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鹿知微興沖沖地來,一臉懵圈地回。
她還沒弄明白桑晚慈為什麽要對她說那句話。
她甚至被打斷施法,什麽都沒說上!
我是那個意思嗎?我明明是想讓你歇一會啊!
而且你為什麽說得像是為我努力一樣?
我們的關系什麽時候進展得如此生猛了!
難不成……女主又超綱了?
她困惱地撓着額頭,一個大膽的想法逐漸浮上心頭。
桑晚慈她……不會是喜歡上她了吧?
她回憶桑晚慈平時對自己的态度,不冷不熱,也不像是喜歡她的樣子?
可桑晚慈剛剛那句話又帶着讓人無法忽視指向性。
……或許桑晚慈是不外現的悶騷型?
她實在拿不定主意,果斷申請場外援助:【老伍,在嗎?】
【什麽事?】
老伍雖然在忙,但是總能在第一時間回複她。
有時候她都懷疑老伍是不是在過着007的生活,但想想,人家的工作性質未必和普通的工作一樣,不需要她去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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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桑晚慈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
【她那句話為什麽說得像是為我努力似的?】
【不錯。】老伍說。
鹿知微:【?】
老伍:【這說明她心裏有你啊!】
鹿知微:【???】
才認識多久,怎麽就心裏有她了!
老伍淡定道:【我就是說個可能性,她不是那種見面幾次就對人難以自拔的人,或許就是對你有幾分好感罷了。】
【所以呢?】鹿知微皺着眉頭問。
老伍:【作為男主,你當然要努力刷女主的好感,讓好感變為喜歡,也要讓她知道你喜歡她,心裏有她。
【早點在一起,以免夜長夢多。】
【……】
鹿知微:【說得倒是輕巧哈。】
把言情小說掰成百合小說哪有那麽輕松!
再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想想桑晚慈那張臉……可惡,真的很可。
人果然是看臉的碳基生物!
【所以任重道遠啊,女兒。】老伍現在已經完全适應老母親的角色了。
鹿知微嘆了口氣。
——是啊,平平無奇的小透明任重道遠。
她回頭看了一眼桑晚慈離去的方向。
但是有些事情,她還是想跟她好好談談。
結果接下來的幾天,她根本沒找到機會跟桑晚慈好好說話,多聊會天。
桑晚慈不是要研讀劇本,就是在去投入、塑造人設的路上,力求能把角色演繹得完美無缺。
再加上張纖蕊最近時不時就來劇組裏看桑晚慈,她就更沒機會了。
湊得太殷勤,容易被別人當做圖謀不軌,也怕張纖蕊這個大經紀人嫌她一個外人多管閑事。
這麽一來,反而會給溫瑤添麻煩。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麽資格執着于這件事。
桑晚慈身邊有那麽多個親近的人,輪得到她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嗎?
可她就是不忍心看桑晚慈把自己逼得這麽緊,過度消耗自己。
僅此而已。
……
鹿知微今天就一場戲——小結巴收到生辰禮,是女主親手雕刻木簪子,喜極而泣。
《鳳》的女主自小就會些木工活,曾經做出過很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桑晚慈為此潛心跟着老木匠學了一個星期雕刻,對于工具的使用已經是爛熟于心。雖然還出不了師,但足以在鏡頭裏讓觀衆相信女主是個從小就會做木工的人了。
她就是這樣,連一點點小細節也要盡善盡美,絕不敷衍任何一個打開這部劇的觀衆。
鹿知微越來越相信她以後能拿下各大金獎了。
今日的戲份着重突出小結巴對這份情誼的珍重。
她越喜歡珍重,後期為了木簪子和女主,與宮中貴妃發生沖突時才會更加順理成章,讓人揪心。
桑晚慈扮演的女主将木簪細細擦拭幹淨,裝入木匣中,準備給小結巴一個驚喜。
鹿知微扮演的小結巴正坐在簾子後面,握拳抓着毛筆練字。
她握筆的姿勢總是很笨拙,連寫出來的字都跟她一樣,看起來很笨。
但小姐從來都不會笑話她,總是很耐心地坐在旁邊教她。
“今天練不好,那就明天再繼續練,天長地久,總有一天能練好。”小姐曾經如此跟她說。
她說不出來自己聽到這話時有多高興。
天長地久有多長呢?應該很長很長,有一輩子那麽長吧?
這不是說明她這輩子都能在小姐身邊伺候,不會再被賣掉了嗎!
她正認真地練着字。
簾子忽然被人掀開一角,他們家漂亮又聰明的小姐正捧着一個木匣子走進來。
因為時代背景和出生環境,在小結巴的心裏,她從未認為自己和小姐平等。
小姐是小姐,小姐也是她的神,凡人和神仙怎麽會平等呢?
鹿知微穩穩把握這個心态,在看見桑晚慈緩步進來之後,立馬放下毛筆,正襟危坐,就像一只等待主人發號施令的狗狗。
“小、小姐。”
桑晚慈眸光溫和,與戲外截然不同。
她在鏡頭裏安撫小結巴不要緊張,并遞上木匣子。
鹿知微看木匣子的目光十分平靜,只是有點好奇這次要去哪裏跑腿:“要送、送給誰?”
她邊說邊伸手去接,目光乍然觸及手掌上的墨點時又急急忙忙地收回,在樸素的裙擺上狠狠挫着,勉強擦幹淨了她才敢重新伸手接住。
“沒關系的,又不髒。”桑晚慈輕笑,“送給你的。”
小結巴愣了一下。
小姐溫聲道:“謝謝我們小荷姑娘又平安地長大一歲,希望你能永遠開心。”
鹿知微看着桑晚慈,接着又緩緩底下腦袋去,很快眼眶就紅了,淚珠子像不要錢似的直往下掉,吧嗒吧啦地砸在木匣子上。
下一秒又被她匆匆擦去,像是怕眼淚弄髒了人生中第一個禮物。
她忽然有點羨慕小荷。
小姐會記得她的生日,會給她送生日禮物。
未來還有很多人給小荷送生日禮物。
不像她,努力了這麽多年,還是只有自己記得。
她想起小時候的自己,為了能讓爸爸媽媽記住自己的生日,每次生日前幾天,她就會用畫筆在日歷上大大地畫一個圈,然後對爸爸媽媽們說:“你們不可以忘記哦。”
她爸媽總說,知道了知道了。
然後總是忘記,忘記之後又要對她說:“來年一定記得,一定給你辦個大的生日會。”
可來年還是這個說辭,時間就像一直在這個節點上無限循環。
逐漸的,她就不再期待自己的生日了。
爸爸媽媽對妹妹則不一樣,他們總是會給她最好的,辦最熱鬧的生日會。
而姐姐永遠都是被忘掉的那一個,就算她坐在自己的房間裏,也沒人想起來要邀請她這個家裏的一份子去參加生日會。
她活着,更像死了。
她越想越難過,眼淚宛如情緒的宣洩口,打開了就無法止住。
被遏制的委屈忽然沖出心底,在眼眶裏打轉。
她不想暴露自己的不幸,但是控制不住,幹脆借着這場戲宣洩。
桑晚慈把她抱在懷裏。
“從、從來沒人記得……”
她磕磕巴巴地說着人物臺詞。
“沒、沒人記、記得……”
沒有人記得小荷。
也沒有人記得鹿知微。
“有。”她聽見桑晚慈的聲音溫柔地落在她的耳邊,“以後有我記得。”
她愣了一下,只是把頭埋得更低。
李導覺得鹿知微這一刻的情緒渲染無比到位,所以沒有出聲打斷,直至她收了眼淚才滿意地喊“咔”。
“小鹿剛剛那場哭戲不錯!”
鹿知微抹着眼淚,不好意思地沖着李導笑。
——不好意思,剛剛哭得夾帶私貨了。
桑晚慈剛剛也被鹿知微的情緒帶進去了,那一瞬間,面前坐着的人好像不是鹿知微,而是小荷本人。
沒人疼沒人愛的小荷。
“小荷”哭得是那麽難過,就因為有人送了她一份生日禮物,有人記得她的生日……
桑晚慈不禁看向鹿知微。
李導給鹿知微遞紙,開玩笑道:“你這孩子哭得,剛剛我還以為你也沒人給你過生日呢。”
她說完之後,桑晚慈敏銳地捕捉到鹿知微出現了一瞬間的怔愣,很快又恢複如初,嘻嘻哈哈地拐開話題。
桑晚慈緩緩眨動眼睛,收回視線。
李導讓她們先去休息一會,劇組要開始準備拍下一場了。
兩人點頭,鹿知微跟着桑晚慈起身,走在她後面。
兩人走在鄉間土路上。
鹿知微從小荷的情緒裏拔出來,就發現身邊的工作人員逐漸少了,再看看前面桑晚慈的身影,頓覺現在是個聊天的好時候。
她斟酌好詞彙,鼓起勇氣,一邊喊桑晚慈一邊擡腳往前走。
桑晚慈回頭的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腳下感覺不對。
下一秒,一顆石子從她的左腳下飛了出去。
她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桑晚慈撲了過去——
她們雙雙睜大眼。
按照偶像劇的套路,主角有一方摔倒,必将親上,就跟對方的嘴有磁鐵似的。
鹿知微開始慌了。
甚至不切實際地祈禱天降閃現。
——然後她就被桑晚慈的手糊住了臉,停下了。
空氣凝固,世界陷入死寂。
鹿知微從指縫裏看桑晚慈。
萬萬沒想到,劇情還能這麽發展。
這就是新時代偶像劇嗎?
愛了愛了。