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請用心聽（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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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二煌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靈感檢定成功後，他便感覺一陣頭暈目眩。等穩住身體不倒，再能看清眼前時，他已經不在原地了。
不，應該說，他似乎已經不在原先的世界了。
小黑貓茫然看着面前的一切，同時在心中感嘆——他，大概和牢房這種建築，十分有緣。
沒錯，牢房，這又是一座典型的牢房。有一條筆直的走廊，走廊兩邊的狹窄牢房相對而立，順着走廊往下排列，像是一根女貞樹枝條兩邊十幾對對稱排列的葉子。
走廊頂部的白熾燈忽明忽暗，閃爍的節奏仿佛鬼片的步伐，而相隔這一道鐵栅欄，牢房裏連電線都沒牽，更別說安裝燈泡這種電器了。
随着走廊的燈光忽閃忽閃，牢房裏的人影也忽隐忽現。
哎？
小黑貓向着鐵栅欄靠過去，原來這些牢房裏是有人的。
十幾根鐵栅欄豎起，之間的縫隙根本無法讓人通過。但陳二煌現在是只貓，還是只個頭很小的幼貓。連貓科動物的天賦技能·液體變身都不用，就輕輕松松穿過了栅欄，鑽進了牢房裏。
這牢房裏連床都沒有，別說棉墊床單被子枕頭，至于一般牢房裏至少會安排一個的馬桶，更是沒有看到，放現代社會妥妥稱得上虐待，比起關押人的地方更像是虐待人的刑室。而被關押的人則縮在最深處的牆角。雙手抱膝，臉也埋在腿間。
似乎是個年輕女人。
盤發，粉紅襯衫，西裝短裙，腳上是單涼鞋，衣服質量看起來都是平價牌子，但鞋子挺貴。身材一般，身高普通，皮膚不像受過什麽風吹雨打的樣子……中産白領？普通公務員或者公司文員？
手臂和大小腿沒什麽肌肉，按照常理來說，這個女人的戰鬥力不足0.5鵝。
但陳二煌牢記這個世界根本不是按照常理運行的世界，從那個青銅文化傳媒公司突然來到這裏更說明了這個世界的不同尋常。于是他先後退了一段距離，才深深吸氣，輕輕地叫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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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
縮在牆角的女白領立刻有了反應，她擡起了頭。
走廊上的白熾燈正好在這一次閃了一下，陡然亮起的燈光照射在女白領臉上，讓她的面容清晰現于陳二煌眼前。
下一刻，走廊上的白熾燈又暗了下去，女白領的臉也隐沒在黑暗裏。
但陳二煌在那一瞬間已經看清了，這個女人她——
【理智檢定，1D100=27，普通成功】
【你很冷靜，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幕并沒有吓到你】
——她沒有嘴。
陳二煌還算鎮定，又喵了一聲。
099856，這家夥是怎麽回事？他問。
半天，客服099856沒有回音。
陳二煌：“……？”
這下子他終于意識到哪裏不對了，喚出了PU公司為了方便調查員進行活動而賦予他們的系統面板。
後方支援人員的那一欄裏，顯示的是：聯絡中。
然後陳二煌才發現在團隊頻道裏刷屏的那個小姑娘也沒聲音了，至于葉衛丹和那個什麽辣條會長的消息也停在了他被迫進行靈感檢定的那一刻。這個情況，如果不是除他之外的三個隊友已經團滅，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他進入了無信號區。
哪怕是PU公司的黑科技也不能讓他保持聯絡的無信號區。
Emmmm……
什麽位面連接中心，什麽三大神明至高殿堂，這破公司也太不靠譜了吧？！
深呼吸好讓自己不生氣，陳二煌打開團隊資料，确認另外三個隊友的血條都還是滿的，才稍稍放心一點。
在他這般神游時，縮在牆角的女白領慢慢向他靠過來，然後伸出了手。
陳二煌回過神，看了女白領一眼，站在原地沒動。
生怕吓到他的女白領頓了頓，手在落在陳二煌身上。她順着陳二煌的毛摸了摸，片刻，眼睛竟然大滴大滴的掉下淚水來。
女白領無聲落淚，雖然沒有嘴根本無法出聲，但陳二煌還是看懂了她的眼神。
那是恐懼、痛苦、悲傷、疲憊、渴求、希望……
還有對自由的向往。
如此撸了一會兒貓，女白領的心情似乎好多了。但因為她不能說話，所以陳二煌在人類自言自語時趁機探聽情報之類的事情無法實現。
難道要寫字詢問嗎？
用爪子寫字的确有點別扭，但陳二煌本貓是沒什麽問題的，有問題的是女白領。
看到一只貓在面前寫字，女白領會不會吓傻掉？
就算不會吓傻，一只普通貓和一只會寫字的貓妖怪，在人類的信用評級體系裏的位置完全不一樣。一旦暴露出陳二煌身上的異常，女白領還會不會和他交流真的兩說。
正當陳二煌兩難間，緩解了情緒的女白領擦幹淨眼淚，突然把身上的襯衫脫了下來。
她只穿了內衣，把襯衫平鋪在面前，又将食指伸到下巴前。
這個姿勢很熟悉了，在許多影視作品裏出現過，陳二煌确定，她下一刻就要咬破手指書寫血書。
但而女白領忘記了一件事。
她沒有嘴。
更別說能咬破手指的牙齒了。
手指戳到下巴上才意識到這一點，女白領把手舉到面前，片刻，再次落下淚來。
陳二煌深深嘆氣，走到她身邊，有些僵硬地蹭了蹭她的腿。
等到女白領稍稍平靜下來，他才轉身鑽出了這間牢房。
去下一間牢房前，陳二煌瞥到鐵栅欄旁的牆壁上挂着一個銅牌，上面寫着一個名字——易小苪。
不認識。
陳二煌記下這個名字，沿着走廊往下走。
他很快發現，這條走廊比他想象的還要長，走廊兩邊的牢房裏，關押的人也比他想象的更多。
雖然無法肯定，但根據陳二煌的觀察，這裏關押的人各種職業各種階層的都有。他有看到穿着校服的初中生，也有看到西裝革履的精英人士，廚師、服務員、醫生、護士、個體老板、打工者……以年輕人居多，尤其是十五歲到三十五歲這個年齡段，但陳二煌也看到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家，直挺挺地躺在牢房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并不是所有人都和女白領一樣縮在角落，一些牢房裏的人注意到從走廊上走過的貓咪。如果放在平常地方，一大片人造貓叫早就開始此起彼伏了。但看到陳二煌的人哪怕走到栅欄前，也沒法發出一點聲音。
他們都沒有嘴。
這場景簡直能拿去拍恐怖電影了，陳二煌覺得。一個個站在栅欄後的人下颌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膚，無論男女老少，都沉默地用眼神注視他。
而且一路走來，牢房有多少個了？
仔細回憶一下，已經超過了五百。
這樣的人數……難道，這些無口之人，就是之前所說的連環失蹤案受害人們？
那他們到底是原本就無口，還是被抓到這裏後變成了無口？
陳二煌在走廊裏跑了起來，突然。
【聆聽檢定，1D100=69，普通成功】
尖耳抖動一下，他聽到了一陣斷斷續續地敲擊聲。
敲擊聲從前面傳來，陳二煌又跑了一陣，大概走過了一千多個牢房，終于見到了發出敲擊聲的東西。
一樣是個無口之人，穿着棕色格子衫的普通男人，原本應該還戴着一副眼鏡，卻取了下來，拿在手裏，在栅欄上有節奏地敲着。
陳二煌喘着氣停在他這間牢房前，仔細傾聽。
長短長長，長長長，短短長，停頓，短長短，短，長短，停頓，長短，短，長短，長長短，停頓，長，短短……
一組很明顯的摩爾斯電碼。
翻譯過來應該是——YOU REN NENG TING JIAN MA
等等？除了YOU外，其他的根本不成單詞把？
陳二煌片刻才轉過彎來，這格子襯衫男.根本不是敲的英文，他敲的拼音。
所以這句話應該是——有人能聽見嗎？
格子襯衫男專心致志地敲着摩爾斯電碼，他對面牢房裏的人則躺在地上睡覺，兩人都沒注意到陳二煌的出現。
陳二煌想了想，上前，也用自己的爪子敲擊鐵栅欄。
沒有半點聲音發出。
幼貓的爪墊太軟了。
陳二煌：“……”
雖然也可以直接貓叫，但貓叫聲在這一串牢房裏太引人注目了，一直叫的話，說不定會引起事件始作俑者的注意。
再思考半晌，陳二煌試着打開他的游戲背包。
他的游戲背包裏有他之前抽獎得到一些消耗品，補血包食物水等等，還有兩樣幾乎派不上用場的神秘，愚人的防毒面具和真相美瞳。陳二煌在裏面找了找，果然找到一樣東西，拿了出來。
5.56毫米子彈（盒裝）。
子彈這種東西挺好的，但那要放在陳二煌既有槍又能用槍的前提下。在變回人類之前，槍這種難得的武器對他來說和廢品沒有區別，那作為槍支消耗品存在的子彈便也一樣。
陳二煌用嘴咬開紙盒，叼出一枚子彈在嘴裏，走到栅欄前。
在格子襯衫男連續不斷的敲擊聲裏，他咬着子彈敲在鐵栅欄上，子彈的銅殼和鋼鐵撞擊，發出他的第一個聲音。
叮——
格子襯衫男猛地停下，他擡起頭，終于見到栅欄前的小黑貓。
他眼睛瞪大，看着小黑貓用子彈輕輕敲在栅欄上。長短長長，長長長，短短長，停頓，短長短，短，長短……
YOU REN NI HAO
有人，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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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格子襯衫男：人？
陳二煌：人。
9/26小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