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郁延真能解決“那個”也說不定
郁延有些郁悶地再次看了眼時間。
距離星艦出發還剩二十分鐘,他就是會飛,也肯定趕不上班機了。
就近叫了一輛飛行車,為了預估價格心痛的同時,郁延想起幾分鐘女孩子說的話:“想見你的這位,某種程度算得上你的前任:剛從諾厄星回來的指揮官——不,現在應該叫前指揮官了——藺上校。”
窗邊的風景逐漸從熱鬧的校園,到了冷肅的大街,最後進入靜谧的皇家醫院。
母星寸土寸金,處處摩天大樓、高架天橋,很少有原生土壤,就連行道樹都是合成的,大部分自然能給予的功能,都已經被更精簡和高性價比的人工産物所替代。
然而皇家醫院卻無比奢侈地建在公園裏。
這裏的一草一木、湖光山色,都是從古星球保存下來的原生态,風光比大部分景區還要驚豔。
可惜皇家醫院正如其名,僅有皇室成員、以及被承認的勳爵才能進入。
郁延倒也不是第一次來,當年老師在決定去伴星療養之前,也在皇家醫院住過一段時間。
但那已經是好多年前了。
飛行車在進入醫院的地界後開啓了全靜音模式,郁延把手掌貼在車窗上,感受着玻璃的自适應降溫。皇家醫院整個園區都是四季恒溫。
在典禮進行之前,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被分配到諾厄星上,也就沒有了解過這位前任指揮官的事情。這一路上他拿着PADD搜索惡補,差不多熟悉了藺上校的生平。
曾經也是功勳卓著的一員大将,甚至和自己的老師一樣應當成為遠征軍的前線指揮官,卻因為某個沒有記錄在案的失誤,被“貶”去了諾厄星。
諾厄星環境惡劣,他本人年紀大了,又有舊傷,身體不好,便申請調回母星。
一般來說,諾厄星的駐軍很少有能夠回到母星的,但陛下念在藺老曾經也是功臣的份上,不僅批準他的調令,還破例安排進了皇家醫院。
十五分鐘後,郁延在加護病房見到了這位頭發花白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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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郁延看到的資料,其實藺上校才六十多歲。以現在的醫療技術和人的身體素質而言,起碼要再過個一二十年頭發才會全白。
但他看起來如此蒼老,很難想象究竟都經歷了什麽。
盡管身上還插着各種各樣儀器的管子,藺老的精神卻很是不錯,尤其在見到郁延進來以後,眼神煥發出光彩來:“是小郁吧?我一看就知道,一定是小郁啊。”
望着纖塵不染的病房,再看看風塵仆仆趕路的自己,郁延站在病房門口有點兒不敢進去。
護士打算給他換一套無塵服,但藺老擺擺手:“沒事的,我沒那麽嬌氣。讓他直接進來。”
郁延在門口的地毯上蹭了蹭鞋子上的灰,走進去進了個軍禮:“上校。”
“果然已經長成大孩子了啊。”藺老拍了拍床,“來,到這裏坐。”
郁延聽話地走過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瞥見藺老手邊的PADD,屏幕還沒熄滅,顯示着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自己還不到十歲,站在孤兒院門口,兩邊都是穿着軍裝的大人,他很小一個,眼神卻并不畏怯。
牽着他右手沖擊鏡頭微笑的人,正是将他挑進“晨星計劃”、又大力栽培的老師。
郁延一直記得那天,孩子們吃過飯都跑出去玩兒了,只有他一個人默默地幫修女收拾餐盤。
門打開了,來人站在逆光裏,聲音有威嚴:“小朋友,你叫郁延嗎?”
他的人生從點頭之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原本長在泥巴地裏,正是那一天,老師告訴他,你也可以成為星星。
藺老見年輕人的視線黏在照片上,也瞅了一眼:“你和小時候還是很像的嘛。”
能擁有這張照片,再加上之前看到的履歷時間高度重合,郁延對他找來自己的原因已經有了七八成估摸。
果然,藺老笑眯眯地:“你的那位老師,可是我幾十年的老朋友啦。”
與此同時。
第二帝國,主行星,布魯斯莊園。
“你看看,你自己看看,網上都是怎麽寫的你!”
在沃格特·布魯斯進門之後,紐曼·布魯斯打開房間中央的全息投影,論壇上一條條義憤填膺的指責躍入眼底。
【難道真的是沃格特·布魯斯搶了郁延的志願?】
【我去,這也太黑了吧?】
【這不是以權謀私嗎?】
【聽着就像貴族能做出來的龌龊事兒。】
【憑什麽,我們平民就不配去遠征軍嗎!】
【也許我不配,但郁少尉一定配。】
【郁延擒拿的那招真是太帥了!你們看到沃格特當時的表情沒?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從此郁哥就是我男神了。】
【我也被沃格特威脅過……】
【草,巧了兄弟,我也是。】
【我聽說,他上次還……】
随機播放的言辭愈發激烈,不堪入目。
盡管這些言論已經在第一時間被被删除封號,可紐曼還是看得血壓逐漸升高,毫不留情扇了親生兒子一個巴掌。
“瞧瞧你捅了多大的簍子,混賬東西!!”
沃格特猝不及防向後跌倒,右手下意識撐住自己,結果動到了傷處,疼得冷汗都下來了。
但他在父親的盛怒前不敢吱聲。
“啊呀,少爺……”從小到大最疼他的管家看見,心疼地皺起臉,連忙上前扶住沃格特,“紐曼老爺,消消氣,消消氣,少爺還傷着呢……”
管家沖着仆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喊家庭醫生過來。
紐曼冷冷道:“他不傷個幾次,根本不長教訓!”
沃格特站起來,甩開管家的手,硬邦邦道:“我已經知錯了,父親。”
“你知錯?你哪裏知錯!”紐曼大步走過來,食指戳着他的額頭,“你知不知道你爺爺現在身體不好,知不知道那天聽說你直播的事情被氣得差點犯心髒病!”
沃格特抿着嘴,沒說話。
從小弟那兒得知直播被強行中斷時,他就猜到一定是家族介入了。
果不其然,十分鐘後,私人飛船出現在面前,強行“押”着他去往第二帝國。
陛下前幾年将老布魯斯派往新建立不久的第二帝國駐守,名義上是看在他年紀大的份上,第二帝國的環境比起第一帝國更加山清水秀,适合養老;但誰都清楚,這分明在邊緣化布魯斯家族的勢力。
——完全是多此一舉,鑒于勢力早就所剩無幾。
沃格特的祖父幾十年前是沐浴在布魯斯家族榮光下長大的,有老牌貴族高人一等的自傲與目空一切。
祖父将家族的期望都寄托在獨苗沃格特身上,若非眼睜睜看着家族江河日下,無力回天,又怎會拉下老臉去跟第一軍校的高級官.yuan交涉,搶那些過去根本看不上的平民的榮譽。
盡管并不擔心那個無權無勢的小家夥能翻出什麽浪,但在紐曼看來,和平民打交道本身就是一種很掉價的行為。
他們就算不是今日,也是将來的某日,注定要為權貴所犧牲,是命中注定的消耗品。
而被父輩們鋪好前路的沃格特,原本不應當與墊腳石有任何交際。
萬萬沒想到的是,沃格特不僅不“避嫌”,還主動和那個被頂替的男孩碰面,挑釁對方,甚至公然約架;
約架就算了,還開了全星系的直播;
直播就算了,竟然……竟然還打輸了!
紐曼看到了全過程:非常短暫,根本沒什麽有來有回、勢均力敵,沃格特使出的兩招,全被對方輕輕松松化解。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個叫郁延的年輕人完全沒使出實力,頂多用了兩三成。
面對着沃格特傲慢狂妄的挑釁,像逗弄調皮的小動物一樣無奈、從容又優雅。
紐曼光是看着,鮮明地體會到血色從臉上褪去。
他的這個兒子……這個不争氣的廢物,幹的都叫什麽事兒!
沃格特長這麽大,幹啥啥不行,惹是生非的能力倒是一流。
過去他在軍校裏橫行霸道,紐曼能解決的都幫着解決了,對平民以威逼,對權貴以利誘,屢試不爽。
但這一次,顯然沒那麽簡單。
他評估有誤,先前以為是可以任人揉搓的軟柿子,也許是快難啃的硬骨頭。
且不說郁延本人是否會向上舉報,若是哪天被別人挖掘出來,做一做文章,就夠麻煩了。
更何況,直播中顯然能看出郁延沒有愧對自己的S+評級,是個相當有能耐的小子。
諾厄星之所以人人談之色變,不僅因為環境惡劣、條件落後,還有……“那個”的存在。
如果是自己的兒子,紐曼想,連祈禱別遇上“那個”都不夠用。
可現在看來,放任下去,郁延真的能解決“那個”也說不定。
到時候,陛下親自接見和嘉獎,想飛黃騰達簡直分分鐘。
要是郁延爬到高位,翻出陳年舊事想要為自己平反,別說沃格特,他們一家都保不住。
紐曼眯起眼睛。
無論是為了年事已高的父親,還是即将即位的自己,亦或是剛剛畢業前途大好的兒子——他絕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本以為把人踢去諾厄星上就沒有後顧之憂了,現在看來,還是需要斬草除根才行。
家庭醫生很快趕到,拿着檢測儀細細地檢查沃格特的傷處。
紐曼沉聲道:“我警告你,就任之前的這段時間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再輕舉妄動,不要再給我惹出任何事兒來。那個男孩,你也不要再碰。”
沃格特憤恨捏緊拳頭,又頹然地松開:“……是,父親。”
醫生報告了沃格特的傷勢,紐曼點點頭,又問兒子:“他什麽時候去諾厄星報道?”
沃格特一愣:“所有人應該是統一的,一周以後。”
紐曼·布魯斯的眼中醞釀着風暴:“後面的事,我會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