”
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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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每一個人腦袋頂上都飄着同一個問號,卻是不同的疑惑。
施承顏扶額:妹妹啊, 這是重點嗎?
喻子珩很疑惑, 她明明有更值得炫耀的東西, 比如優越的學習能力和神奇的知識量,富二代的身份有什麽了不起的嗎?
是她父母的錢又不是她的錢,但知識是自己的啊!
駱嘉茂也很疑惑,家裏能随手捐兩棟樓的超級富二代,家裏財産能碾壓15班一大票人了。
為什麽她被15班同學們當成窮寶寶特招生也沒見反駁,還經常心安理得的接受投喂?
高修陽疑惑中還帶着點慌張,她不會真的想砸錢用大屏廣告搞事吧?
校長疑惑地盯着她腳下的凳子:“這個凳子哪冒出來的?”
也不像是禮堂內的東西,但剛剛怎麽沒見着?
許星黎:“哦,自帶的折疊小板凳,用于放狠話的時候增加氣勢。”
衆人:“……”
誰會随身帶這種東西啊!
雲硯冷眼旁觀着這一切,垂着頭神色莫辨,心裏卻有了計較。
原來是找到了有錢家人,才一聲不吭消失,和他斷了聯系。
許星黎将小板凳折疊好塞給駱嘉茂:“實木的,打架應該挺順手。”
高修陽輕咳兩聲警告她,不要在開放日給他惹事。
許星黎理直氣壯狡辯:“這折疊小板凳可重了,我不得編個合适的理由讓他幫我拿着嗎?”
駱嘉茂:“……”
當事人還在這聽着呢。
高修陽納悶:“你之前放哪了?”
許星黎指着禮堂內某個天鵝絨固定座椅:“開場之前塞這下面了。畢竟準備的題有點欠,得早做防身準備,沒想到我們學校同學們還挺寬容。”
喻子珩捏着拳頭——她果然是故意氣人的!
喻老爺子笑呵呵看着她:“我是真心實意帶他來給你道歉的。”
許星黎嘆了口氣:“一聽就知道沒了解這件事的起因、經過和結果,不是給‘我’道歉,是‘我們’,他說話口無遮攔的,說15班成績差就該背黑鍋,還說我們浪費教育資源……”
許星黎說到這,忽然想明白了,喻老爺子這麽淡定,校長和高老師兩位當事人也都在,他怎麽可能完全不知情?
多半是以她這件事為典型,給他兒子上課來了。
老爺子笑呵呵問:“你們準備繼續鬥下去?”
喻子珩搖頭:“算了,沒意義。”
許星黎:“您是不是想騙我給您兒子上課?這是另外的價錢。”
喻子珩不樂意:“上什麽課?你少擡高你自己了。”
校長也沒把他們倆的互啄當回事,直接說正事:“雲硯同學想和你比一場知識競賽,作為兩校之間的交流,你看怎麽樣?”
許星黎拒絕得相當果斷,躺倒在椅子上開始擺爛:“不比,他不是人,傻子才跟他比。”
喻子珩震驚:“你這人怎麽這麽沒有骨氣?”
許星黎一副擺爛到底的樣子:“誰愛比誰比,反正我不比。”
“但你贏了我。”
喻子珩恨不得上去戳她腦門,但看着一旁的駱嘉茂,他又不敢真動手。
許星黎:“那你當着校長和校董的面,說你下周一升旗儀式上給15班同學們道歉。”
她停頓幾秒,又一字一句地補充說:“食言的是狗。”
喻子珩嘴硬:“我肯定會道歉的,你急什麽?”
許星黎:“呵,你要是會道歉,我至于貼那麽多宣傳海報嗎?出成績當天道歉,哪來後來這麽多事……你明擺着想賴賬,是不是想等到下次月考之前躲着15班走?”
喻子珩:“胡扯!你明明用我賺了不少門票!”
許星黎嘴上一點不饒人:“都說了這是另外的價錢,教你做人可不得收點學費?”
喻老爺子佯兇道:“那你不應該給他說明白了?”
許星黎正氣凜然:“哪有當着人家長的面教育別人家小孩的。”
衆人:“……”
原來你知道啊。
許星黎面不改色繼續說:“我只負責給他制造挫折,教育還得看家長啊。”
喻子珩心裏不爽,卻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只能小聲嘟囔:“哪門子挫折……哪門子歪理……”
許星黎語調拖長:“小學生的題都不會做——”
喻子珩炸毛的反應在她預料之中,她見好就收準備跑路:“沒別的事啦?那我回班了,現在估計忙得很,缺人手。”
高修陽:“等等,我跟你們一起回。”
許星黎哀嘆一聲:“又要進行思想教育工作了是不是……”
高修陽瞪她一眼,跟兩位領導寒暄兩句才帶着兩個小孩回班。
許星黎跟着他走,故意嚷嚷得很大聲:“我深刻反省——”
高修陽帶着他們離開了禮堂,才說:“你跟領導們說話不能客氣點?”
許星黎一臉疑惑:“我今天表現得還不夠有禮貌嗎?”
高修陽:“?”
許星黎将手揣在口袋裏,疑惑:“我仔細回憶了一下,只怼了喻子珩,沒有對校長和校董說什麽不能說的話呀……”
高修陽氣得眉毛直抽抽:“你都當着校董的面怼他兒子了……不能給老人家留點面子嗎?”
許星黎:“我們要不畏強權。”
高修陽愣了愣,才發現自己又被帶到溝裏了,念叨起來:“這跟他是不是校董沒關系,一般家長都護犢子,你當着人家面數落別人小孩,別人能不記仇?所以啊,對人客氣點,上次陳實家長也是……”
許星黎知道他念叨起來沒完沒了,有一搭沒一搭的應着聲,也不反駁。
反正她一貫的态度就是“我錯了,下次還敢。”
高修陽一路念叨到了高一(15)班的教室裏,他們班的小店開得有模有樣,同學們接客的聲音此起彼伏——
“目前有兩種體驗模式,一種是單機答題闖關,一種是擂臺PK賽,您想體驗哪一種呢?”
“擂臺PK賽到這邊排隊,這是您的號碼牌,預計一小時後可以輪到您,期間可以随意出去體驗其他項目,也可以在這裏觀看其他人答題。”
“選擇單機答題闖關的話,建議自備耳機或是選用無語音版本,我們錄制的語音包比較嘲諷——生氣也不可以砸壞設備哦,要賠錢的。”
高修陽耳朵微動:“語音包?”
許星黎面不改色:“要不然您也去體驗一次?”
話音剛落,就聽到不止哪位選手的平板公放:“這都能答錯?老師平時怎麽教你的?”
——聽着像是田可的聲音。
同時,另一個同學摘下耳機,和旁邊人交流:“我抽到的這個版本好像我們初中老師,‘瞎蒙亂揍(做)是莫得前途滴!基礎不紮實就會犯低級錯誤——’簡直一毛一樣,你呢?”
“不知道哪個老師,還帶着口音。”他模仿着語氣學得繪聲繪色,“‘一天到he(黑),揍曉得跳到胯胯玩(就知道跳起腿玩),曉得不好好學習的後果了吧?’”
高修陽:“……?”
怎麽聽着還有點耳熟?
許星黎讪笑兩聲,堅決不承認惡搞老師,喊着“我去幫忙了”融入15班忙碌的群體之中,假裝無事發生。
駱嘉茂一言不發跟着許星黎,宛如一個沒有思想的保镖機器人。
高修陽:“……”
算了,孩子們過節,高興,不跟他們計較。
等回頭班會課再批評他們。
駱嘉茂拎着折疊小板凳問許星黎:“這個放哪?”
許星黎差點都把它忘了,說:“跟我後桌那堆雜物放一起吧。”
駱嘉茂問:“你什麽時候拿去大禮堂的?”
許星黎如實相告:“拿魔術道具的時候,表演街頭魔術挨揍是很正常的事……算了你不懂。”
明明是回想起一些心酸往事,她卻忍不住笑起來。
她其實很少挨打,但她的魔術師爸爸老被人追着滿街跑。
“星黎——來幫我看一會兒,我想上廁所。”
“來了。”
來15班的客人确實多,兩個人再沒機會閑聊。
其他班的同學注意到許星黎,紛紛圍上來想近距離看她的魔術表演。
許星黎簡單露了一手紙牌魔術,就被田可嫌棄這圍觀的人太多,占位置了,讓許星黎換個地方,別在這添亂。
許星黎就等着她這句話,直接趁亂消失。
大家找不到許星黎,也就作罷,繼續看擂臺上的知識PK了。
許星黎偷偷溜到樓梯口,見沒人發現自己,才松了口氣。
結果轉頭就看到雲硯拿着鴿子盯着她,吓得她差點一口氣沒順上來。
許星黎拔腿就想跑,卻被雲硯拎住了外套後衣領,跑不脫。
許星黎讪笑:“不跟着校長逛學校了?”
她仿佛都能看到雲硯散發出的黑氣,顯然他心情不太好。
許星黎只能戰術性屈服,跟他打商量:“先把鴿子放了行不?我害怕。”
雲硯也沒戳穿她剛剛還用鴿子變魔術的事,放了鴿子讓它自己飛往校長辦公室。
即便沒了鴿子,許星黎還是處于精神緊繃狀态,問:“你抓我幹嘛?只有小孩和貓才會被拎後脖子——放開啦!”
雲硯:“躲我?”
“怎麽會呢?”
許星黎從口袋裏摸出一個魔方,擰亂了再還原。
她緊張的時候就會這樣,總想找點什麽事來緩解她的焦慮感。
雲硯注意到她的行為,語氣放緩了些:“為什麽?”
許星黎一臉憂愁地玩着魔方碎碎念:“我知道我爸他辜負你小姨的感情确實不對,他當愛情騙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是,扯遠了,感情這種事不能講父債子償啊,況且他也沒兒子,就我這麽一個寶貝徒弟。”
許星黎越想越氣,他都換了家人了,還要躲着魔術師爸爸的風流債,這算怎麽回事?
她破罐破摔:“就算你把我打一頓他也不會出現的,他都不要我了,扔下我當場就跑,特別狠心。”
雲硯捕捉到關鍵詞:“感情債?父債你償?”
許星黎一臉警惕,做好随時跑路的準備:“我就知道你想揍他——冤有頭債有主,這事兒不興父債子償啊!我沒繼承他遺産自然也不用繼承他的債務,呸,不是,他也沒死啊……”
雲硯摸着她的頭發,笑得溫柔:“我兇過你?”
“沒……”
但她見過雲硯揍人高馬大的外國小孩,揍得可兇了。
還有她剛開始和鴿子接觸的時候,差點被鴿子啄了眼睛。結果當天鴿子就不見了,找鴿子的時候發現鴿子被雲硯割了鴿頭,畫面相當殘暴血腥,給她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極大的陰影,當之無愧的童年陰影TOP1。
當天晚餐吃了肉,她還以為是雞湯,隔了三天才知道是鴿子肉——就是她親眼看見慘死的那只鴿子。
得知真相的時候,她想吐卻什麽都吐不出來,連着做了三天噩夢,給她童年陰影再加一筆。
總之,雲硯是個很可怕的人,只适合活在童年回憶裏。
她期盼着雲硯早點完成交流、早日回到國外——最好一輩子別回國了。
但很顯然雲硯并不這麽想,他拿出手機,自然而然地表現出了以後常聯系的姿态:“留個聯系方式。”
許星黎跟他交換手機號,忍不住強調:“是他欠的感情債哦,跟我沒關系,還沒到父債子償的階段。”
雲硯一邊保存一邊輕描淡寫地說:“知道,等我打死他再來找你。”
許星黎撥打110的手蠢蠢欲動:“殺人犯法哦。”
雲硯:“?”
這種聽起來很明顯的玩笑話,只有她每次都一本正經的信以為真。
也不奇怪大家都喜歡逗她玩,确實好玩。
雲硯莞爾:“我開玩笑的。”
許星黎一臉狐疑地打量他半分鐘,一副偵探發現真相的表情:“但你看上去像是做了完美犯罪計劃書的樣子,你不會借這次回國打時間差,制造不在場證明吧?”
雲硯:“……”
她腦子裏裝的到底都是什麽?
他到底給她留下了什麽奇怪的印象?
作者有話說:
雲硯以為的感情債:替她爸談戀愛。
星黎以為的感情債:替她爸爸當受氣包挨揍,我就知道你想揍他。
雲硯看到星黎:重新建立聯系。
星黎看到雲硯:這人為了揍我都追到國內了,我得跑快點,他下手可狠了。
完美跨服交流,好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