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偌大的寝殿, 藥膏碗碟被砸了到處都是,破碎的瓷片飛濺。

兩邊的宮女小厮嘩啦啦跪了一大片。

雪蟒的身軀近乎要将整個寝殿占滿,它的蟒尾纏繞着裴燼, 兇狠地将他拽到面前。

獸形态的阿冬說話時會有沉重的回音,聽起來帶着一股威壓:“我說過的, 主人若是有什麽意外,我第一個殺了你!”

那可是淬情寒骨啊!動情時心如刀絞!雪蟒怎麽忍心葉初秋承受這樣的痛苦!它只恨自己那天未能保護好主人,如果可以, 它甚至希望,中毒的是它!

裴燼才将将上完藥換好衣服, 阿冬的到來他始料未及。

蟒尾緊緊地纏繞在他的下.身,比那束魔繩還要讓他窒息。

阿冬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仿佛無窮無盡,雙腿更是疼得失去知覺。

雪蟒将他的身軀擡起, 蟒眼逼視他,在看清裴燼的衣着後,它更是赤目充血, 氣得大吼一聲:“誰允許你穿這件的!”

阿冬甩開蟒尾, 裴燼砸在地上,将方才葉初秋所坐的那張椅砸得粉碎。

木椅斷裂, 尖銳的木棍直插後背的肌膚,裴燼瞳眸欲裂, 溢出一口鮮血。

可下一瞬,雪蟒的尾巴就抽了過來。抽到他的腰際,逼得他渾身一抽,又吐出鮮血。

“脫下來!”阿冬雷厲風行, 化為人形, 聲音由沉重變為稚嫩, 未曾改變的是他的怒火。

他沖到裴燼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領,雙眸瞪得猙獰:“只有主人的俠侶才配穿!你算什麽東西!都是你害的主人中毒!你還有什麽臉面待在這裏!!”

說罷,阿冬撕扯裴燼身上的衣服。

裴燼的手壓在胸口,另一只手反制住阿冬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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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冬不過孩童體型,力氣自是沒有少年裴燼大,但是裴燼無法凝聚魔息,又怎會是他的對手。

布料撕裂聲巨響,領口的一角被他扯下。

阿冬丢掉那片布,又撲到裴燼的身上。

後邊的宮女急紅了眼,也不敢阻撓,只能勸道:“雪蟒大人,這都是少宮主的意思呀!”

“不可能!”阿冬怒吼,“主人才不會喜歡這卑賤的魔修!”

裴燼原本還在抵抗,頓然失去掙紮的力氣,“卑賤”二字像一把刀,剜在他的心頭上。

會不會就是因為他是魔修,葉初秋才不願光明正大地給他俠侶的名分?

少年愣了一下,愈發覺着左側頸間滾燙的的魔紋是羞恥卑劣的符號,自他出生那刻起,就注定會與他的血肉融為一體。

他是天生的魔修,娘親帶他東躲西藏了六年,後來流落街頭,也是因為這醜陋的魔紋,他飽受淩.辱。青淵門的長老見他是塊生來就該魔修的料,以郝婆婆的命威脅,讓他被迫加入,從此,他成了青淵門的一條狗。

因為從來沒殺過人,也不敢殺人,每次任務他都完成不了,以至于在宗門裏的那些年,他過得很凄慘。

娘親走後,再沒人愛他。

裴燼出神的時候,阿冬撕碎了他的衣裳——一件華麗貴重,他這輩子都沒穿過的衣服。

那宮女說,這件是按少宮主俠侶的禮制做的,是最矜貴的。

他猶豫了很久才敢挑的這件,害怕會在葉初秋的嘴裏聽到:“這不是你該穿的,脫下來。”

但是,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胸口一涼,冷氣灌入,大半衣服都被扯了去,溫熱的血從裴燼的嘴角邊流下來。

後背太疼了,心口也好疼。

大片肌膚裸.露在空氣裏,還有數不清的傷口和紅印。

宮女小厮們的目光才剛投過來,便規矩地移開,裴燼覺得一股屈辱感湧上來。

偏偏他什麽都做不了,魔息被封,他就是一介廢人,連反抗的資本都沒有。

阿冬愣住,已然意識到那些印記是怎麽回事,他吓得手一縮,卻聽身後響起一道熟悉的女聲,極為憤怒地咬着他的名字:“阿冬!你在做什麽!”

阿冬心狠狠一跳,回首,果然見葉初秋面露愠色地瞪着他。

方才葉初秋趕到殿裏時,就看見這番場景——衣服、碗、桌椅碎得一塌糊塗,阿冬扯着裴燼的衣服,裴燼受了重傷。

葉初秋頓時就明白了為何那日醜時她會聽到虐男積分累加的響動,并且不久後阿冬就趕來了山洞外,怕是那次積分增長也是阿冬動的手。

葉初秋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體諒他快要分化了,小孩子心性大,但是這并不是他忤逆她命令的理由。

“你們都下去。”葉初秋冷着聲道。

身後的宮女小厮們行完禮就走,生怕多留一秒惹禍上身。

人走光了,殿內冷清下來,葉初秋周遭都盤旋着一股低氣壓。

裴燼倒在碎裂的椅子前,頭低着,嘴角的血一滴一滴淌下來。

阿冬夾着肩膀,慢慢吞吞瑟縮地走到葉初秋跟前,筆直地跪在地上。

半晌,阿冬跪得腿發麻了,葉初秋才怒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不許動他!不許傷害他!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嘛!”

早就捱過罵但是不長記性的阿冬再次被批,他交疊着手端平行着禮,眸色裏頗為不甘:“主人!是他害得您身患淬情寒骨!您叫阿冬怎麽不氣!”

葉初秋看了裴燼一眼,還在氣頭上,語氣很沖:“我中毒一事,與他無關,你日後也不要在尋這個由頭為難他。”

“主人!”阿冬還想力争,擡頭的那瞬間對上葉初秋氣憤的眼,想說的話噎回嘴邊。

他有些害怕,重新低下頭:“阿冬錯了,請主人責罰……”

葉初秋這下子根本沒心慈手軟,定要給他點教訓:“你去問仙池思過吧,到你成年分化完之前,沒我的命令,不準出來。”

阿冬瑟縮了一下,身态伏得更低:“是……”

他撩着衣擺起身,悶悶不樂地從葉初秋身側走過去。

葉初秋恨鐵不成鋼地又将他叫住罵了一頓:“好好在問仙池裏養養性子,你若成年了還是這般不聽我的話,那就早日和我解了契約!”

阿冬本來已經意識到錯了,一聽這話,焦急回頭:“主人!您怎麽可以為了這個魔修!不要屬下!”

“阿冬能載您!保護您!他能做什麽!他只會讓您一次次身處險境!”他越說越亢奮,臉和脖子都紅了,“難道不是嗎!主人是為了救誰被罰禁閉!又是為了保誰被諸位長老針對的!現在更是為了誰才會中毒的!”

葉初秋氣得咬牙切齒:“好啊好!還會頂嘴了是吧!我看不用日後了,我現在就跟你解了契約!你反正也不聽我的命令!滄銮宮這麽大,你換個人保護吧!啊?”

阿冬被吼得愣了愣,狠狠地瞪了裴燼一眼,不再反駁,轉身就走,離開時還要把寝殿的大門摔得哐哐響。

反了天了!平時就是太寵着他了!

葉初秋望着那扇還在作響的門,氣得攥緊手。

她回過頭,就看見倒在地上的小羊羔,衣服破了一大截,露着胸口,渾身上下都在流血。

頭埋得很低,碎發将他的半張臉掩蓋,葉初秋根本看不到他的神情。

她站在他身前,将光亮遮擋,葉初秋的影子将他罩在裏頭。

裴燼仍然像失了魂魄一般靜默,連疼痛的嗚咽聲都聽不見了。

葉初秋擰着眉,安靜地望了一會,那血越流越多止不住,裴燼的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藥膏什麽都摔碎了,血腥味和草藥味蔓延令人作嘔。

這可是她的寝殿啊!她睡覺生活的地方!搞成這幅樣子!

葉初秋又生了好一大通氣,小羊羔忽地擡手牽住了的裙擺:“姐姐對不起……”

葉初秋還沒說話呢,那少年便哽咽了起來,指節捏着她的裙子不松手:“又給姐姐惹麻煩了……對不起……”

他的聲音發顫着,連帶着她的心口也跟着一顫一顫的,複雜的情緒湧上來。

葉初秋眉頭更深,餘光瞥見還有止血的藥膏沒摔破,她一掌靈力吸了過來,蹲下身放在他跟前。

本想讓他自己上藥的,那小羊羔扒拉住她不讓走,淚嘩啦啦地流,又倔強着不肯哭出聲,只是牙縫裏扯出幾個字:“姐姐……阿燼好疼……”

葉初秋心尖跳得更厲害,她默了會,拾起藥膏罐,盤腿坐在他身側,也不管地上的血跡和茶水。

她也是不明白阿冬打個架的幹嘛扒人衣服,這衣服怎麽得罪他了?

她摸了摸他的後衣領,心道:可惜了這好料子……

“你把衣服脫下來。”葉初秋說。

很明顯小羊羔的身子怔了怔。

葉初秋以為他害臊,朝門外喚了聲:“來個小厮!”

手腕猛然被他擒住:“別……”

她嘴裏的話頓住。

一個小厮打開門進來,看見殿內那微妙的氣氛,識趣地關上門出去。

少年移開手指,摸到她手上的藥膏罐,疼得說話聲都抽着氣:“我自己來……就行。”

這簡直就是完美複刻上次暗宮水牢的過程,那小羊羔扒拉藥膏怎麽也抹不到後背的傷口上,樣子看起來着實傻乎乎又笨拙。

葉初秋一把搶了藥膏去:“……”

“算了,我幫你吧……”

裴燼聽到她這一聲話,低了低眼眸。他不會說的,他是故意的。

有過上次拔冰柱的經驗,這次處理起木棍還算快,只是不同的是,上次小羊羔昏迷着,這次清醒着。

葉初秋替他清理的過程中,他愣是沒吭出一聲,虐男積分也在悄然積累着。

偶爾疼得發抖,但也是克制着的,似乎害怕自己瑟縮的幅度太大,會影響到葉初秋上藥。

乖巧懂事得叫人心疼。

葉初秋擡眼看他的脊背,指尖擦着傷口一點一點下去,在他右後腰靠近脊柱的附近,看見了那顆痣,她下意識地頓了頓手。

背上的處理完,前面腰上也有一些淤青。

葉初秋将地上化瘀的膏體凝練了些過來,看着小羊羔腰腹那處的衣裳:“……你自己抹吧。”

小羊羔也算聽話,當着她的面慢慢地解開下.身的衣服,耳尖紅得快要滴血。

葉初秋撇過頭沒看,感受到他的手在掌心裏擦過,帶走了膏體。

做完一切,她才轉過頭,見他衣不蔽體的。

盡管寝殿有結界,但滄銮宮的氣溫對于沒有魔息的他來說,還是挺低的。

葉初秋嘆了口氣,憑空往旁邊隔間裏随便抓了條大氅過來,披在了小羊羔身上。

她面對他盤腿而坐,身子稍稍朝他靠近,如玉的指節在他頸間系着結,吞吐而出的呼吸全部灑在他的下颔側。

雖沒說一個字,但是靜谧的殿內卻徒然生出一股暧.昧。

裴燼只覺得一把火從心口裏燒了出來,不自覺地朝她貼近一些。

葉初秋系好繩結,察覺到距離有些近,還未松手,那只小羊羔竟然直接撲了過來。

葉初秋始料未及的,雙手只能搭在他的肩頭。少年闖進她的懷抱裏,雙臂環住她的腰身,很緊很緊的。

葉初秋推了一把,推不開。

小羊羔伏在她耳邊哽咽,嘴裏巴巴求着她:“抱一抱阿燼……好不好?”

葉初秋愣了愣,那只小羊羔力道愈發之大,竟然直接将她撲倒在地上。

大氅滑了下來,将兩個人相貼在一起身軀籠罩在一起,葉初秋的手還抗拒地抵在他的胸前。

裴燼哭得嗓音發啞:“求你了……姐姐……”

作者有話說:

阿燼(委屈版):挨打了好疼好疼,姐姐求抱抱qwq使用必殺技[賣慘]

秋寶(霸總臉):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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