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桑晚慈陷入深深的震撼時。
遠在另一頭，被念叨的鹿知微打了個噴嚏。
溫瑤立馬就把她副駕駛座的車窗撥了上去，客氣地關懷一句：“入秋了，你要注意身體呀，不要生病了。”
鹿知微攏進身上的外套，輕輕回了一聲：“謝謝，你也是。”
車內驟然安靜下來。
鹿知微低頭，打開自己的手機，習慣性默不作聲地刷微博，不出意外看見那個“白夢被粉絲求婚”的熱搜。
婚紗，單膝跪地，要素齊全。
任誰都沒想到粉絲會來這一出。
看了一會後，她便轉而去看別的，只見熱搜上還挂着一個“桑晚慈生圖”的話題。
因為系統，她現在看見“桑晚慈”三個字，就會不自覺被吸引過去。
于是點進熱搜，打開大圖。
畫質有點糊，但也遮不住桑晚慈的美貌。
圖上的人穿着素色長裙，跟在張纖蕊的身後，正一只手摘下藍牙耳機。
肌膚潔白如瓷，指骨分明秀氣。
秋風拂過她的烏發與裙擺，微微低垂的羽睫間似藏着萬千風華，世間萬物在這一瞬間都淪為點綴。
這就是女主角，世界的寵兒。
Advertisement
鹿知微如此想。
說來，她回去還得補一補桑晚慈的作品，否則還真對不起她對桑晚慈說的那句“一直支持”。
她當時是為了客套，也是為了在一堆黑歷史中，努力在給桑晚慈那頭掙紮一下下，留一個好印象，以便日後來往。
但既然說了，就得做到，所幸桑晚慈是今年剛出道，作品少，不用補得昏天黑地。
她正想着，正在開車的溫瑤忽然開了口：“你看了熱搜嗎？”
她回過神來，如夢初醒：“什麽？”
溫瑤：“熱搜呀。”
“白夢被粉絲求婚的，你沒看到嗎？”
“哦哦，那個啊，剛剛看到了。”
“現在的狂熱粉真的讓人捉摸不透，永遠不知道他們下一步會做什麽。不過這個還好啦，至少沒有傷害藝人。”
“對，還好。”
鹿知微應對得有幾分枯燥。
她不善于交際，習慣了安安靜靜做自己的事情，習慣了無法和任何一個團體相融，就像從前還沒辭職的時候，她總是全公司最安靜最默默無聞的那一個。
別人聚在一塊聊八卦，她則黯然無光地坐在一邊幹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出聲，反正也沒什麽人搭理她。
就像一個誤闖地球的異類。
這樣的情景每日都在上演，早已刻進她的生命裏，成了她的日常生活。
所以即使拿到了主角光環，她也沒辦法一下就轉換過來，經常還以為自己過的是從前的日子。
——沒人疼，沒人愛，孤苦伶仃的小白菜。
“我有點捉摸不透你。”溫瑤突然如此道，“你有時候很沉默，像是不喜歡交談。但是你今天又主動去找桑晚慈……是因為桑晚慈更吸引人嗎？”
如果是因為桑晚慈的臉，那确實可以理解。
她從小到大就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人。
鹿知微聞言，忍俊不禁：“不是這個原因。”
她想了想，半編半坦誠：“我不說話也沒什麽原因，是我這個人以前都活得很自閉，沒朋友也不擅長交際，怕自己說話不好聽，所以很少主動開口。
“會主動跟桑晚慈說話是因為有誤會必須要解釋清楚才行。”
沒有朋友？
溫瑤默了默，過了幾秒後，才小心翼翼地問：“你……以前被排擠了嗎？你還好嗎？”
鹿知微頓了頓，眉眼飛揚，半開玩笑道：“對，被排擠過。不過我跟別人不一樣，我是被整個世界排擠了，聽起來是不是特別慘？”
“……”
溫瑤：“……雖然我長得很好騙，但是我今年二十四了。”
什麽被世界排擠，怎麽可能有這麽離譜的事情嘛！
鹿知微頓時一臉嚴肅：“小瑤，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溫瑤：“……”
她被唬住了。
因為鹿知微的表情太認真了，認真得就像是她真的經歷過一般。
“……真的？”
鹿知微臉上的嚴肅登時一散，轉而笑道：“騙你的。”
溫瑤：“……”
可惡，能不能不要騙一個成年人，給點面子好嗎！
這是鹿知微加入盛悅以來，第一次跟溫瑤說這麽多話。
無關工作，交談輕松。
她并不打算把自己的過去一點點剖出來給溫瑤看，因為溫瑤沒義務接收她過去的沉重情緒。
誰都沒義務。
現在這樣就很好了，輕輕松松地聊着天，人生一路朝前看。
“謝謝你小瑤。”
她扭頭看向車窗，唇邊帶着一抹笑。
“謝謝你的關心。”
她沒有聽見應答，只能看見車窗外的景觀在不停變化。
天很藍，沒有雲，風将枝葉吹得亂晃。
世界在這一刻裏，忽然變得很安靜。
“你會有朋友的。只要你努力，什麽都會有的。”溫瑤突然開口，“知微姐，我相信你是個好人，老天爺是絕對不會辜負好人的！”
迎面就是一口雞湯。
還改了稱呼。
作為一個被老天爺辜負了二十六年的好人，鹿知微愣了愣，唇邊笑意越深。
“好，我會努力的。”
…
晚上，鹿知微吹幹頭發，窩在自己的小沙發裏看電腦，上“桑晚慈作品”必修課。
雜志、采訪、廣告代言、影視作品，有一個算一個。
一邊看還一邊做筆記。
看了兩個小時後，她對桑晚慈有了大致的了解。
桑晚慈是個很主見的人，任何事情別人都可以和她商量，但是絕對不能擅自幫她做決定，她讨厭這種感覺。
鹿知微可以理解，這個世界上也沒多少個人願意如此。
只不過大多數身不由己，做不到像桑晚慈這麽灑脫。
她年輕，有資本有底氣，也有勇氣去反抗自己不喜歡的東西。
可這就奇了怪了。
在系統給出的劇情線裏，原男主邱駱就是個總是愛幫女朋友做決定的男人，兩人也因此鬧過幾次矛盾。
邱駱顯然和桑晚慈的觀念背道而馳，嚴重不合，就這樣還能成為人人豔羨的頂流夫婦？
劇本真的沒有給錯嗎？
她敲了敲在線專業人士。
老伍打開耳麥，倒水的聲音霎時傳進她的耳朵裏。
鹿知微：“？
“你在幹什麽？”
老伍：【煮咖啡。】
鹿知微震驚：“什麽，你原來會喝東西嗎！”
老伍：【廢話，我是人當然會喝東西，幹什麽那麽大驚小怪？】
鹿知微詫異：“我還以為你是什麽高科技人造人呢！”
老伍：【……醒醒，那玩意造價很高的，技術又複雜。而且目前只适合用來當守衛，執行運算簡單的命令。】
鹿知微：“比如？”
老伍拿起杯子：【比如抓捕違規管理員，按條規處置。】
鹿知微更好奇了：“按條規處置是怎麽處置呀？”
老伍看她越問越多，“啧”了一聲：【去，哪裏來的好奇寶寶，系統的事情你少問。說，找我有什麽事？】
鹿知微收住好奇心，沒再問下去。
老伍之前說過，系統和世界制度是機密，不能随便洩露，連宿主也不行。
不過也有例外，就看她能不能抽到這個“例外”了。
說回正題，鹿知微把自己對男女主的疑惑說了一嘴。
老伍聽完之後，淡定地說了一句：【主角光環遮百醜。】
這個世界主角必然是最為優秀的人，家世容貌，樣樣完美。
雖然性格上可能會有小瑕疵，會有意外衍生出來的小問題，但都無傷大雅，光環自會遮掩瑕疵，放大主角自身的優秀。
鹿知微蹙眉：“那他們愛的不是彼此，而是光環。”
老伍：【也可以這麽說。準确來說，是光環放大了他們對彼此的吸引力，使得他們更愛對方。
【只要有愛，人就可以改變，甚至可以為了對方獻出生命。】
鹿知微眉頭皺得更緊：“但這對他們來說真的公平嗎？”
脫開主角光環，他們真的還喜歡對方嗎？
有人問過他們願不願意跟對方在一起嗎？
而且憑什麽是主角就要在一起？
這不公平。
【世界本就存在不公平。】
老伍倒出咖啡，回身看了一眼顯示屏上發愣的人，目光深遠。
【處處都有。】
——對你尤為苛刻。
老伍慢悠悠地喝着咖啡。
他發現鹿知微有一顆極為美好善良的心。
哪怕她的過去被世界所遺棄，突然站在世界頂端時，她也依舊願意為別人考慮，與他人共情。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不招人喜歡呢？
鹿知微忽然放下筆記本，往後一癱：“那我要是現在不幹了，會怎麽樣？”
老伍不慌不忙地吹了一口咖啡：【那就等着bug出現，世界混亂。】
鹿知微好奇心又起來了：“什麽樣的bug？比如呢？”
老伍想了想，道：【比如出現和你們這個世界現代都市風格不同的元素，可能還不止一兩個，到時候你說不定會看見這樣的盛況——】
【霸總大戰小怪獸。
【青春傷痛文學主角與鬼片主角糾纏不清。
【開機甲的和修仙的在天上打得不可開交。
【總之就是亂七八糟，元素大亂炖。】
他說完之後，鹿知微很久都沒有動過，全身上下就好像是只有眼皮子還活着。
他也沒叫她，低下眼去喝自己的咖啡。
過了一會，鹿知微發出反派的聲音。
“……對不起，你說得我還挺想看的？”
【……】
老伍緩緩放下杯子。
【請男主角不要妄圖拿反派劇本，給我老實點，謝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