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陳妄過來時,見到李望舒坐在八公主身邊,他眉心蹙了蹙,旋即一臉漠然移開視線。

衆人各自說笑,誰都沒注意到這一幕。

李望舒拘謹坐着。

她太了解八公主了,雖然知道在這種場合上,八公主不敢做的太過分,但李望舒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外面突然有太監唱和。

“陛下到,太後娘娘到。”

衆人忙起身行禮。

陳帝扶着太後落座,這才轉身道:“都起來吧,今夜是家宴,不必拘禮。”

衆人謝恩起身。

這一起身,便瞧見太後身邊,多了個臉生的紅裙姑娘。

皇後盯着那姑娘看了片刻,才遲疑開口。

“母後,兒臣瞧這姑娘的眉眼,同戚将軍的夫人有些相像,這莫不是是戚小姐?”

這話一落,宴席上頓時鴉雀無聲。

就連原本在低頭喝酒的陳妄,也轉頭看過去。

太後身側那紅裙姑娘,站出來,落落大方沖皇後行禮。

“臣女戚紅纓,參見皇後娘娘。”

戚将軍是太後的表侄。

這些年,一直在邊關鎮守。戚将軍發妻早亡,膝下唯有一女,當年也随戚将軍去了邊關。如今戚紅纓怎麽突然回來了?!

皇後神色明顯怔忪了一下。

但旋即又笑道:“難怪本宮瞧你,總覺得眼熟。當年你随戚将軍去邊關時,只有八歲吧?這一晃,都長成大姑娘了。”

“可不是。”

太後接了皇後的話,将戚紅纓拉到她身側,神色和藹道:“一晃眼,都長成大姑娘了。”

底下人見太後對戚紅纓另眼相待,當即便将話題往戚紅纓身上扯。

八公主撇撇嘴。

一轉頭,又幸災樂禍沖李望舒道:“那戚紅纓我知道,是皇祖母的表孫女,聽說當年要不是不忍他們父女分離,皇祖母早将戚紅纓接近宮裏,親自扶養了。”

“哦,這樣啊。”

李望舒反應平平,臉上也沒有八公主想看的難過,只是不停用帕子在摁鼻尖。

八公主的胭脂太膩了,熏的李望舒頭疼,所以李望舒才會有此動作。

可落在八公主眼裏,八公主卻以為,李望舒是在忍孕吐。

昨天她派去監視月嫦宮的人回來報,說她們走了之後,月嫦宮裏就沒動靜了,也沒有請過太醫。

八公主便愈發篤定,李望舒有身孕了。

李望舒見八公主神色不對,便知她又在憋什麽壞主意了,當即打起十二萬分的精力。

卻不想,八公主猛地湊過來。

“望舒公主,我看你今日臉色很不好,是哪裏不舒服嗎?”

李望舒被熏的鼻尖泛癢。

她将身子往後撤,想避開那嗆人的胭脂味:“多謝八公主關心,我沒有不舒服。”

衆人都在看戚紅纓。

只有陳妄注意到了這邊的這一幕。

“是嗎?”

八公主不依不饒:“可我看你的臉色很不好啊。”

“我沒、沒……阿嚏……”

李望舒沒忍住,對着八公主,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斜對面的陳妄,看見這一幕,酒差點噴了出來。

八公主呆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正咬牙切齒要對李望舒發脾氣時,突然發現,所有人的視線,全都看到了她們這邊。

皇後自是知道八公主的脾氣。

現在見八公主離李望舒這麽近,當即便笑着打圓場問:“瑤瑤,你同李國公主說什麽親密話呢?”

“回皇後娘娘,我們……”

沒等李望舒說完,八公主便截了她的話,搶先道:“回母後,李國公主說她不舒服,讓兒臣幫她請個太醫來。”

這話一出,李望舒腦子裏轟的炸開了。

對上八公主那得意洋洋的眼神,李望舒這才明白,八公主今夜要她過來坐,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李望舒眼裏閃過一絲慌亂。

她立刻道:“我沒……”

八公主沒給李望舒開口的機會,她飛快道:“李國公主,你雖是李國送來的質女,但你現在在我們陳國,若你有個萬一,我們也不好跟李國交代的呀。再說了,身體不舒服,便要看太醫的,可不能諱疾忌醫啊。”

衆人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她們兩個人身上。

皇後眉心微擰。

雖然她不知道,八公主葫蘆裏賣什麽藥,但眼下事情已到這種地步,她只能順着八公主的話道:“陛下,既然李國公主身體不舒服,那還是請個太醫來瞧瞧吧。”

陳帝道:“來人,傳太醫。”

李望舒臉上的血色,頓時消失殆盡。

抱玉也急的要命,可陳帝都發話了,她們壓根就不能拒絕。

陳妄坐在對面,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八公主是個什麽德性,陳帝不知道,他卻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怎麽可能,會好心關心李望舒。

瞧李望舒那副搖搖欲墜的模樣,十有八/九,此事是另有內情的。

太醫很快就來了。

陳妄換了個姿勢,看着那邊。

李望舒的臉,白的幾近透明。

八公主在旁催促:“李國公主,父皇都已經将太醫替你請來了,你這不伸手讓他診脈,是什麽意思?莫不是心虛啦?”

最後一句話,八公主說的意有所指。

抱玉心尖一顫。

這才明白過來,八公主今夜是沖着李望舒來的。

一旦這事翻開,那李望舒就別想回李國了。

抱玉神色無措,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李望舒卻抿了抿唇角,顫巍巍将胳膊遞過去,輕聲道:“有勞太醫了。”

太醫連道不敢,這才去為李望舒診脈。

八公主屏息以待。

其餘衆人也都從中嗅到了不尋常的意味,齊齊盯着這邊。

太醫不明所以,但還是竭力摒棄到外界的幹擾,只一心一意為李望舒診脈。

夜風飒飒,吹的樹上燈籠搖晃,光暈明明滅滅落在李望舒。

陳妄撐頭以待。

過了片刻,太醫收回手。

“如何?”太後率先開口。

太醫起身,對着太後拱手道:“太後娘娘恕罪,可否容老臣,先問李國公主幾個問題。”

太後颔首。

太醫道:“李國公主,這幾日可有食欲不振、嘔吐惡心,渾身乏力的狀況?”

這太醫每說一句,抱玉臉就白一分。

八公主瞧見了,臉上的得意更盛。

雖然今夜只是家宴,但只要不涉及皇家密辛,這事明日定然會流傳出去。到時候,她看李望舒還怎麽勾引她的清琅哥哥。

不過與此同時,八公主是真的十分好奇。

李望舒連她皇兄都看不上,竟然會與別的男子珠胎暗結,那個男的究竟是什麽誰呀?

不過這事不歸她管。

她要做的,是撕開李望舒故作的可憐模樣,讓李望舒以後,再也不能,勾引她的清琅哥哥就夠了。

李望舒垂着眼睫,讓人瞧不見她臉上的表情。

但卻說了聲是。

太醫輕輕點頭:“那便是了。”

說完,太醫又轉頭,向太後和陳帝行禮。

“回陛下,太後娘娘,李國公主并無大礙,只是脾胃有些虛弱,老臣回頭給開些藥,調理一番,便會無恙的。”

抱玉頓時松了一口氣。

八公主卻傻眼了,她沒想到,太醫診出來,竟然是這麽個結果。

八公主氣不過,張嘴就道:“你确定你沒診錯?李望舒是脾胃虛弱,而不是有孕了?”

這話一出,瞬間是一石激起千層浪

衆人齊齊被驚住了,一時玉昭臺裏落針可聞。

“什、什麽?”

身為當事人的李望舒,這才擡起頭來,漆黑的眼珠裏,暈起水霧,滿臉震驚看着八公主,氣的直哆嗦:“八公主,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已經極力避開你了,你為何還要這般對我?”

說完,眼淚便似斷了線的珠子,噼裏啪啦往下掉。

不少人頓時目露同情。

但因李望舒和八公主身份懸殊,同情歸同情,他們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幫李望舒說話。

“吧嗒——”

太後将茶盞放回桌上,冷眼看向皇後。

“這就是你親自教養出來的公主?”

只這一句,瞬間便讓皇後跪下請罪:“母後恕罪,是兒臣教女無方。”

見太後動怒,八公主這才慌亂跪下去。

正要請罪時,陳帝已先一步道:“你身為公主,卻嬌縱蠻橫,恣意污蔑他人。從今日起,禁足宮中一月,并每日抄四個時辰《女誡》以示懲戒。至于你……”

陳帝看向皇後。

“想來之前,你忙于管理宮務,無暇教養小八。小八禁足抄書這一個月,你便多陪陪她,後宮諸事,就交給貴妃打理吧。”

皇後身子猛地一顫。

她沒想到,陳帝竟然會奪了她掌管後宮之權。

貴妃平白得了掌管六宮之權。

當即喜不勝收,站起來行禮謝恩。

八公主吓傻了。

她沒想到,會因為此事連累皇後。

八公主膝移向前,哀求道:“父皇,不關母後的事啊!您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好了。”

六皇子見狀,也忙跪下來,替皇後求情。

陳帝卻不為所動。

只冷淡看向皇後,問:“皇後,你覺得呢?”

皇後眼底滑過一抹嘲諷。

陳帝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覺得有用麽?

皇後平靜行禮。

“陛下所言極是,臣妾教女無方,理當受罰。”

一場好好的上元節夜宴,因為這事鬧的索然無味。

陳帝懲治完八公主之後,李望舒便借口身體不舒服,提前向陳帝請辭,陳帝應允了。

一出玉昭臺,抱玉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公主,剛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李望舒卻充耳不聞,只快步往前走。

抱玉覺得納悶,不禁趕緊去追她:“公主,您走這麽快做什麽?”

“我來月事了。”李望舒艱難道。

抱玉啊了聲,忙扶着李望舒,兩人步履匆匆往月嫦宮去。

在知道八公主的目的之後,李望舒被吓了個半死。

她正愁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時,突然覺得下腹一熱。察覺到月事來了之後,李望舒才敢讓太醫診脈。

回了月嫦宮後,抱玉伺候李望舒,換了身幹淨的衣裳後,抱玉才滿臉後怕道:“幸虧菩薩保佑,讓公主您的月事來了。”

不然她都要被吓死了。

而同樣差點被吓死的,還有李望舒。

幸好只是脾胃虛弱,鬧了一場虛驚,不然李望舒都要瘋了。

就在李望舒覺得,自己終于逃過一劫時,回到東宮的陳妄,這天夜裏,又做了那個绮夢。

夢醒後,陳妄坐在案幾後。

同上一次的憤怒不同,這一次,陳妄冷靜的吓人。

康平進來伺候時,看見陳妄面無表情坐在那裏時,腿有些發軟。

他自幼跟着陳妄,自是知道,陳妄越是不動聲色的時候,就說明後面的情緒會越大。

陳妄突兀問:“孤當時,為什麽排除李望舒?”

啥!?康平一時沒反應過來。

不過他眼尖,看見了陳妄手上有一張紙,紙上寫着,四個人名。

皆是之前花宴上,淩霄懷疑的那四個人。

康平忙答:“殿下您當時說,您試探過望舒公主,說她膽子小沒出息,看見您就吓的走不動道了,所以就将她排除了。”

是麽?!

陳妄認真回想了一下。

李望舒膽小沒出息,看見他就吓的走不動道了,這确實是他對李望舒的第一印象,可這個女人,後面給他的驚喜,可是越來越多了。

遠的不說,就說今夜。

李望舒表面上什麽都沒做,可卻輕而易舉的,讓陳帝降罪了皇後和陳瑤。

而且在陳瑤說,要給她請太醫時,李望舒明顯很驚惶。

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麽,李望舒的驚惶突然沒了,但她的那個宮娥,臉上的驚慌,一直沒有消散。直到太醫說,李望舒是脾胃虛弱時,那宮娥肩膀明顯放松了。

顯然,她們主仆倆,很怕太醫來診脈。

難不成是怕太醫,診出什麽不該診的東西來?

“你确定,李望舒是脾胃虛弱,不是有孕?”

八公主這句話,猛地蹿出來。

陳妄攥着紙張的手,倏忽間收緊。

現在距花宴過去,也已經有月餘了。

陳妄猛地轉頭,厲聲道:“傳太醫。”

太醫大半晚上被請到東宮。

他以為,是陳妄怎麽了,忙火急火燎趕來。卻發現,陳妄好端端坐着,還問了他一個奇怪的問題:“有身孕的人,什麽時候會出現有孕反應?”

太醫被問懵了。

愣了下,才答:“回殿下,這個因人而異,有的人是月餘,有的人則要兩三月。”

陳妄垂眸。

八公主那人雖蠢笨不堪,但卻不是紅口白牙,就敢血口噴人的人,一定是她發現了什麽。

陳妄讓太醫下去,又轉身吩咐康平。

“孤不管你用什麽辦法,明天太陽升起來之前,孤要知道,陳瑤為什麽說,李望舒有身孕。”

康平忙去了。

殿內頓時只剩下陳妄一個人了。

屋內一燈搖曳,陳妄臉色晦暗不明。

陳妄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紙上。

這一次,他幹脆利落劃掉了其他兩個人,只留了永安侯府的少夫人,和李望舒兩個,然後筆鋒着重停在了李望舒三個字上。

作者有話說:

發現倒計時了哈感謝在2022-06-01 00:00:01~2022-06-01 23:52: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卡卡卡卡卡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