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秦賦挂了視頻,對着發光的手機屏幕看了許久,才從走廊的小露臺裏走回到房間。
三個室友軍訓憋了一個月,正在和隔壁宿舍組隊開黑,看見秦賦到了也只是沖他打了個招呼,頭也不回,其中一個詢問他又跟弟弟視頻了嗎。
秦賦天天跟李牧笙視頻,全宿舍都知道,早已經見怪不怪,但秦賦還是第一次打完視頻回來後臉上沒有笑意。
第二天周六,秦賦去學生會部門的辦公室值班,順便把上周高數的課後作業寫了。值班的時候見到崔豫鳴,秦賦随口問他怎麽才能跟一個人在一起一輩子。
崔豫鳴笑笑說,當然是結婚。随後他又補充,說這年頭怎麽都不保險,結了婚還能離,一輩子太難了,不過結婚是離在一起一輩子這個承諾最近的方式了。
“要是結不了婚呢?”秦賦問。
崔豫鳴被問住了,撓了撓後腦勺:“不結婚又要過一輩子,這不是糟蹋人家姑娘嗎?”
秦賦哭笑不得,朝崔豫鳴解釋:“不是姑娘。”
“男的呀?!”崔豫鳴吓了一跳,沒有控制住嗓門,大叫了起來。秦賦起身讓他小點聲,剛打算解釋,就見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學生會組織部的副部長推門進來,問:“什麽男的女的,值班的時候講話聲音不要太大,被老師聽到了周一要挨訓的。”
崔豫鳴立刻道歉,副部長坐到桌邊,笑着說:“我倒覺得男的女的無所謂,愛情吸引我的地方,在于轉瞬即逝卻又那樣一往無前。”
“有人說愛情過了三個月就會死,但不知道多少人為了只有三個月壽命的愛情赴湯蹈火,勇敢的浪漫主義者。湯顯祖說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可以死,死而可以複生。連生死都能跨越的偉大感情,被區區性別禁锢,實在是太淺薄了。”
秦賦想要開口解釋,但無奈副部長滔滔不絕,根本沒有插話的餘地,只能無奈地看向崔豫鳴。
崔豫鳴則被副部長激昂的演講打動,跟着點頭:“有時候性別真的不是問題,愛上一個人,只是因為他是他。”
旁邊宣傳部過來值班的女生說:“因為大多數人都是雙性戀,男生女生其實都可以,只是被現代社會思想所裹挾,誤以為自己只喜歡異性而已。但真正的同性戀和異性戀,還是沒辦法兩個性別都喜歡。”
秦賦還是第一次聽到雙性戀這個詞,但他覺得自己也不是雙性戀。男生還是女生,他都不能接受和他們做過于親密的事情,朋友間的肢體觸碰已經是他能忍受的最大尺度。可對李牧笙,他卻忍不住總想要抱抱他,把對方裝進口袋裏,走哪都帶着。
李牧笙是男的是女的好像都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李牧笙。世界上沒有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人,也沒有任何人能像他一樣,無論怎樣都支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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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果李牧笙是女孩,秦賦覺得自己不會在面對韓霜質問的時候那樣啞口無言。他會昨天連夜趕回家,朝李牧笙告白,等到法定年齡就立刻結婚,就跟崔豫鳴說的那樣,用最接近一生承諾的婚姻來護他一輩子,讓他不會受到任何人的傷害。
崔豫鳴雙手抓住秦賦的手,說:“他們說得對,是我淺薄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秦賦抽出手,在三雙眼睛的注視下坦白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我也說不清自己對他的感情到底是什麽,很複雜,但我現在就只想護他一輩子。”
“這樣也不算愛情嗎?”崔豫鳴問。
宣傳部的姑娘說:“當然不算,世界上的感情也太多了,親情、友情、同袍之情,甚至對手間惺惺相惜的感情。不過只有愛情是特殊的。只有愛情,會讓你想與對方親近、接吻或者做更加親密的事情。你想同那個人做這些嗎?”
秦賦第一次同一群不相幹的人聊到這樣深邃的話題,母親去世後,這些話只能同李牧笙聊。李牧笙與自己在同樣的環境下長大,對很多事情的理解也十分相似,沒辦法像現在這樣産生來自五湖四海的思想碰撞。
“我覺得你大可以相信自己內心的判斷。”見秦賦猶豫,副部長開口道,“愛情是什麽,我記得哪個大佬說過來着,愛情像打噴嚏,是藏不住的。除非他自己不願意承認,否則不會有人分不出來愛情。”
“與那個人水乳交融,與那個人共度餘生,與那個人生死相随,愛情那樣神秘,又那樣偉大。我覺得你的心裏其實有答案,只是你從來沒有好好思考過那個答案。”
到了換班的時間,秦賦朝幾個人道謝,拿着課本獨自去了圖書館。
即便副部長信誓旦旦地說自己一定分得出來愛情與其他感情的不同,但秦賦還是将信将疑。
想要親吻李牧笙嗎?
秦賦坐在圖書館的自習室裏閉上眼睛,李牧笙仿佛此刻就站在他面前,朝他笑着喊哥。
秦賦心中一動,把頭埋在臂彎裏,唇角挂起笑意。
這樣的李牧笙,誰會不想親一親他?
至于更加親密的事情,秦賦沒有做過,也不敢想,他不想亵渎李牧笙,去想象李牧笙在自己身丨下承丨歡的模樣。
在胡思亂想裏把高數題目寫完,秦賦預習了第二天的課程,去食堂吃了飯,回到宿舍就接到了李牧笙的視頻邀請。
“哥,昨天怎麽沒跟我視頻?我等了你好久。”李牧笙帶了些責怪地朝秦賦撒嬌。
秦賦想了想,猜到了應該是韓霜删除了李牧笙手機裏打過視頻的聊天記錄。他暗暗松了一口氣,心底也不想讓李牧笙知道自己昨晚和韓霜有過接觸,免得李牧笙胡思亂想。
“昨天學生會有些事,和崔豫鳴一起讨論事情到很晚,我怕你睡着了,沒有敢打擾你。”秦賦随口編了個謊,朝李牧笙解釋。
李牧笙此時盤腿坐在床上,整個人被肥大的睡衣包裹住,顯得臉更加小,眼睛亮亮的,對秦賦的話沒有絲毫懷疑。
“哥你要好好睡覺的,不能熬夜。”李牧笙彎起眼睛笑了起來,伸手抓了一下頭發,看起來有些糾結地說,“你天天和崔豫鳴一起,關系這樣好,我都要吃醋的。”
這樣親昵的話李牧笙與秦賦經常說,但秦賦第一次意識到兩個人這樣交流過于暧昧,心跳忽然亂了起來,不敢去直視視頻裏的李牧笙。
秦賦知道李牧笙長得精致,高一的時候身邊人總說他長得像個姑娘,但最近李牧笙開始長高,屬于男性的棱角開始顯露出來,從前的那種模糊性別的感覺已經消失殆盡,但這不僅沒有減弱李牧笙的漂亮,反而令他比從前更有魅力。
秦賦看着他,幾乎想不起來怎麽呼吸。
李牧笙沒有注意到秦賦的異常,眨着眼睛朝秦賦坦白自己昨天去了韓霜家裏。
“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秦賦問。
“當,當然沒有。我只是去和他一起學習。”李牧笙覺得他此刻像個在盤問自己小孩有沒有受早戀對象欺負的家長,臉瞬間紅了,但不知道怎麽,越解釋越讓人覺得欲蓋彌彰。
“小笙,我……”秦賦張了張嘴,忽然就大腦短路,想不起來自己剛剛想要說什麽,于是話鋒一轉,“韓霜不是正派人,我覺得他對待感情有些随便,你同他做朋友我并不反對,但是不要跟他談戀愛,哥怕你被他傷害。”
李牧笙覺得秦賦對韓霜有所誤解,但他了解秦賦的脾氣,如果自己替韓霜一個外人講話,秦賦不僅不會對韓霜的印象有所改觀,還說不定會變本加厲,于是只乖巧答應,朝他解釋:“哥,我和韓霜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你也知道的,我不太會交朋友,夏晶晶最近談戀愛顧不上我,只有韓霜和我一起玩。我以後不會去他家了,在學校也和他保持距離,絕對不會有任何肢體接觸。”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你交朋友我不反對,但是韓霜喜歡你,我怕他會傷害你。”秦賦心裏一團亂麻,不知道怎麽朝李牧笙解釋。他不是在限制李牧笙的交友,只是不想李牧笙和韓霜太過親密。
韓霜雖然在學校裏不會亂來,但秦賦撞見過他私下泡吧的樣子,知道他是那種對待感情其實無所顧忌的人,自己是怕李牧笙被他傷害。
但好像又不是單純因為這個,秦賦覺得應當還有更加深層次的理由,但他一時半會兒也講不明白。
李牧笙一一應下,秦賦又問:“小笙,那你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李牧笙的臉在視頻另外一頭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眼神飄忽向別的地方去,沖秦賦搖頭:“沒有,哥,我現在心裏就只有好好學習,想去a大找你,沒有其他的想法。”
看到李牧笙的反應,秦賦的心直接冷了半截:“那個人是誰?是你們班的嗎?”
“哥!都說了沒有……”李牧笙心虛,提高了嗓門,但聲音立刻又弱了下去,自己喜歡秦賦,但秦賦喜歡女生,他完全不敢開口表達,怕自己說了,連唯一的家人都會失去。
李牧笙的否認沒有任何的信服力,秦賦心裏悶悶的,恨不得現在立刻飛回家裏好好問問李牧笙。
秦賦挂斷視頻後忽然意識到,雖然韓霜的确不是良人,但或許自己也不是針對韓霜,他只是不能接受李牧笙與其他人産生戀愛關系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