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交心
齊墨兩人抵達的中轉行星「鹽湖巢」位于東環巢穴的中部, 他和另一顆質量相近的行星形成了潮汐鎖定的穩定雙星系統。
在齊墨的計劃裏,他們不會在中轉站停留很久,而是要加快進程前往東環巢穴的主星與霍恩會合。
然而, 當齊墨與蘭溪羽抵達「鹽湖巢」的雙星貿易站時,他們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老朋友。
——齊墨作為貴賓被迎接至雙星貿易站的主樓高層,秦月明正等在那裏。
齊墨當即停下腳步看着對方。
秦月明穿了身米白色風衣,指間夾着根細煙:“我聽下屬說有位齊老板包了密森河谷周邊所有礦産,就猜到了是齊哥你。星際聯邦軍隊裏盛傳你被緋夜綁票,今天一看原來是我們的上将大人想逃班,帶着小情人出來度蜜月啊。”
說完,秦月明的目光饒有趣味地在齊墨和蘭溪羽之間轉了一圈。
齊墨半眯起眼睛,冷笑道:“行了, 你別在這兒裝小白兔,我還沒來得及跟你算賬。”
秦月明一臉無辜地攤開手:“上将要跟我算什麽賬?您現在佳人在側, 不是挺開心麽?”
齊墨說:“商賈重利,也不知道秦總當時收了緋夜多少好處,才肯帶溪羽去宴會上見我。”
秦月明笑眯眯地:“對呀,只是見一面,收下人也是齊哥你自己的決定, 跟我可沒關系。”
油嘴滑舌。
齊墨懶得再跟他争辯, 徑直往貴賓房走。秦月明貼心地幫齊墨打開房門讓他們兩人進去。
齊墨在房間中央主位坐好, 聽見秦月明站在門口說:“齊哥, 別一棒子把人打死吧,咱們還是要繼續談買賣的。”
齊墨沉默片刻,點頭讓秦月明進來了——這人是跟聯邦軍隊交往最密切的軍火商, 要是鬧僵了, 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特別合适的替代品。
秦月明坐在沙發上把煙頭碾熄, 順便朝齊墨笑笑:“齊哥,你從密森河谷到鹽湖巢,是為了中轉去主星然後乘車回星際聯邦嗎?不用那麽麻煩,我帶了船艦過來,分一輛送你回去。”
“不必。”齊墨臉色不怎麽好看,“我還真挺怕上了你的船,轉手就被你賣給夜凰。”
“夜凰?”秦月明咀嚼着這兩個字,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笑,“你見過他了麽?”
“反叛軍的首領,見或不見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倒是月明你來中轉站做什麽?該不是單單為了見我吧。”齊墨問。
“來做點小生意。”秦月明從懷中掏出一塊兒手帕擦了擦衣袖,輕描淡寫地避開重點。
……
另一邊,在海拉星系呆了小一個月的霍恩終于接到了關于齊墨的消息。
他一邊聽着通訊,一邊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煙兒,你說的是真的?齊哥直接跟你聯系的嗎?”
“對,哥哥說希望你半個月後去東環巢穴的主星和他碰面,以私人身份去。”通訊那頭齊煙如是回答。
“東環巢穴……呵。”霍恩雙手握在一處,捏得骨頭“喀喇喀喇”響。
通訊結束後霍恩第一時間調回了去緋夜湖藍駐地查探的軍隊,并且将基地管轄權暫時移交給新晉少校任川平。
他迫不及待地要趕往蟲族的地盤。
興奮的中校大人在自己的貼身裝備袋中裝了滿滿的高級槍支彈藥。“他奶奶的,別讓我碰見緋夜那群混蛋,不然我肯定見一個宰一個。敢動我們齊哥,誰給他的熊心豹子膽。”
任川平硬着頭皮囑咐一句,帶這麽多軍火可能會讓蟲族當成侵略者抓起來,結果被暴脾氣的霍恩擡手轟出了辦公室。
……
鹽湖巢的蟲族以沙蟲種居多,在這裏經常能看見長着七八只足節的蟲族來來去去。中轉行星客流量大,往往經濟發展很快,是富庶之地。
蘭溪羽站在雙星貿易站天臺上,迎着夜風觀星海。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能清晰地見到一顆碩大星球,占了天空百分之四十的面積。
它們本身都不發光,依靠着東環巢穴巨恒星的光芒汲取能量,互相溫暖。在缥缈浩瀚的宇宙裏,它們像兩個相依為命的孩子。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蘭溪羽轉過身,只見秦月明從天臺門口走了出來,一身白衣在黑夜中格外顯眼。
“我們的齊上将呢?”秦月明問。
“在房裏休息。”蘭溪羽言簡意赅。
秦月明笑了笑,從懷中掏出兩瓶營養液,扔給蘭溪羽一瓶,然後自己掰斷了一瓶倒進嘴裏。“剛見齊墨的時候說實在的我背後直出汗,心裏真沒底。我挺佩服你,居然敢去碰他,你是怎麽把人哄好的?”
“你平時怎麽哄你家那位,我就怎麽哄齊墨,跟你學的。”
秦月明嗤笑一聲,靠在天臺牆壁旁邊:“所以為了哄心上人,我要的紅火石礦也沒了?蘭溪羽你這色令智昏的程度讓我驚嘆。”
蘭溪羽不鹹不淡地回應:“齊墨正在氣頭上,我讓給他能讓他消消氣。”
“造孽,早知道我就不應該答應你那個什麽破計劃,給我八百個腦子我都想不到你倆真能搞在一塊兒。你說齊墨那人看臉也就算了,你這個設局的咋還也自己往裏跳啊。”秦月明嘆氣連連,“不過話說回來,你到現在還沒跟人家表清楚身份,不怕回頭齊墨氣懵了找你拼命?”
“我暫時沒打算把收屍的任務交給你。”蘭溪羽面無表情。
“在齊墨面前那麽乖巧依人,怎麽一跟我說話就陰陽怪氣的。”秦月明搖搖頭,“算了,你自己悠着點,別到時候惹上一堆麻煩,我可顧不上救你。”
蘭溪羽玩弄着手中的營養液瓶子:“這次蟲族那位托克大皇子起事,你知道什麽情況嗎?”
“那家夥腦袋一看就不怎麽靈光,雖然克萊因兇了點但我也更願意跟她做交易。”秦月明說,“托克這次卷土重來肯定背後有人做推手,我暫時還沒查清楚她的支援方。”
蘭溪羽朝着秦月明的方向走過去,順便把手中的營養液還給了他。
秦月明挑挑眉:“怎麽,首領大人看不上我的貨?”
蘭溪羽越過秦月明,只留下一句話:“我是被齊墨上将養着的,身為金絲雀得有自知之明,不能亂吃別人給的東西,”
秦月明“呵”了一聲,把營養液重新塞到懷裏。
……
蘭溪羽回到房間時,屋子裏還留着一盞小夜燈。
齊墨躺在床上蓋了半邊被子,露出一片背脊。金絲雀卧在齊墨身邊,軟乎乎的胸脯貼着齊墨的手指,尖尖的小爪子謹慎地收起來縮在身體底下。
蘭溪羽輕輕走到床邊,小心地拉動被子給齊墨蓋好。齊墨的眼睫微微一動,顯然是在裝睡。
蘭溪羽在床側跪坐下來:“睡不着嗎?”
齊墨緩緩睜開眼睛,伸手撫上金絲雀的頭。金絲雀眼睑忽閃了一下,換了個位置鑽進齊墨手心裏,舒舒服服地卧好。
“溪羽。”他突然喊了一聲。
“怎麽了?”蘭溪羽輕聲問。
“你有沒有覺得失望。”齊墨說。
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蘭溪羽心裏不由得冒出來一個問號。
“嗯?”蘭溪羽發出一聲疑問,向前傾身。
齊墨凝視着金絲雀的尾羽:“我昨天那樣……又哭又發脾氣,是不是跟你印象裏的我差距很大?抱歉,我從來沒有那麽失态過。你不用擔心,我以後不會再……”
蘭溪羽打斷了他:“為什麽你覺得我會失望?”
齊墨一怔。
蘭溪羽按住齊墨的手:“你該不會以為我圖的是你的庇護,看上的是你上将這個身份吧?”
齊墨沒吭聲。
蘭溪羽瞧着齊墨的樣子,輕輕嘆口氣。
“齊墨,我跟你說,那些都無所謂,真的。你如果現在告訴我說你不想回星際聯邦了,要抛掉所有身份和責任跟我去緋夜,我就立刻帶你走,而且無比贊成。”蘭溪羽認真地看着齊墨的眼睛,“你也可以試着接受別人的保護,比如我。”
齊墨緩緩睜大了眼睛,就像蘭溪羽說了件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想怎麽發脾氣就怎麽發脾氣,不用壓抑自己的情緒,我全盤接受。”蘭溪羽拉着齊墨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位置,“我不是什麽好人,野心勃勃、處心積慮地接近你,為了得到你我各種手段都用盡了。最孤注一擲的籌碼,就是我自己。”
金絲雀從齊墨的手中擠出一只小腦袋,它伸出小小的舌尖輕輕舔齊墨的手指,翅膀微微抖動。
“三方會談那次事故,我誠懇地道歉認錯。你要相信我再次回到你身邊,不是為了尋求你的保護,也不是為了強迫你改變什麽。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不會不管你,我會一直陪着你的。”蘭溪羽放緩了語速,連臉上的表情都柔和下來。
齊墨安靜地注視着蘭溪羽。
“怎麽辦,我這麽喜歡你,要是墨墨你哪天說要丢掉我,我可能會哭得傷心欲絕呢。”蘭溪羽翡翠色的眸中映出笑意,“要不要我先給你演示演示?只不過我淚腺不怎麽發達,哭起來大概需要擠眼淚,會挺醜的。”
見齊墨一直沒回應,蘭溪羽伸手去勾齊墨的手指:“墨墨,你怎麽不理我,不會真要我哭給你看吧。”
這回齊墨動了。
他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沿着蘭溪羽的淺金色頭發向下撫摸,直摸到小巧的銀色發箍。
齊墨手上微微用力,銀箍被取下,蘭溪羽淺金色的發尾散開鋪在胸前。
“上來。”齊墨說。
蘭溪羽目光一頓。
“聽不懂嗎,叫你上來。”齊墨淡聲重複了一遍。
話音剛落,他的手指被扣緊,頭上小夜燈光芒驟暗,整個房間裏最明亮的是蘭溪羽翡翠色的眸。
手指劃過臉頰,停在不斷跳動的脈搏位置。
齊墨補充道:“先提前說一件事,我不是很會……”
唇随即被堵住,後面的話也被吞進腹內。積壓了數日的情緒像是具化出了體積,被撕碎、被割裂、被鋪天蓋地的溫熱融化浸泡。
間隙之際,蘭溪羽在他的耳側問:“齊墨,當初在宴會上你第一次見我,有沒有想到今天?”
齊墨輕輕地吸氣:”跟我想的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
“……這問題我不想答,你絕對是故意的。”齊墨悶聲說。
被子胡亂地散在地上,連同那身墨綠色衣裝。
齊墨仰頭看着天花板,那裏畫着一棵巨大的聖樹,葳蕤枝葉繁茂,生生不息。
他伸手想要觸碰,卻被蘭溪羽半路攔下來放到唇邊吻了吻。
“溪羽……”他喊着對方的名字。
“嗯?”
齊墨的眼角沁出淚,順着臉頰向下落在枕邊:“疼……”
好疼。
不知道哪裏疼,好像哪裏都在疼。
從心髒開始,到四肢的末端結束。疼痛在身體裏游走,繼而又被一絲絲抽離。
金絲雀振翅飛來輕輕舔掉了他臉上殘留的淚痕。
“怎麽不叫以太出來?”他聽見蘭溪羽問。
“它躲起來了。”他回應着。
“我想見它,你放它出來。”
“……不要。”
“墨墨。”
“……別撒嬌,死心吧,我不會放它出來的。”
歡愉自此蔓生,纏繞着他,還有那個親吻着他的美人。
……
第二天齊墨直睡到很晚才醒。
他睜開眼,瞧見雪絨球呆呆地卧在床頭,盯着面前的一樣東西。
齊墨順着它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那裏擺着一根羽毛。
——看上去像是金絲雀自己硬生生揪斷的,它身上最漂亮的尾羽。
作者有話要說:
鳥兒揪掉自己的羽毛用來求婚,如果接了就是代表同意。
四舍五入就是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