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明璎越想越覺罪惡，甚至覺得自己不能再在人界待下去了，不然……她遲早也會變成不知羞恥的狐貍，到了那時候再回家，恐怕要挨爹娘的罵。
尤其是娘，搞不好還要拿隐鞭抽她，抽完不會留傷痕，但能讓妖疼整整一周。
一想到回家後将要面臨的種種，明璎打了個寒顫。
無論如何，她都得走了，趕在徹底被人族同化之前。如今她的腿傷已經基本痊愈，只要能正常跑動，加上雙尾內儲存的靈力，不愁找不到去妖界的路。
打定主意後，明璎忍不住看向傅安钰。
雖然壞女人又兇又冷，但明璎覺得她其實還挺照顧自己的，至少她在壞女人身邊這段日子，累了有小窩睡，餓了渴了有較為豐盛的食物，每天晚上還有壞女人親自擦洗狐毛，有什麽不懂的，壞女人還會為她解釋，或是直接給她看相關的書籍與電視節目……
明璎想着想着就開始走神了，回過神時，發現自己好像不太舍得離開壞女人。
不對啊，她怎麽會不舍得離開一個冷着臉兇過自己的人族呢？
盡管心裏這麽想，一覺醒來到了第二天，明璎還是開始計劃出逃了。
她記得傅安钰曾說過，擾亂社會秩序的妖族，将被處以七天以上、十五天以內的拘留處罰。今日是她來到人界的第六天，只要再過一日，就滿足釋放條件了。
明璎認為這段時間自己還是很乖的，沒有試圖往外跑，更沒有再拆家，每天就呆在傅安钰的卧室裏吃吃喝喝，看看書和電視，聚聚靈氣，等過了明日，即便她不走，這個壞女人應該也沒理由再拘留她了。
她思考一番，打算後天挑個傅安钰不在家的時候離開，一到外面，就立即動身尋找回妖界的路。
為了避免自己找路時引來圍觀，明璎甚至打算變化成一種叫“薩摩耶”的長毛大白狗再出門——狐貍在人界不能滿大街亂跑，但狗可以。
而且薩摩耶模樣親人又幹淨，如果有人覺得她漂亮而靠近她，她屈尊給對方摸一摸毛，也不會招來“好可憐啊快送它去動物園”之類的話。
除此之外，為了不被傅安钰再次捉回來，她耐心看了自己最嫌棄的《妖族生活守則》，不管理解與否，先背熟了大半本，杜芸歆進來送飯的時候，她還積極詢問外界的情況。
杜芸歆以為她打算在人界住下了，于是把地圖調出來，教她辨認東南西北，告訴她哪些路是用來行車的，哪些路可以供人和妖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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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但是，我建議你化人之前，最好還是留在傅總身邊。”科普完，杜芸歆不忘提醒，“你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在我們人界，什麽都不懂的人是要進學校學習的。”
“可我進不了學校呀！”明璎知道“學校”就等同于王城內的書塾，只不過人界的書塾教的東西遠比妖界多，而且似乎每個到了一定年紀的人都得去上學。
“沒事啊，你向傅總多請教請教就行。”杜芸歆向她支招，“千萬別怕她！你長得可愛，請教的時候完全可以把這點優勢利用起來。要是傅總不理你，你就向她撒撒嬌、賣個萌，她是最吃軟不吃硬的。”
明璎乖乖點頭記下，卻沒有接過話，而是伸爪在某條路的圖案上拍了拍，故意好奇地問：“這條路叫‘東西大道’，意思是溝通東和西的路嗎？”
“對，而且它是一條主幹道。”杜芸歆點頭，“沿着它，一直往東或者一直往西，甚至還可以去其他城市呢。”
明璎了然，暗暗決定目标就是這條路了，沿着這條路往西走，指不定就能回到妖界。
只不過從傅安钰的住宅到東西大道，還有好一段距離。明璎熟記地圖之後，等杜芸歆一走，就閉上眼睛開始在識海裏推演回妖界的路線。
她現在覺得認路其實并不難，只要地圖标注足夠明确，即便身處陌生地帶，記住些标志性建築，就不怕迷路了。
一整天，明璎都在為出逃做理論準備。直到傅安钰下班回來，她還在翻閱《妖族生活守則》。
“想出去？”給她遞撕好的烤鴨時，傅安钰忽然問。
明璎本就懷揣小心思，聞言吓得耳朵一折，差點被肉噎着，意識到傅安钰只是随口問問，才松了口氣。
但為了不被傅安钰發現端倪，她仍然選擇撒謊：“不想。”
“明天是第七天。”傅安钰說，“如果你表現好，那麽從後天開始，你的活動範圍将不再是卧室和浴室。”
明璎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此事，怔了怔，許多話堵在喉嚨裏，一句也說不出來，最後有些遲鈍地應了一聲，垂下頭繼續吃飯。
她沒法告訴傅安钰，自己決定走了，而且還要趁着傅安钰不在家的時候悄悄溜走。在傅安钰看來，她應該還在乖乖等着“刑滿釋放”吧？
可她并不乖，她馬上就要回妖界去。然而這件事不能告訴傅安钰，傅安钰一定會拒絕她，并對她嚴加看守。
也不知怎的，明璎突然想象起後天傅安钰回家走進卧室，打算和往常一樣陪她吃飯時，卻只看到空蕩蕩的卧室這一幕。
……那時壞女人會是怎樣的心情呢？好好照顧了七日的狐貍不辭而別，她會生氣，還是會難過？
又或者……是寂寞？
白天計劃出逃時，明璎還堅信對于傅安钰而言，自己恐怕就像她随手救下的貓，或是随手捉到的鳥，并不是什麽重要的存在，走了也就走了，別在外頭惹事牽連到她就好。
然而現在，她卻莫名感覺傅安钰好像是在乎自己的。
明璎腦子有點懵懵的，飯後被傅安钰抱到浴室時，不由得想起她為自己洗澡，為自己換藥，為自己的家鄉習慣拉上簾子……
即便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一旦想起，便如同潮水一般湧入腦中，怎麽也甩不出去。
泡在浴缸裏時，明璎一直在走神想這些事。
等洗完了澡，她回到小窩後，猶豫再三，還是小聲叫住傅安钰，微微折起耳朵，用軟綿而委屈的聲音說：“我想家了。”
從杜芸歆那裏得知傅安钰吃軟不吃硬後，明璎便回憶了這段時間的經歷，發現的确是這樣。只要她稍稍顯出弱勢，或是做些讨好的舉動，傅安钰就會滿足她的要求。
比如她想多吃幾塊肉，可以含着眼淚小聲請求，也可以朝傅安钰敷衍地甩甩尾巴，嗚嘤嗚嘤叫會兒，但絕不能像在家裏那樣，用命令的語氣要求傅安钰。
當然，現下她的撒嬌只是在試探傅安钰的态度而已。
聽了她的話後，傅安钰瞬間皺起眉，但她的眉頭很快又舒展開。
“把具體地址告訴我。”傅安钰蹲下去，邊揉狐貍腦袋，邊說，聲音是罕見的溫和，“你犯事不算嚴重，等過了拘留期，我讓小陳送你回去。”
明璎難以置信地看着她，有些心動，卻又馬上告訴自己，這是不可能實現的。
她遲遲沒将自己的詳細住處告訴傅安钰，一來是防止暴露身份惹上新的麻煩，二來……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家具體在哪個地方。
要想回家，還是只能靠她自己。
明璎堅信，只要能進妖界，她就可以找到家。
于是她搖頭，違心地說：“我只是想想。”頓了頓，又幹巴巴地誇了一句，“人界很好，你們也很好。”
“好到你不想回家了？”傅安钰難得開玩笑。
“……”明璎接不上話，只好搖動兩條尾巴，表示自己心情不壞。
“等你化了人，嘗試融入人界，才會真正明白人界好在哪裏。”傅安钰撫着她的毛，悠悠說，“同時，也會看清人界的黑暗面。”
明璎聽完，莫名覺得她在期待自己化人。
其實按照她幾天前的想法，是打算等靈力恢複且能夠化人後，再離開此地，畢竟人族對同類的關注度肯定比異類低。只是她現在怕自己被人族同化怕得緊，便将計劃提前。
如此一提前，雖然時間和狀态都很趕，但也不算什麽大問題。
明璎還記得妖界有不少大妖王更習慣用自己的妖身，即便到了能夠化人的修為，也不願化人，仍用妖身或者獸人之形闖蕩妖界。
“我還化不了人呢！”她提醒傅安钰，“難不成，你有可以提供大量靈氣的丹藥？”
“沒有。”傅安钰搖頭，“現在的人界天地靈氣稀薄，不像你們那時濃郁，花草樹木裏蘊含的靈氣也少。礦物則被國家管控，哪怕真有你需要的材料，你也沒辦法接觸到它。”
明璎失望地“哦”了一聲，擡眼和傅安钰對上目光，忽然想到傅安钰本身其實就是好大一顆補靈丹藥，她的靈力儲量，恐怕和全盛時期的自己不相上下，不然當時也不能威懾到自己。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腦中閃了一下，就被她抛開。
要想從他人身上汲取靈氣用于自身，只有兩種法子，要麽搶奪，要麽與之雲雨。
前者明璎目前還做不到，也不希望這麽對待悉心照顧過自己的傅安钰。
至于後者……
簡直是噩夢，她單是想一想，就吓得冷汗直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