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色之下

沈安走在大雨裏，他覺得孤立無援。

他知道自己被抛下了，他冷得發抖。

臉頰上被打過的地方在雨裏時不時傳來火辣的刺痛。他手機沒電，不能打車回家，只能試圖從雨中的沙海區走出去。

好在天色暗下來的時候，大雨也漸漸停了。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地平線盡頭出現了鱗次栉比的古代建築。

沈安撐着疲累的身子深一腳淺一腳加快了腳步。此時夜幕已經降臨，那些林立的古樓裏也是黑漆漆的。好在過了這條街巷，對面就是一片燈火通明的區域，有直入雲霄的現代高樓，能讓他看見點人味兒。

他搖搖晃晃，身子越來越沉，太陽穴的鈍痛越來越強烈。

“好冷啊……”他走到巷道理一座牌坊下，實在是走不動了，癱靠在牌坊下的石墩邊，用濕漉漉的外套把自己裹緊，這樣竟然好受了些，只是放松下來，渾身虛軟，朦朦胧胧就要睡過去。

迷迷糊糊之間，他聽見了摔啤酒瓶的聲音，伴着罵罵咧咧的髒話：

“媽的，山海影城算什麽幾把！不把老子放在眼裏！”

“算了老板，是山海影城沒這個福氣！”

“真當老子低三下四上趕着參加他山海影城的夜宴？老子他媽是沖着傅氏集團去的！要是平時，他山海影城開設夜宴，老子看都不看！還不是因為傅風寧這尊大佛莫名其妙不吭一聲跑來這破逼地方，老子會屈尊降貴跟山海影城說盡好話？到頭來竟然被拒絕入宴，說老子公司規模未達到夜宴标準？”

“息怒息怒，山海影城真是狗眼看人低！”

“我去他媽的！老子這是給他臉了！一個個臭傻逼！”

沈安十歲時受過刺激，對人們大聲說話極為敏感，尤其是這種肆無忌憚爆發出的戾氣，他眉頭一皺，想起身走掉，根本沒力氣，只能放慢呼吸，削弱自己的存在感。

那聲音越來越近，腳步聲竟然也越來越慢，只聽那個暴躁的男人忽然停下來，使勁在空氣裏嗅着：“媽的！這裏怎麽會有一股omega的信息素味道？”

“老板，我沒聞見。”

“你他媽一個beta你聞你媽！”

“是是，我自己掌嘴，诶？老板您往哪兒走，老板您醉了，我送您回房間吧！”

“這兒一定躲着一個omega！難道有omega在這兒偷情亂放信息素？不對……沒有alpha的味道……難道是沒有主兒的omega獨自在這兒偷偷發情……嘿嘿……”

“老板！”

“找到了，還真是個omega！”

沈安聽到腳步聲停在了自己面前，他的心一下子到了嗓子眼。他聞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緊接着，身上的外套被人粗魯地扯開。

一只手揪住了他的頭發，強制性地把他的臉擡起來。

沈安半眯着眼睛，躲避着他的氣息：“走開……”

肥膩男人用手彈了彈沈安的臉，餍足于如此軟嫩的手感，他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議地問身後的beta：“哈哈，一朵野花，在這兒等着爺呢？”

他掰弄着沈安的臉，讓他看向自己，吐着粗氣道：“半夜不回家，睡在影城的街道……你是群演？唔……這麽好看做群演真浪費，跟老子睡一覺，老子捧捧你……”

他身後的beta東張西望，使勁試圖拽起自家老板：“老板……別這樣……咱們快回房間吧……”

男人一把拍開beta的手，把鼻頭湊在沈安的腺體上拱來拱去，拱開沈安脖頸後已經沒有粘度的阻隔貼，朝他釋放自己的信息素。

沈安沒忍住，「嘔」了一聲。男人一下子被激怒了。

他捧着沈安的臉：“不識擡舉！”

沈安本來就頭疼，被他的劣質信息素刺激得胃裏翻江倒海。

他現在七葷八素，已經聽不太清男人在說些什麽，只知道這個人很壞，和八年前那個試圖欺辱他的男人，一樣壞……

沈安發着抖，右手往褲子口袋裏摸索去。那兒有一把折疊匕首。他出門帶匕首的行為，被心理醫生糾正過許多次，但過度保護自己的潛意識已經深入刻進骨髓，所以他屢教不改。

久違的恨意漫上沈安心頭，厭世的情緒似藤蔓抓住他的心髒，這個世界根本不值得信任，他想和這頭肥豬一起下地獄。

就在這時，一股濃烈的烏木香味，穿透肥膩的男人和beta，從巷子的盡頭勢不可擋地速侵而來，一瞬間擊碎空氣裏悶腥的劣質信息素和燒酒味。

肥膩男人悶哼一聲，像是被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身子一晃，嘴角一瞬間滲出血跡，噗通一聲摔在地上抽搐起來。

沈安渾身一抖，脫力的五指用盡最大力氣，緊緊抓住匕首。

視線模糊間，他看見昏暗夜色下，一個颀長的身影轉過巷道朝他們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