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桑骥與劉傲之間有劍侍的契約, 他不敢違背主人的命令。

“是、是……”桑骥戰戰兢兢地後退,去取另外一個宮仆的火盆。

劉傲猛然大喝,臉上的長條狀物也随之狂顫:“還不快點!”

那幾個宮仆也沒見過劉傲的魔穢, 吓得渾身發顫,桑骥才剛伸手過去, 宮仆的火盆也一并掀翻在地。

抖落的紅炭滾到裴燼的膝蓋邊,少年恐懼地縮手,卻被劉傲掐住後頸。

劉傲雙目赤紅, 左手用力地按住裴燼,想将他的臉一并壓在炭火上燙。

裴燼直着腰板和他手下的力道抗衡, 惹得劉傲愈發不滿,往他身上揣了兩腳。

少年被踹得狠,肋骨折斷一根, 紮進血肉之軀裏,疼得他嘶吼着。

劉傲笑聲愈來愈響,在陰冷的水牢二層裏盤旋回蕩, 卻穿不透那些銅牆鐵壁。

束魔繩将裴燼四肢束縛于背, 劉傲俯身拉扯住他的頭發,迫使他仰起頭顱。

少年清俊的面容上挂着血跡和淚痕, 炭火的煙灰漂浮在空中,停落在他的淚痕間, 就像凜冬的清泉不小心裹挾了雜亂的塵泥。

劉傲揪着他的頭:“桑骥!還不快拿來!”

桑骥恐懼着手,從地上那堆火炭裏拾起長長的一根、尖端還燒紅着的長棍。

他舉着另外一頭,咽了幾口唾沫,細弱的手臂似乎不堪維持那鐵器的重量。

“你還不快動手!”劉傲催促, “沒看到小爺我只有一只手嘛!”

桑骥害怕地應着他, 卻遲遲不肯下手, 他雖是因誣陷葉初秋在二長老面前出盡風頭才當上劉傲的劍侍,但是他從未在肉.體上傷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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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我、我不行……”桑骥哆嗦着手,臉色吓得慘白。

“沒用的東西!廢物!”劉傲啐出一口唾沫罵着,“明日小爺我就跟阿翁請奏,和你解了劍侍契約!小爺身邊不需要廢物!”

桑骥一聽,急紅了眼:“別、別!我動手、我動手……”

他舉着鐵棍,步履顫巍,邊走邊吞着唾沫。

裴燼望着那燒紅的一端愈來愈近,黑眸驟縮,掙紮着,嗚咽着,淚水淌了滿臉。

劉傲一掌靈力劈向他的後腦,迫使他吐出鮮血。

血跡滋到燒紅的鐵器上,迸發出沸騰的水汽。

“往他嘴裏燙!再燒毀他的臉!”

裴燼想逃,卻被他禁锢回原地。

桑骥舉着烙鐵棍,一想到往後的飛黃騰達,索性心一狠,閉上眼往裴燼的臉捅去——

葉初秋乍然從地上站起,臉色蒼白。

幾個魔修警惕地望過來,林穆恒心尖一跳,拉住葉初秋的手想讓她坐下。

葉初秋心慌得厲害,一掌靈力将林穆恒推開。

“她要造反!摁住她!”一個守衛魔修尖叫,剎那間五個魔修圍過來。

“初秋!”林穆恒情急之下叫出來,葉初秋一掌拍碎牢房的木樁。

身後的百姓見牢房打開,抱着孩子争先恐後地朝外擠。

“快攔住他們!”魔修手忙腳亂地攔人,抽出腰間的鞭子甩到百姓的身上。

葉初秋徒手接過鞭子,渡入靈力,反手回拉将那魔修扯了過來,而後一掌将其擊飛。

那魔修的身軀狠狠地砸到山洞壁上,震落幾塊碎石。

他的身軀落下,砸在地裏,已然沒了呼吸。

剩下的魔修同夥見了,憤恨不已,朝葉初秋發起進攻。

駐守在山洞的魔修都聞聲趕來,而山洞外似乎有什麽龐然大物在頂撞,震得地表顫動,碎石直落。

百姓們抱團朝外擠,別處牢房的人們堵在欄杆裏嘶喊:“女俠救命!放我們出去!救命啊!”

越來越多的人從地上爬起,碎石滾落得也越來越多,葉初秋和不下十餘魔修纏鬥,林穆恒情急之下也召喚佩劍而入。

他捏碎一張通識符:“峻崎山弟子聽□□.有變,提前實施!”

一呼即應,四面八方的牢房都被人用靈力劈開,百姓們争先恐後地闖出去。

“支起結界防禦落石!保護百姓!”林穆恒大喊。

立馬就有峻崎山的弟子施展術法,将山洞掉落下來的落石阻擋在外。

但是山體坍塌之勢愈演愈烈,結界不堪重負,隐隐有着要碎裂的跡象。

幾個魔修知道擒賊先擒王,朝施展術法的修士發動進攻。

葉初秋眼皮一顫,輕功穿梭其間,将首當其沖的魔修斬去手臂,那魔修的佩劍掉落,落入葉初秋手中。

她打了套問滄劍訣,将面前的兩個魔修擊倒,左側又有魔修偷襲,沈清淼的銀針聞聲而至,将那人束縛,葉初秋毫不猶豫執劍橫掃,将那魔修的腹部剖開。

她當真是心急了,那些驟加不停的虐男積分,一聲一聲都像是奪命的催促。

并且她能感知到,在外面撞擊山洞的龐然大物是——

一聲猛獸的嘶吼貫穿山洞,雪蟒咬碎山石,破壁而入,巨大的頭顱将山洞頂穿,山洞的表層連同還未來得及落下的石頭一并被掀翻,瞬間敞亮。

與此同時,和阿冬一并抵達的,是滄銮宮的一衆初階弟子。

“主人!”阿冬尋了葉初秋多日,尋得日夜颠倒,總算尋到。

他眼裏只剩下葉初秋,此刻的他渾然不顧其他人的生死,蟒身肆意鋪滿山洞表層,壓死了兩個魔修,擋住百姓們的出口。

葉初秋瞪大眸,聲音嘶吼:“你來做什麽!不是讓你守着水牢嘛!”

本以為救駕有功的阿冬倏然怔愣,葉初秋用通識傳遞消息,命令阿冬出去。

雪蟒不解,葉初秋燃起怒火,大呵:“出去!”

阿冬委屈至極,卻也不得不服從她的命令,待他挪走蟒身後,才發覺身下的兩具軀體,已然被壓成爛泥。

峻崎山的弟子不認得雪蟒,以為是那些魔修飼養的魔獸,他們情急之下召喚出束妖繩向阿冬襲去。

阿冬嚎叫一口,束妖繩圈套蟒身的那一剎那化為人形,逃過一劫。

葉初秋一邊斬殺魔修,一邊在人群中尋找林穆恒和郝婆婆,可算好找,對林穆恒道:“那是我的坐騎靈獸,滄銮雪蟒!”

多日相處下來,二人的默契增加,林穆恒雖未聽清葉初秋的話,卻也知曉意思,将命令吩咐下去,衆人這才停止對阿冬的攻擊。

葉初秋穿過嘈雜的人群,在角落裏扶住氣喘不上來郝婆婆,沈清淼飛速趕到,探了下郝婆婆的脈搏,掏出一顆小藥丸塞進了她的嘴裏:“吊命用的,我們快行離開這裏!”

山洞內的魔修數量少,又有滄銮宮的弟子馳援而來,很快便斬盡。但是不知道哪個魔修臨死前劈開了大鍋,鍋裏沸騰的湯水全流了出來。

那原本是要拿來炖村民的大鍋,湯汁配料用的都是上好的佐料,此刻如泉水一樣嘩啦啦地流出來,香氣四溢,很快就蓋過腐敗的糜爛味。

配料順着湯汁流淌,早就饑腸辘辘的村民停下步伐,紛紛轉身去撈地上的配料。

前面一個人停下來,後面一群人沖上去,踩着那人的軀體而過,将那人的身軀踩爛,和配料混在一起。

村民們罵罵咧咧:“踩到人了!”

“別管他了!”

“餓了這麽多天總算有東西吃了!”

……

那些湯汁實在是太過美味,沈清淼吸了一口香味,臉色大變:“不好,湯裏有迷幻的藥劑,大家不要聞!不要被蠱惑!封住嗅識!”

葉初秋和諸位弟子照做,但是那些百姓們沒有靈力附體,早就被魔怔了。

越來越多的人被踩踏成爛泥,他們撈起湯汁就往嘴裏塞,也不知道吃的是配料還是人的血肉之軀。

“這是那些魔修月圓之夜要施的法子,用這種湯汁迷幻鍋裏的人,使其自相殘殺,留下最兇殘的那個成為獻祭給永夜魔君的‘大餐’!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惡毒!”峻崎山一弟子道。

兩家修士聚在一起,只能用靈力将百姓們暫且隔開,但是餓到極致的百姓早就精神潰散,像一群群喪屍,撕扯着彼此。

葉初秋那頭的虐男積分爆裂得更為激進,在一口氣累加十分的情況下還再暴漲,尤其本該駐守在暗宮水牢的阿冬出現在此處,她不敢想象裴燼面臨着的将會是怎樣的虐待!

未知的恐懼像巨石壓在她的心口,而面前山洞裏的凄慘也讓她感覺呼吸都快喘不上來。

在剛剛那樣混戰的情況下,如若不是她有意護着郝婆婆,只怕郝婆婆現在早就命喪黃泉,葉初秋慶幸自己親自來了,卻又後怕裴燼那端。

她背着郝婆婆,攥緊了郝婆婆蒼老的手。

若是她救回了郝婆婆但是裴燼又慘遭不測……

林穆恒皺眉,問峻崎山藥修:“可解此毒?”

幾個藥修面面相觑,面露為難,滄銮宮的藥修則看向輩分最高的沈清淼。

沈清淼道:“可解!但是情況緊急,只能用我們藥修身上常備的藥材解,會有後遺症!”

林穆恒:“什麽後遺症!”

駐守峻崎山的藥修道:“用藥三日後全身會起水疹,輕則瘙癢毀容,重則糜爛斃命,即便活着也生不如死……”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然而時間不等人,雙方靈力很快就會用盡,那些平民百姓很會再度“人吃人”扭打在一起。

峻崎山弟子聽候林穆恒調遣,均在等他做選擇。

滄銮宮此次任務也有領頭,帶隊長老不在,此處最大的便是三長老座下弟子、葉芸依的師兄——本該由他裁定,但其初出茅害怕擔責,便把目光投向少宮主葉初秋,此舉便等同于将此次任務的指揮權一并拱手相讓給她。

如此,葉初秋和林穆恒同時面臨一道難題:救,還是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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