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臨時救援

第055章 臨時救援

聽到楊奕欽的話, 錢國偉嘴角抽了一下。

但他訓練有素,到底沒笑出來,只給了楊奕欽一道欣賞的眼神, 然後轉而神情嚴肅地看向封峥:“封總,你今天先是違反和基地定下的協議, 擅自開直升機穿過荒地停在小區,然後又對我們基地的幸存者糾纏不休。希望你能給基地一個合理的解釋。”

封峥當給不出解釋。

在不能做親子鑒定的當下,他手上甚至沒有一張跟封霖的合影。原本他和封霖的長相還有幾分相像, 可經過幾年沉迷酒色的洗禮, 他不僅人變得走形虛浮, 氣質上也和對方截然不同。

換言之,只要封霖一口咬定重名、不認識, 他就拿對方毫無辦法。

如果在末世前,封霖不認他也無所謂, 只要他不要賣掉手中的股份,那就都随他去,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但是末世後, 金錢和股份已經成了泡沫, 唯有實力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他們正想招募強大幸存者,自己這個便宜兒子似乎在那群普通人裏還挺出名……

想了一圈, 封峥扯了下嘴角,強裝冷靜:“哎, 不好意思,你和我兒子實在太像了。”

“應該也沒那麽像。”封霖一點面子都不準備給他, “否則就用不着讓趙總提醒了。”

封峥:“……”

幾年才見這個兒子一面, 如今卻被他屢屢輕視, 封峥不禁郁結于心。再看看封霖旁邊的朋友,看對方的表情,他明明也知道自己這個父親的存在,卻還要跟着一起做戲。

果然是人以群分,年紀輕輕就個個都不省心。

這時,錢國偉拿起對講機說了一句話,不多時就來了一位飛行員。

“封總,現在我們的人要将你們的直升機開走。”錢國偉的語氣不容拒絕,“我們基地裏其他的幸存者執行任務,都是自己走過來的。很少有人抱怨過從小區到監獄有多累,如果你們以後還嫌遠,可以弄輛自行車。”

封峥沒說話。

讓他騎自行車?別搞笑了,他絕對不會去做那麽滑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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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被下了幾次面子,已經當了十多年人上人的封峥在心中默默記下了今天的事。基地先不說,他們能成功組建自己的勢力才能與之對抗,但是封霖……日後有機會一定要讓他知道什麽叫“長幼有序”。

飛行員向封峥等人索要直升機的鑰匙。

封峥先是斷然拒絕,給了身後兩人一個彼此意會眼神,然後看向錢國偉,笑說:“是錢隊長讓我們盡快選擇入住的房間,好給樓上樓下的人騰地方,現在卻連最基本的居住條件都沒給我們講清楚。我也不是不配合,但基地這麽做,我們作為普通老百姓也很為難啊……”

錢國偉和他打過無數次交道,一看他這副神情,就知道對方心裏又存了逐利心思。

他問封峥:“封總什麽意思?”

“你看,錢隊長也知道我們有直升機這麽特殊的交通工具。”封峥指着面前的直升機,“基地想讓我們從辦公樓挪走,我們也願意支持基地的決定,但是你們既然想讓我們住在小區,至少應該給我們留出停放直升機的位置吧?總不能還停在辦公樓那邊。”

“那是你們住進去之後的事。”錢國偉面不改色,“現在急也沒用,到時候自然會給你們安排。”

這個時候,旁邊的趙總笑得一臉和善,插嘴道:“怎麽會沒用呢?至少我們能将直升機停在正确的位置,這樣就不用勞煩你們的飛行員專門過來一趟,将它開走了。”

說完,他朝封峥使了個眼色。

封峥不緊不慢地掏出直升機的鑰匙,卻遲遲未教到飛行員手上,然後一臉自己十分配合,是基地各種規則不到位的樣子。

商人果然最會掰扯。

眼見錢國偉等人要落于下風,楊奕欽适時站了出來。

他好奇似的随口問:“這位——封總是麽,您準備住什麽樣的房子?正好,我們也準備挑選住處,可以給您提點合理的建議。”

封峥原本就受了封霖的氣,對自己兒子的好友自然也不會太客氣,他露出标準的假笑:“不用了,我們有自己的要求。”

“自己的要求嗎?”楊奕欽故意眼露崇拜,笑說,“看來封總的積分很多,平時執行任務的時候一定很努力,我們普通幸存者都不敢有什麽要求,能住就行。”

這個時間,許多幸存者剛剛吃完午飯回來。他們一眼便看到噴泉花壇前方的廣場上停着一家直升機,又看到有這麽多人圍在一起,就都湊上來看熱鬧。

聽到楊奕欽的話,其中一名幸存者問:“可是我怎麽沒見過他們?”

這話一出,其他人也都小聲聊了起來。

“我也沒見過,基地裏的任務我基本都做過一遍了。”

“別是什麽特權階級吧,連直升機都有,一開口就一副自己要住的房子我們都住不起的樣子……”

“特權什麽鬼,沒看見從錢隊長他們就沒有一個擺架子的嗎?”

“那他們哪兒來的積分?”

“……”

末世後大家身體上忙碌,精神上卻十分荒蕪,唯一的娛樂大概就是聚在一起聊聊天。再加上現在衆人都居住在宿舍中,有個什麽消息不出一天就能傳開來。

封峥是想招募強者,但是他們三人現在唯一的底牌就是直升機,物資、威信或是其他都在建設階段,如果這時候在幸存者口中的風評變差,對他們而言十分不利。

這時,錢國偉站出來,對楊奕欽解釋了一句:“他們用一臺直升機跟基地換取了物資。”

“原來如此,聽他們說還有三臺直升機,果然是基地裏的‘富戶’。”楊奕欽恍然大悟,“不過一臺直升機的價值有限,他們在基地吃住了兩個月,應該也換不到什麽好房子了吧?”

封峥:“……你!”

這個臭小子居然知道自己還有三臺直升機!

肯定是錢國偉或者其他什麽人跟他們提過,都知道他們有幾臺直升機了,怎麽可能不知道封霖的父親早就在基地了?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竟然還裝出一副完全不認識的樣子。

最可恨的是,還一邊裝不知道,一邊又揭他老底。

楊奕欽迎着封峥的視線,眼神無辜又真誠,嘴角彎起的弧度分外燦爛。

“是換不到了,但是基地考慮到他們有過‘貢獻’,又需要他們能盡快搬走為臨時醫院提供房間,好讓基地的幸存者享受更好的醫療條件,所以準備為他們提供一處不必繳納積分的三居室,之後将再不負責他們的食物。”

錢國偉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心中都已分明。

楊奕欽恍然大悟,笑了笑:“原來如此,一架直升機換了兩個月的吃住,以及一間三居室的永久居住權,基地對他們真不薄。”說完,他笑看封霖,“你覺得呢?”

封霖點頭:“你說得對。”

其他幸存者也嘀咕着“原來如此”、“他們住在臨時醫院那棟樓嗎”之類的話。

封峥三人則臉色大變,他們可沒有聽說過這個說法。

趙總的笑都要維持不住了:“錢隊長,咱們之前不是這麽說的吧?”

錢國偉此時心情很好,他剛毅的面容上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咱們之前說的情況,只針對你們住在辦公樓那邊的時候。如果你們不願意搬過來,也可以搬進監舍裏,這樣基地可以按照我們的标準,繼續為你們提供一日三餐。”

封峥眯眼。

現在已經不是這個問題了。

在他的設想中,他們三個人應該至少能一人分到一套四居室,這樣日後才有可以招募人的空間和條件。現在不是住處沒了的問題,他們連免費的午餐都沒了。

“看來趙總和封總不滿意?”封霖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們,“如果這樣的話,不如努力做任務,說不定還能換你們想象中的大房子。”

“不滿意嗎?”錢國偉沉下臉,“希望你們知道,一味地給你們讓利,對其他幸存者不公平。”

在其他幸存者的眼神下,燒得封峥等人有些下不來臺。

但是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忍受跟其他人一樣做那些運土、砌牆的工作,也不能忍受自己像個後勤一樣幫別人整理物資。可是三人現在只剩下三架直升機,一人手中握有一把鑰匙。這三架直升機不僅是他們的底牌,更是他們三名富商彼此牽制的保證。

一旦失衡,這個暫時穩固的三人團隊也将分崩離析。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那名富商開了口:“那個……錢隊長,既然這樣不如再跟我做個交易?”

眼前的幾個人都不是省油的燈,錢國偉頓時升起謹慎之心:“張總想做什麽交易?”

“哎,我早年一心經營公司,整天起早貪黑不分日夜,最後把自己搞得一身病,一度連稍微重點的活兒都幹不了。”張總有點微胖,臉色的确不太健康,“所以基地要讓我做任務,我确實是做不來的。所以我想……幹脆把自己手裏的直升機‘貢獻’給基地。”

聞言,錢國偉露出詫異的表情。

楊奕欽心道,雖然張總說的話分辨不出真假,但他的态度明顯是在投誠。

他應該是在基地待了兩個月之後,逐漸看清了現實——總有人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能在亂象叢生的末世搞出點新花樣,然而如果不是軍隊當機立斷建立基地,大多數人根本沒有思考這些的機會。

“當然可以。”一輛直升機的作用巨大,錢國偉按下心中的情緒,平靜道,“但也要看看你要提什麽條件。”

“大庭廣衆之下,我怎麽會獅子大開口,而且說好了是‘貢獻’給基地,我要是占了便宜那還能叫‘貢獻’嗎?”說着,張總掏出一把鑰匙,“只需要提供我一間二居室,再提供給我一年的夥食,一年之後我自己想辦法。”

這個條件的确中規中矩,不算過分,看來他是有認真考慮過的。

眼見封峥和趙總的臉色變得越發鐵青,錢國偉面不改色地應了下來:“可以,我願意代表基地答應你的條件。”

封峥終于忍不住怒吼:“張宏!”

趙總也一臉不贊同。

張宏面不改色地對他們說:“哎,你們要不也考慮一下把直升機……這樣一來,又能為基地做貢獻,又能讓自己住的舒服點,咱們都是四五十歲的人了,少折騰一點,才能活的久一點。”

封峥哼笑:“不用了,張總做自己的決定就好。”

“我這不是已經做了。”張宏也笑了笑,“公司都不在了,也別叫我張總了,叫我張宏就行。”

說完,他看了楊奕欽和封霖一眼,朝他們不帶敵意地點了點頭。

看來他也知道封霖的确是封峥的兒子。

張宏臨時“叛變”,導致封峥和趙總已經完全處于弱勢,這時也沒了什麽挑選住處的想法,只想回去以後再做打算。

然而他們剛想乘上直升機,卻不得已停下了腳步。

張宏叫手中的鑰匙遞給了錢國偉:“我先把鑰匙交給錢隊長了。”

錢國偉接過鑰匙,問道:“這是哪一架直升機的?”

“就是你們眼前這一架。”張宏笑了笑,“這是我開來的。”

封峥臉色更差:“我們怎麽回去?”

對方的這個舉動,明顯是在嘲笑他剛剛假裝掏鑰匙,假裝眼前的直升機自己開過來的事,仿佛他是一個跳梁小醜似的。

聞言,張宏十分詫異:“當然是走回去,你看大家不都是這麽做的嗎?”

封峥再度無言。

他狠狠瞪了張宏一眼,就和趙總兩人匆匆往監獄的方向走去,為了不讓自己顯得太狼狽,一路上挺胸擡頭就像是出來郊游散步一樣。

那兩人走後,現場也就沒了熱鬧可看,幸存者們都各自去忙自己的事了。

張宏的态度很好:“錢隊長,我的事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錢國偉搖頭,“基地很高興你願意配合。”

張宏點頭,他投誠就是為了讓基地放心。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末世只有喪屍,只要有點長遠的眼光,就能猜到人類處理那些東西用不了幾年,封峥他們一開始就是打的注意,就是趁機發一發亂世財。但是現在情況超出了人類的想象,張宏自認為沒那麽大的能量跟大自然對抗。

還不如安安分分做一個普通的幸存者。

就在這時,有人匆匆跑了過來,湊到錢國偉耳邊說了幾句話。

錢國偉立時面色嚴肅:“我知道了,我們能調動多少人?你馬上去列隊。”

“這個時間,基本所有載具都被派出去搜救幸存者了。”那人愁眉苦臉道,“只剩下剛剛檢修完的一輛裝甲車和軍卡,而基地都必須留下足夠的人來确保幸存者的安全,可調動的人至多十幾人。”

錢國偉皺起眉頭,不得不将目光轉向了楊奕欽和封霖。

楊奕欽詢問:“有什麽事?”

“……有陳院士的消息了。”

“在哪裏?”

“雁北街。”

“雁北街?”楊奕欽難得如此驚訝,“那不是——”

原來他們一直在尋找的陳院士,就在基地的眼皮子底下嗎?

“對,就是動物園所在的那條街,現在沒時間解釋那麽多。”錢國偉語氣焦急,“基地人手不夠,你們願意……和我們一起執行這次拯救任務嗎?”

他問的有點遲疑。

一方面是因為這次的任務太突然,變數多、危險性大,有喪命的風險;另一方面是因為楊奕欽剛剛養好傷,兩人還對變異動物心有餘悸,或許會感到為難。

可站在基地乃至人類的角度,錢國偉不得不勸說他們:“陳院士已經七十一歲高齡,能在外界如此艱難的環境下堅持這麽久,或許已經到了極限……”

“錢隊長。”楊奕欽眼神堅定,“我可以去,但我的裝備并不齊全。”

陳院士對人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哪怕沒有那麽大的格局,不為“人類”這個群體着想,只考慮到他身邊愛的人。為了讓遠在別省農村的父母安享晚年,為了和封霖兩人能有未來——這個險也不得不冒。

“我也可以去。”封霖淡聲說,“但關鍵時刻,我會把楊奕欽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私心,并且主動提出來,反而讓錢國偉心中有了底。

錢國偉朝他們敬了一個禮:“這樣就夠了,你們的一應裝備均由基地提供。你們本來就不是我手下的人,特殊情況,可以不聽從我的命令。”

“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馬上!”

封霖的那輛越野車,車身強度不遜于軍用越野車。

在“休假”的這幾天裏,他和楊奕欽花時間将車改裝了一遍,車後窗和車窗上都加裝了鐵欄,車底盤和頂上都釘了一圈的利刃。看起來雖然不太美觀,擺在那裏也有點危險,但結實程度和實用度上升了不止一個檔次。

因此,他們兩人仍然開了自己的車。

這次救援行動來的突然,加上楊奕欽和封霖共動員了十五人,一共出動了一架直升機、一輛裝甲車、一輛軍卡和三輛越野車。

楊奕欽和封霖兩人,都身穿一身防彈裝備,從頭包裹到腳不留半分破綻。除此之外,錢國偉給他們申請了兩把□□,并給子佩了兩百發子彈。

一行人一邊朝目的地駛去,一邊聽軍用對講機中,錢國偉講述此次救援行動的具體情況。

“陳院士一直躲在蒼連醫院的地下人防區域,這是我們從他學生口中打聽到的。”

陳院士身為生物方面的專家,對動植物抱有強烈的熱愛,時常會在無事的時候到處拍照。末世前,他為了取材帶領幾個實驗室的碩博生來到了蒼連區,聽說自己有個學生在蒼連中學教書,便又去看望了一下那位學生。

回程的時候恰遇大暴雨,他們就暫時到了醫院附近避雨。

末世爆發後,雁北街一片混亂,沒有變異的陳院士和他的學生們到處躲藏,最後躲在了醫院的地下室。像醫院這樣的建築,在設計之初都會在地下室設置人防工程,平時只是普通的地下室,戰時人防門封閉可掩蔽人員與物資,抵禦空襲。

一開始,他們也害怕進去之後沒有足夠的食物維持,但後來醫院和街上越來越亂,連變異動物都出現了,他們只能分批次搬空了醫院食堂的物資,暫時躲藏在人防區域中等待救援。

基地一直在消滅橫行的喪屍和變異動物,拯救其他幸存者,醫院這種喪屍最密集的地方一時間很難完全清理,就先留在了後面。直到今天有隊伍擊殺變異動物時,有人發現了醫院那邊似乎有些不尋常,這才看到了跑出來報信的學生,知道醫院地下室裏面還有活人。

然而今天負責清理變異動物的隊伍,一共只有兩輛裝甲車,人數共計六人。而醫院裏面喪屍和變異動物層層疊疊,僅靠他們無法救出下面的人,這才有人報告給基地尋求支援的事。

楊奕欽聽了來龍去脈之後,有些不解地問:“陳院士等人都躲藏在地下區域,如果醫院那邊的情況兇險到兩輛戰車、六個人都解決不了,那報信的學生是怎麽跑出來的?”

錢國偉沉聲:“确切來說,他并沒有完全跑出來。”

楊奕欽皺眉:“這是什麽意思?”

“我們的人找到的,是一具與衆不同的……喪屍。”錢國偉言簡意赅地描述了一遍當時的場景,“他腿上捆着繩子,動作被限制在了醫院裏,臉上、手臂、胸前都用馬克筆寫着‘救救陳院士’幾個字。”

“等到靠近他之後,才發現他除了皮膚上寫了字,腿上用透明膠帶貼了好幾張白紙,将陳院士的情況寫在上面,懇求看到的人伸出援手——‘陳院士是我們人類的希望,如果你也想要結束末世,請到醫院地下人防區域将他救出來’。”

錢國偉說完之後,一行人靜默了許久。

楊奕欽眼前微熱,斂起了雙眸。

想必那個人明白依靠“人”的力量,別說向人求助,能不能逃出地面都是一個問題。所以他幹脆劍走偏鋒,用擦不掉的馬克筆,不容易損壞的纏緊的寬膠帶,将求救的信號牢牢寫在身上、綁在腿上。

然後,他再故意被喪屍咬中,利用變異最後的清醒,渾渾噩噩地離開地下室,游蕩在醫院大門前,期待被人看到。

這是無奈之舉,也是他們唯一能做的嘗試。

楊奕欽揮開心底的陰霾,将全部精力都放到接下來的拯救行動中:“能看出那人變異多久了嗎?”

“他在紙上寫了自己出來求助的日期。”

錢國偉聲音緊繃。

“——是昨天。”

那一定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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