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要不躺平等死吧

現如今的皇帝陛下當年曾是第一軍校首位S+評級的畢業生,是個不折不扣的全能型人才,軍事方面尤甚。

在他看來,拓展疆域幾乎等同于大力發展星艦。

除了戰鬥型艦船,科考型、商用型、甚至是觀光型也沒有落下,每一條生産線都要專業化。

道理很簡單:想要去往更多的星海,想要征服深空,首先得有交通工具。

僅僅在他登基的前五年,帝國的星艦數量就翻了十倍,和艦船相關的工作一時間成了社會熱門。

第一軍校作為帝國人才的搖籃,自然不能落後。

在開國大帝zhi.政的時代,軍人們既要戰鬥,又要開飛船,很多時候不能兼顧;現在陛下改革了這一方案,将艦船的駕駛交予專門的職業。

不過,除了專門為艦船而生的星艦學院,一些基本的駕駛、維修常識也是整個軍校的必修公共課。

郁延此刻明白了為什麽軍校會強制所有學生學習基本的星艦知識:就是為了避免在這種駕駛員出事的時候,眼睜睜看着飛船墜毀卻無力自救。

他對文字有着過目不忘的能力,哪怕是沒怎麽花心思的公共課,那些知識也能自動自主往他腦子裏鑽。

因此,他清楚地記得B-77回避方法,知道該如何操作将自動駕駛改成人工,甚至記得落地以後報修和申訴的步驟。

同樣因此,在所有的操作都沒有收效後,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現在的狀況,可能真的有點棘手。

不帶感情的AI還在提醒:

【警告!警告!】

【方向偏離65°33′!】

【警告!距離地面還有112844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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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預計6分15秒後撞擊!】

【請全體船員做好逃生準備!】

112844米的數據眨眼變成88366,幾秒鐘的時間,飛船已然下墜了幾萬米。

郁延坐在船艙裏,對于船體的失重感受不是那麽鮮明,但艙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碎裂。

最後的屏障即将破損的實感,遠比儀表盤的罷工來得更鮮明。

郁延這二十幾年過得和“順遂”一詞沒有半分關系。

童年在孤兒院裏被大一點的孩子們打得到處流血,然後還反鎖在小黑屋裏不讓修女發現;

進入晨星計劃後遭到競争者的性命威脅;

在軍校的這幾年遇到過的各種非人的試煉;

出高危級別外勤時的命懸一線……

那些時候,郁延都确信自己一定能活下去。

56677米。

此刻卻莫名有些發暈。

他還從來沒有如此直白地與死亡面對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艘飛船正明确地墜向諾厄星,而不是直接在太空中被粒子、射線和病菌五馬fen.屍。

38214米。

就算是死,也死有葬身之地了。

雖然他昔日的理想是有朝一日隕落于茫茫星海中的來着。聽起來悲壯又浪漫。

16200米。

老師和室友還在等自己回消息。

遺囑也沒來得及寫。

就這麽死了的話……

7523米。

可惜是有點兒可惜,郁延想,好在他來去無牽挂。

這一生,到底是有些倉促了。

3878米。

總之……

901米。

儀表盤上數字的倏然歸零,比巨響和痛感來得更早。

郁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等到郁延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後。

自然的,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試圖睜開眼。

眼球上傳來針紮一樣的痛感,他立刻止住動作。

郁延很快意識到,恐怕是視網膜、晶體之類的地方破了。

不僅睜眼困難,連光感都沒有。擡起手在眼前晃了晃,沒有任何感知。

郁延的心直往下墜。

他恐怕是瞎了。

眼部疾病治療與組織再生,在帝國是個随随便便小醫院都能做的手術,就算只剩眼眶倆窟窿,也能裝上人工的,宛若媽生眼。

還不會病變,更好用。

而且單人第二個半價,兩人同行一人免單,逢年過節打個八八折什麽的。

問題是,這兒荒郊野嶺的,能不能活下來都難說,上哪兒要求醫療環境技術去。

換個人早就哭爹喊娘了,但郁延畢竟是第一軍校出身,謹記着遇到任何、任何、任何危急情況,第一要務是冷靜。

他做了個深呼吸,心肺都還能用,看來內髒基本完好,頭腦跟着慢慢冷卻下來。

接着,又動了動手腳。

好在,一個沒缺。

除了有破皮的擦傷痛感以外,應該也沒骨折。

他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記起來自己現在是瞎的,不敢邁步,第一時間伸出手去摸類似牆壁的位置,來确定自己所在的地點。

潮濕。冰冷。凹凸不平。

像岩石。

他在……山洞裏?

沙漠是不可能有山洞的,郁延回想了下,自己被警報喊醒時的确瞥見地圖正從赤紅穿向濃綠。

所以,他應當誤入了森林的某一處。

郁延靜下心來,想到另外一件事。

……從十萬多米的高空掉落,飛船九成九、不、是百分百墜毀,可自己竟然活下來了。

換別人可能慶幸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但郁延這輩子沒走過什麽運,忽然撞上個大的,反而有些懷疑。

什麽狗屁運氣,不會是福報吧。

第三件事,他有點兒餓了。

實際上此時的郁延并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不過本能地感到饑腸辘辘,還有點虛弱。

沒錯,只是“有點”。

對于一個剛經歷了十萬米高空墜機和三天昏迷不醒的人類來說,竟然保持在“有點餓”和“有點虛”的狀态,就離譜。

郁延看着蒼白纖瘦,給沃格特留下“柔弱可欺”的假象,實際上身體素質非常強悍,不然也無法在第一軍校的魔鬼錘煉下熬過來。

野外生存課堂上有過針對長時間無法攝入食物的訓練,教官嚴苛得像是被派來謀殺學員,班上95%的人都沒堅持下去。

但郁延是那5%。

或許A級和S級還能有長處短板,但對于百萬裏挑一的S+來說,綜合測評裏随便哪一項要求,都必須遠遠優異于常人。

不過現在想這些有的沒的,對現狀沒有任何幫助。

就算他是SSSSS級,困在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也是叫天天不應。

……說到獨自被困,郁延恍惚了一下,自己本來,是不是還有個隊友來着?

哦對,那個話很多、本應當還在休假的駕駛員。

他在他醒來時就已經昏迷了,這會兒恐怕兇多吉無。

也不知道飛船的殘骸在哪兒。

奇怪的是,從他剛才摸索着走了幾步來看,他周圍是沒有任何碎片的。

難道是飛船沖撞向大地時,自己從什麽地方滑進山洞了嗎?

想到墜機本身,他心裏一沉。

藺上校的私人飛船,每次出發前都會有專人檢修,這個駕駛員同樣有二十年的駕齡,怎麽可能在半路發生系統失靈的大失誤。

盡管沒有确切證據,他卻有預感,事情并不簡單。

然而,人為謀劃也好,意外故障也罷,都不是他現在該想的。

事已至此,老天既然沒讓他死,他就一定要想盡辦法離開這裏。

郁延整理了下思路。

首先,他還活着;

其次,除了視力以外,別的肢體功能尚可運轉;

再次,如今的體力還能支撐着他多堅持個三五天;

最後,他還有一個法寶沒用。

過去幾年的模拟課堂與野外生存訓練中,郁延遇到過各種各樣的極端情況,失聯也是其中的一種。

為了防止這種倒黴事真的發生,年年被表彰的楷模學員郁延也作弊過:在手腕的皮膚下面植入了微型追蹤裝置。

裝置平時被腕機的強信號覆蓋,外加一些特定的逃避監測程序,至今沒被發現。

很多時候郁延自己都快忘了它的存在,沒想到絕境派上了用場。

他的指揮官權限已經開通了,只要這裏能收發信號,就能通知到諾厄星上的駐軍基地過來營救,說不定還能同母星聯系上。

就算因為違禁品要上軍事法庭也沒關系,起碼會有星艦專程來接他。

一個母星古時期的笑話:流落荒島如何求生,在沙灘上畫個盜版的米米鼠,就會有迪迪尼法務部開着直升飛機照過來。

總之,現在最重要的,是活下來。

郁延用右手拇指指腹細細地按壓着自己的左手手腕,摸到一小塊輕微的不平。

确認位置後,他擡起手腕,準備用牙咬破皮膚——

有什麽溫熱、帶着一點兒潮濕的風,倏然吹落在他的後頸。

這風還帶節奏的響。

郁延僵硬地垂下手,頭皮發麻。

山洞裏哪來的風?

……這分明,是野獸的呼吸。

不,野獸并不是一個精準的描述,光這麽若有似無的吐息,就能大致描摹出這家夥起碼有七八米高,遠遠超過冥狼,是個不折不扣的巨獸!

郁延連呼吸都靜止了。

感官敏銳的他,為什麽剛才丁點察覺都沒有?

是因為受傷削弱了警惕性嗎?

可是以這個身量,再怎麽放輕腳步也是地動山搖。

難道,巨獸懂得巧妙地隐藏自己的聲息?

巨獸就在背後,只要張開嘴,人類連根骨頭都不會剩下。

郁延冷靜地思考,該如何對付它。

現在自己的不利條件:

失明。

完全不熟悉的地形。

雖然暫時沒明顯外傷但不知會不會有內傷和後遺症的身體。

長時間沒進食的體質下降。

現在自己的有利條件:

……真的有嗎。

郁延冷靜地得出結論:要不躺平等死吧。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在山洞裏,應當就是被這家夥叼回來當口糧的吧。

幸好現在瞎了,不然要是看見自己即将命喪何處,也挺難受的。

有什麽猝不及防纏上他的腰。

粗而大,有力極了,郁延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抗動作來。

……是那巨獸的尾巴。郁延很快反應過來。

它正以某種慢地磨人的速度,緩緩在他身上纏繞和游走。

尾巴似乎是由鱗片組成的,涼且滑,并不黏膩。

縱是向來淡定的郁延,也忍不住為這詭異的觸感顫了顫。

他意識到自己正身陷某種之前尚未構想到的囹圄。

然而巨獸的下一個動作讓郁延的心髒猛地狂跳起來——

它光滑而堅硬的尾尖撬開人類緊抿的雙唇,不容置疑地強行擠進了他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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